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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我挖了一個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

我在上一篇寫過,我們在知道一個女性被強暴時說出來的話語(腦子裡蹦出的字眼,信息)常常把生理意義上和社會文化意義上的很多東西雜糅在一起。

聽起來有點複雜,我們來看看《情深深雨濛濛》里劇中人物對陸夢萍被強暴的反應以及做法。

第一個知道夢萍被強暴的是她的姐姐如萍,如萍先是安撫夢萍的情緒,接着幫夢萍清潔洗澡,看看有什麼傷口要處理。

夢萍和如萍商量着不告訴父母,害怕爸爸知道後會打死自己。

幾個月後,夢萍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跑來和如萍商量,這個時候我們可以看到夢萍的自責和自罪。

17歲的如萍和20歲的夢萍實在是不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告訴了媽媽雪姨。

雪姨:你這個死丫頭,竟然做出這麼見不得的人的事情,我們陸家怎麼丟得起這樣的人!

(接着把夢萍推到床上去打)

如萍:媽,你別打了,你打她也沒有用啊!

雪姨: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沒有結婚就生孩子,你真是氣死我了,你真是賤透了你!

(又繼續打夢萍)

如萍(攔住,勸阻):媽,現在是解決問題的時候,不是出氣的時候啊!

雪姨:說,誰幹的好事,誰把你強暴了?你說,到底是誰!

夢萍:我不知道。

雪姨:你說什麼?

夢萍:我們那天去喝酒,我喝多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雪姨又要打)

如萍:媽,先別發脾氣,先想想辦法救救夢萍吧。

雪姨:我怎麼救她?她肚子裡懷的是誰的種都不知道,我讓誰去娶她?夢萍你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和誰去喝酒了,你把名字給我,我一個個去問。

夢萍:媽,我寧可死掉,也不要嫁給強暴我的流氓。

雪姨:你,丟人丟到底了,你現在知道嫁不出去了,可你為什麼要跟他們去喝酒呢?我們一定要把那個人找出來,趁早把你嫁掉,難道你要挺着個肚子,生下個私生子嗎。你快說啊你。

自己未成年的女兒被強暴懷孕了,雪姨的第一反應是沒結婚懷孕丟自己人,然後要打女兒,意思是女兒做錯事情需要懲罰。

第二反應是要趕快解決掉這個丟臉的麻煩,最好是把這個麻煩嫁給強暴她的人,這樣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有人接盤了。

雪姨對女兒被強暴懷孕的反應有幾個關鍵詞:覺得女兒給自己丟人了,嫁不出去,被強暴是因為你沒有保護好自己,得讓男性負責。

我們自己去觀察雪姨知道女兒被強暴後的反應,會發現她的表達里沒有一個詞在關注女兒被強暴和懷孕後的生理性部分,比如說有沒有受傷、懷孕幾個月了、現在有沒有孕吐等等。

雪姨說的都是被強暴懷孕後的社會影響,比如給陸家丟人、以後怎麼嫁出去等等。包括夢萍她自己也是,她首先關注的是外界對她自己的看法。

我們知道不管是強暴還是懷孕首先是一種生理性的接觸或者是過程,強暴和懷孕首先引起的是身體上的破壞,至於社會影響都是後面的部分。

在夢萍和她媽媽的心裡,強暴懷孕帶來的社會傷害大於實際的身體傷害,社會文化意義大於生理意義。

我們要搞清楚一個事情,那就是在強暴傷害中,只有身體傷害是實打實的,是客觀存在的。而社會文化上的意義是主觀的,是可以被形塑的。

刨除我們需要關注施暴者是否受到該有的懲罰這一前提外,如果我們在強暴案中只關心強暴對受害者的社會影響,而不關注身體傷害,這顯然是一種本末倒置。

現代社會的這種情況仍然沒發生改變,我們在知道一個女性被強暴的時候,很少去關注她有沒有受傷,更多的是在感嘆:

「這個女人完了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這個女孩以後怎麼做人啊」

「我要是她,我就去死了」

「她可怎麼辦啊」

「其他人會怎麼看她啊」

「她還這麼年輕漂亮」。

從這些看起來溫和的語句,我們可以觀察到兩個有意思的點:

1.他們關注的是強暴中的1%的性,而不是99%的暴力。

很多人會以為強暴是100%的性,但是實際上強暴是99%的暴力+1%的性。

「大部分犯罪分子為了使受害者就範,會對被害婦女採用毆打、捆綁、卡脖子、按倒等危害人身安全或者人身自由,使婦女不能反抗。」

這也是為什麼我使用的詞的一直是強暴,不是強姦的原因,因為我覺得強暴和其他暴力一樣,說到底都是一種人身傷害,和權力控制更為相關,而非性。

施暴者享受的並不是抽插,而是控制支配受害人。

2. 強暴說到底是一種生理傷害,他們卻只關注社會文化意義上的影響。

說白了,強暴就是通過暴力讓一個人的身體器官和另一個人的身體器官接觸的過程。

當這樣一種身體生理的東西,賦予社會文化意義(影響)的時候,我們首先要確定這層社會文化的性質。

我們知道現在是父權制社會,所以加賦的這層社會意義或者影響都帶有父權制的特徵,目標都是為了更好的控制女性。

而上面說的那些話語聽起來好像是在關心女性以後怎麼辦,但是實際上是對女性的去權和迫害。

首先他誇大了強暴對於受害者的影響,給受害者更多的心理壓力,鼓勵受害者呆在失權的「受害者」位置上。

然後他關注的是在社會文化層面上能不能嫁的出去,他人對受害者的觀點,而不是受害者作為主體的感受,受害者又被客體化了。

同時這種「這個女人完了」這樣的念頭不光會出現在旁觀者的頭腦里,也會出現受害者的思維里,是一種父權制下集體潛意識。

受害者所遭受的心理傷害,也會受到她對強暴等社會認知因素的影響,這也需要我們

覺察到這種「覺得自己完了」的認知,抓住它們,然後改變它們。

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種內隱的社會認知潛意識意識化,讓我們對強暴的認知回歸到身體傷害這樣的客觀事實上,不做其他的延展發散,這樣才能減少父權對我們和受害姐妹們的二次傷害。

說到電視劇,我們再來擴展一下。

1.我寫雪姨這個例子並不是討厭她,只是說到強暴,在我有限的記憶里只想到了《情深深雨濛濛》,只好拉她樹立個典型。

而且在電視裡,在陸振華(夢萍她爸)想要打夢萍的時候,雪姨也是邊求情邊把把夢萍緊緊護在懷裡的。

接着陸振華是這麼吩咐雪姨的,讓夢萍生下孩子,把生下的孩子送去福利院。

雪姨考慮再三,還是覺得墮胎對自己女兒的後半生更有利,所以不顧陸振華的指令,找人給夢萍墮胎。

最後夢萍因為這次手術喪失了生育能力,但是我覺得這不是雪姨的錯,因為手術結果這不是雪姨能夠控制的。只能說是編劇的錯,它不想讓夢萍有生育的可能(微笑)。

2. 電視劇里第二個「有意思」的情節是,何書桓、陸爾豪、杜飛和陸振華在知道夢萍這件事後,一同去教訓了施暴者,把施暴者送進了警察局,然後他們一起喝酒慶祝。

這透露出一種女性雖被男性所害,卻仍然需要男性來拯救的味道。有意思的是夢萍被強暴懷孕這件事,本來是件女性的苦難,反而變成了男性凸顯英雄氣概的展示場,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3. 因為夢萍在前期不討喜的性格,不少彈幕會說被強暴是對她的懲罰,是值得叫好的,這讓我很無語。

我希望叫好的這些彈幕里沒有女性的身影,不然真的很悲哀。

不光是《情深雨朦朦》,好多電視劇里也會出現這樣的情節「強暴是對女人最大的懲罰」。

電視劇里會塑造一個壞女人,這個壞女人「壞事做盡」最後遭到了懲罰,懲罰就是被強暴。這種類型的,除了《情深深雨濛濛》,我想到的還有《香蜜》的穗和。

關於強暴戲,我想到的還有給我童年帶來巨大陰影的《乞丐皇帝傳奇》,關鍵受害者最後還愛上了施暴者......

還有因為被強暴迅速黑化的,還有不少女性因為自罪自責選擇了自殺,總之有各種設定,這樣類型的電視還不少。

我們來分析下這些情節的社會性影響:

① 美化強暴,恐嚇女性

在「壞女人」被強暴類型的電視裡,強暴被美化成了一種正義行為,一種上天對「壞」女人的懲罰,我真的想嘔。

我們再想想電視劇里的「壞女人」通常有哪些特徵,無非都是自私、不夠利他。

所以這種壞女人被強暴的情節也在教化女性,要是你不好,不夠利他或者不傳統等等,也是會被懲罰的,其實是在變相地恐嚇女性。

② 誇大強暴對女性的影響,突出男性力量(男子氣概)和破壞性

這些電視都在有意無意強調了一件事情「只有我們男人才能懲罰女人」,這宣誓了男性的強者地位。

同時女性因為被強暴發生的一系列變化,特別是自殺,也在從側面展示男性的力量,為男人賦權增力。

意思是強暴很厲害,強暴可以摧毀女人,可以摧毀她的人生balabala,而每個男人都擁有這樣的能力,所以男人很厲害。

我們知道壯年健康男性射精時間平均在2到6分鐘(吳階平)。

所以如果強暴只是性的話,我其實不是很懂,一個海綿體和血液包裹的皮膚組織抽插2-6分鐘到底能摧毀什麼,布丁麼?

我們前面已經說了:強暴=99%暴力+1%性,所以強暴中的性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可怕,只要做好緊急避孕,身體檢查就可以了。

真正可怕的是暴力,強暴中的暴力和其他的人身傷害中的暴力沒有什麼不同,都可能會致人死亡。

所以我們知道,男性在沾沾自喜的並不是自己的陰莖或者性能力,而是暴力。

當他們在用強暴恐嚇女性的時候,他們不是在用一東來恐嚇女性,而是暴力,父權制國家實質上都很推崇暴力。

③ 自殺等不合適的行為在影響女性對強暴的認知

我不知道現在的年代戲喜歡怎麼拍,至少在我的記憶里,我小時候看到的女性被強暴之後,就各種慘,然後選擇了自殺。

現在想想這種電視真的誇大了女性強暴後的悲慘境地,問題是強暴真的有這麼大的能量麼?

像我們上面說的,當我們把強暴回歸到客觀存在的身體傷害時,不做社會文化意義上的延展和發散。

那麼被強暴和被狗咬了又有什麼不同呢?

所以被狗咬了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會覺得人生被毀了,為什麼要覺得羞恥或者缺失了什麼?

連《火舞黃沙》中的傳統守舊的代表家春分,面對馬賊的強暴和跳下懸崖這兩項選擇,也知道生命最寶貴。難道我們現代人還不能認清這一點嘛,我真的求求了。

最後我們來做個總結,強暴並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說到底它是一種身體傷害。

而父權制的社會文化只強調強暴中1%的性,只強調強暴在社會文化上的影響,卻刻意忽視了強暴是暴力(控制)造成的傷害這一本質。

這讓身處在其中的我們看不清強暴是什麼,歪曲了我們對強暴的認知,這種認知擴大了強暴對我們每一個人的影響力,更會傷害到被施暴的姑娘們。

我寫這篇文就是想要改變大家對於強暴的認知,然後我想想單憑一篇文,這個野心確實有點大hhh~

那請你加入我的行列,幫助我擴散,圓我這個野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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