鑽石舞台

賈躍亭栽了個大跟頭。

根據最新消息，他已經被法拉第未來解除了執行官職務。這項處分來自董事會主導的內部調查。

波及的也不止賈躍亭一個人。

這次內部調查進行已久。早在今年2月，CEO（首席執行官）畢福康和CPUO（首席產品和用戶官）賈躍亭，就被下調25%的薪資。

而負責公司財務的王佳偉，FF全球資本市場副總裁，直接被無薪停職。

這位年輕的90後高管王佳偉，可不是外人，他是賈躍亭的親外甥。王佳偉的母親名叫賈躍芳，是賈躍亭的姐姐，曾經持有大筆樂視網股份，早已被列入國內嚴重失信限乘火車飛機名單。

停職兩個月後，這位賈躍亭的左膀右臂，一手促成法拉第未來上市的肱股之臣，其個人LinkedIn頁面顯示已然離職。

轉眼間，被賈躍亭視作翻身希望的法拉第未來，從內到外，似乎已經不再姓「賈」。

死鴨子嘴硬

這場粉碎賈躍亭希望的內部調查，值得好好說道說道。

故事的開頭，是一次做空。

去年10月7日，知名做空機構J Capital Research發布了一份28頁的報告，直指賈躍亭的法拉第未來是騙局，「賣不出一輛車」。

這是一份用詞大膽、情緒豐沛的報告。

開篇就直言，賈躍亭是中國最臭名昭著的證券詐騙犯。至於法拉第未來，就是一個裝錢的桶子，負責把美國投資人的真金白銀，坑進賈躍亭的債務黑洞。

這麼激烈的指控，老賈當然不幹了。

10月8日，賈躍亭在多個社交平台憤怒發文。留美多年的老賈，甚至用上了中英雙語，冷飯熱炒這個成語，翻譯還得頗為地道。

放狠話簡單，人人都可以說上兩句。難的是自證清白。

比起賈躍亭不知道多少次的畫餅，J Capital Research的做空報告是有着不少真材實料的。

這份報告不僅從FF公司財報數據、技術能力、研發投入狀況上市後系列資本運作等多方面進行分析，還有不少現場走訪採集的證據。

以工廠為例，這是干係法拉第最終量產的關鍵。

按計劃，法拉第未來規劃要在中美兩國五地建廠。但這些信誓旦旦的承諾，都打了水漂。號稱在建的第六個工廠也是一再拖延。

該機構在去年8月、9月，三次實地參觀賈躍亭在美國加州的工廠。結果他們撲了個空。

地方是找對了，但廠區里空無一人。

J Capital Research上傳了多則視頻，展示這家投資了1.54億美元的工廠，是如何垃圾遍地、雜草叢生。

不僅是工廠沒人，根據公開的招聘信息顯示，法拉第未來甚至沒有招聘任何研究人員，把閉門造車四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該機構也採訪到了幾位從法拉第未來離職的高級工程師。他們完全不看好法拉第的研發能力。

據說法拉第未來使用的電池電解液尚在設想中。現有的電解液不僅價格昂貴，而且危險係數很高。

他們不相信法拉第未來能在許諾的量產日期前拿出一款可以安全應用的產品。

創始人不行，工廠不行，研發能力和產品質量也不行。

這還不算完。

根據法拉第未來在招股書里的小字標註，到2024年，公司需要14億美元的現金來實現繼續運作。這還可能會進一步稀釋現有股東們的股權。

即使成功上市，資金仍然是法拉第未來必須要面對的難題。

連落魄的許家印也沒能逃出這份筆伐。J Capital Research當時預計危在旦夕的恆大，在2022年1月的解禁期一到，就會迫不及待地出手恆大手中法拉第未來20.5%的股權。

這一點上他們預測錯了。

焦頭爛額的許家印，賣了自己的豪宅飛機遊艇，卻至今沒有出售手中的法拉第未來股份。

或許恆大也想借着賈躍亭的東風，努力翻個身吧。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做空報告中，最關鍵的指控是關於訂單數據的打假。

法拉第未來曾大肆宣傳一則利好消息。號稱FF91車型已經收到了14000個訂單。

J Capital Research考證了這個誇張的數字。果不其然，查出了馬腳。

這14000個訂單有78%來自於同一個私人公司。定金的支付也大有問題，是該私人公司通過年化8%的應付票據支付的。

這樣的訂單數據，完全不符合常理。做空機構推斷，前述私人公司應為FF的隱藏關聯公司，這14000輛車的訂單，也壓根沒有收到現金定金。

打假的數據也包括高達9230萬美元的諮詢費用和其他金額巨大的不正常交易。這些關聯方大都為賈躍亭或其他高管間接控制的公司。

把公司資產掏進自己的口袋，正是典型的利益輸送。

內部調查

賈躍亭對待這份報告的方式是矢口否認。

但在證券交易市場規則完備的地方，這套無賴作風沒有用處。

法拉第未來針對做空報告做出了應有的反應——成立「獨立董事特別委員會」進行內部調查，還引入了法務會計公司和獨立的法律顧問。

這打到了賈躍亭的七寸。

14000輛汽車的訂單，被掀出了老底。

特別委員會提交的文件顯示，1.4萬輛預訂中僅300輛為付費預訂。

其實吃瓜群眾對此結果毫不意外。

2021年4月，由於連續十年財務造假及非公開發行欺詐發行等行為，樂視網和賈躍亭就分別被證監會處以2．41億元罰款。

這不過是賈躍亭的故技重施，還被抓個現行。

此外，外媒也充分履行了第四權的監督作用，許多報道指出複雜股權架構背後，全是賈躍亭的權力遊戲。

明面上，他聲稱退居幕後，股權讓給了債權人，實際上卻通過外甥Wang jia wei，也就是王佳偉實際控制法拉第未來。

董事特別委員會的後續動作，也佐證了這些指控。

獨董Susan Swenson被任命為執行董事長，並處理了一批其他非高管員工，不乏解僱之舉。

而法拉第未來的全球CEO畢福康，和創始人兼CPUO賈躍亭將直接向執行董事長Susan Swenson匯報。這二人不僅頭上多了人監管，底薪也被下調25%。

此外，賈躍亭的角色將僅限於專注於產品和移動生態系統、互聯網、人工智能和先進的研發技術，不再承擔行政職能。

這是明擺着的架空和切割。

為了防止此前的亂象重演，法拉第未來還將聘請一名CCO（首席合規官），致力於提高公司合規政策和程序，直接報告審計委員會主席，

更大的動作還在財務。

去年11月才任職的CFO Walter J McBride，因身體健康原因卸任，上任才不過4個月。Becky Roof被任命為臨時首席財務官，又聘請了財務諮詢公司AlixPartners提供財務諮詢服務。

還有就是一手促成法拉第未來上市的王佳偉，停職停薪，又自行辭職。

一批非高管員工也被處理，除了紀律處分之外，更不乏解僱之舉。

而這場大換血的調查，不僅嚴重挫傷了賈躍亭在公司內的根基，更導致了一個尷尬的結果。

法拉第未來發不出財報了。

這可是個大問題。

納斯達克交易所對此表示了嚴正關切。據悉法拉第未來尚未提交其年度報告截至12月31日的財政年度表格10-K。

這意味着法拉第未來將不符合納斯達克的上市規則。

如果未能在2022年5月6日前提交表格，將會強制退市。

法拉第未來的態度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董事會發布公告，稱由於內部調查牽扯了太多精力，所以導致沒有足夠的人力完成財報表格。他們預計能夠在延長日期之前提交去年3季度的報表。

但2021年的年度報告，將無法在規定的延長期內提交。

去年7月借殼上市的法拉第未來，還沒來得及把位置捂熱，眼看着就要被納斯達克掃地出門。

結局已定

這景象難得一見。

要知道，上市融資，幾乎是法拉第未來唯一的拿錢渠道了。一旦退市摘牌，後果不用多猜。

上市之前，賈躍亭還替法拉第未來喊出了2025年交付45萬輛的豪言壯語。

數據顯示，這幾個季度，法拉第未來是越虧越多。3季度淨虧損2.8億美元，遠超同期的3300萬美元虧損。

而且錢也沒花在刀刃上。招股書顯示，2019和2020年，法拉第未來的研發投入僅有2828萬美元和2018萬美元。

對比真正造出車的蔚來、理想，他們每年研發費用都超1億美元。

而法拉第未來的競品，還是對標法拉利、蘭博基尼等超跑。

就算真的落地量產，以此前的預定量，和高端市場的容積來看，法拉第未來的虧損，將會以5年起跳。

如今法拉第未來的累計赤字超過28億美元，資金鍊斷裂是迫在眉睫。

股價自然也是一路大跌，上市當初曾到過50億美元的高位，如今只剩14億美元，還不夠足赤字的一半。

落到這個地步，可謂神仙難救。

下周回國的賈躍亭，翻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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