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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來自羅與張的《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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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犯的孩子,在如何生活着?
十年前,父親方知友意外殺人,潛逃至今。在冷眼和流言中,少年方向愛上了跑步——那個只有腳下和風聲的世界。高考在即,方向面臨被退學的命運,新來的體育老師卻看上了他的長跑天賦,邀請他代表學校參加比賽。與此同時,警方再次出現在方向面前,那個消失十年的父親,要回來了嗎?
時隔一年半,《木星之伴》的作者羅與張終於帶來新故事。全文已完結,請一口氣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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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帽舌壓至遮蔽上半張臉的高度,方向才鼓起勇氣從赤烏一中田徑場的西北門跨入。落步時,塑膠地墊的彈力加劇了他的忐忑。
之所以選擇西北門,是因為那裡遠離教學樓、宿舍和食堂,進出的學生少,與人照面的機率相對小。即便如此,方向仍不敢貿然把自己置於人海之中,先去人數較少的看台坐了片刻,偷眼觀察,四周嬉笑未減,熱鬧依舊,無人留意到場內多出的他。
方向原地站起,向前邁出左腿,同時順勢向後撩起右腿,屈膝摺疊,右手配合着迎過去,擒住足尖,佯裝拉伸腿部肌肉。身體因單腳支撐而出現大幅度擺動,放大的肢體動作依然沒有吸引旁人的關注,這讓方向略微鬆了口氣,走出看台,低頭站上跑道。
為了不惹眼,方向同大多數人保持一致,貼着內道逆時針慢走。粗細不同的小腿和款式各異的鞋子從他右側經過,沒有驚慌或嫌惡。正想着,一個渾身汗津津的大塊頭在他身後啟動了最後的衝刺。
體力殆盡讓大塊頭的肢體有些不受控制,上肢擺動加劇,腳下躲閃不及,一路撞開不少學生,惹來陣陣埋怨。方向也是被撞者之一,他的第一反應卻不是罵人,而是去抓飛走的帽子。大塊頭側目瞥了他一眼,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左搖右晃地向前狂奔。
再次被忽視,讓方向徹底心安。他扣好帽子,重回賽道,走姿變得輕盈了許多。
行至終點區,方向感到關節微微鬆弛與發熱,正欲提速開跑,突然被人從身後摁住。
「同學……剛才不好意思,沒給你……撞壞了吧?」說話的人還沒倒勻氣息,雙手剛搭上方向的肩膀,即刻軟綿綿地俯下身去大口喘吸。方向使了不小勁才從一對厚掌下掙脫出來,轉身見來人是之前撞他的大塊頭,回了一句「沒關係」。
兩人一對眼,大塊頭頓時恢復了精氣:「你是方向?」
方向頓覺不妙,不再作聲,扭着身子躲避大塊頭的視線。大塊頭緊追不捨,繞着方向公轉,想把視線和提問都續上:「你是方知友的兒子?」
聽見這個名字,猶如迎面撞上無數火籽,方向感到臉上一陣灼熱一陣辣。
大塊頭沒給方向留逃走的機會,幸災樂禍地鑽進人堆,以自己為湖心,故意提高音量投下一塊巨石:「大家都來看看,多新鮮啊,殺人犯的兒子在鍛煉身體耶。」
方向眼神失焦地立在原地,等待湖面的反饋。大塊頭的廣播如漣漪般擴散開,短短几分鐘就傳至田徑場的各個區域。學生畢竟演技拙劣,編些蹩腳藉口,互相呼朋喚友,佯裝自然地離開,很快場內只剩方向一人。
方向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這樣也好,不用再遮遮掩掩的。等學生走得差不多了,他扯開步子跑了起來。
同學的排擠可以放下,關於父親方知友的記憶卻無法放下,隨着步履顛簸翻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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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友是在十年前犯下的命案。那時方向七歲,正要上二年級。八月末的一個晚上,在工地上班的方知友比平常遲了兩個多鐘頭到家,翻箱倒櫃抓了幾件舊衣服,又去方向的書桌上取了書包,清出課本,把舊衣服塞入其中。已經睡下的方向剛盤腿坐起,一沓錢和幾副中藥卡着點飛入腿窩。正值暑假尾聲,方向以為是父親記錯了開學交費的日子,睡眼惺忪地嘟囔「還沒到日子」。方知友欲言又止,嘴唇數次開合,只擠出一股過度上火的腥臭味。
最後方知友交代了什麼,方向忘了,只是依稀記得那個夏夜異常悶熱,熱到方知友出門前將他攬入懷中時,有大顆的汗珠落在頭皮上。
方向數過,那沓錢共計1392元,十張100元的紅票,剩下三百多塊都是面額一塊、五塊的毛票,按紙張面積大小由上至下,平平整整軋成薄薄一疊,兩條皮筋分別箍住兩頭,一條是普通的黃色橡皮筋,另一條是不同顏色細筋攢成的彩色皮筋。沒等方向計劃好這筆錢的用途,兩天後連錢帶皮筋一起被警察裝進了物證袋。
被警方暫扣的還有那幾副中藥,但隔天便退還了,那是方知友留給方向奶奶方細妹的。方向一直隨奶奶和父親生活,對爺爺和母親沒有印象,也不清楚父親為何承母姓。方細妹心臟有問題,醫生診斷需安裝支架,可面對高昂的手術費用,她選擇靠中藥調理。十年前方知友連夜離家後不久,方細妹也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只是當時年幼的方向並不知道奶奶病危與父親遠走有何關聯。
此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身着便衣的警察上門,問問家常,各個房間看一看,打聽幾句方知友的消息。警察不太跟方向交流,更多地是叮囑方細妹,如果方知友主動與家裡聯繫,要及時通知警方,照做對這個家只有好處。
年紀再大一點,方向才從不斷來訪的警察口中拼湊出事情經過——
那天晚上,方知友在通往赤烏縣火車站的小路上襲擊了一名女大學生,搶走了她剛在自助取款機上取出的1000元現金。女大學生頭部受傷,栽入路邊排水渠昏迷,終因失血過多死亡,屍體於次日被人在水渠下游發現。警方沿路勘察,在道路北側一處利於隱蔽的樹叢邊發現多枚同品牌煙嘴;在南側荒地里找到一塊紅磚,並從表面提取到兩份血跡,一份來自遇害者,另一份待核。
早年赤烏縣公安局籌建DNA數據庫,首批數據以前科人員、流動人口和娛樂場所從業者為主進行採集,常年在工地工作的方知友被劃入第二類。警方將案發現場提取的生物檢材導入儀器,方知友的相關信息便逐條呈現在偵查員眼前。很快,警方又在方知友家中搜出了涉案現金,經家屬辨認,那條彩色皮筋正是屬於死者的。但快速鎖定犯罪嫌疑人並沒有幫助警方快速結案,方知友此後下落不明,案件陷入停滯狀態,成為赤烏縣公安局僅剩的一起未破命案。
方向心裡清楚,大塊頭的羞辱其實還不夠貼切,準確地說,他是一名在逃十年的殺人犯的兒子。
思緒至此,方向加大了步幅和步頻。他想,是不是跑得更快一點,就能將那些刺耳的標籤徹底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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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開始,方向迷上了長跑。他不願在學校跑,同學們都躲着他。赤烏一中向西兩公里有一處水域遼闊的野湖,早年被地產商買下籌建湖景別墅,後來項目爛尾成了一隅荒地。每天放學,只要不遇大風大雨,方向便會來此跑上一個小時。春去秋離,無人打理的湖邊水草已經長至約莫成年人半身的高度,方向也從最初跑跑停停勉強完成一個五公里,到現在輕鬆環湖一圏還有富餘的時間放鬆肌肉。
這天是高三開學的第一天,學校要求各班利用晚自習時間組織高考動員,考生不必在場,只需通知一名家長參加。早晨出門前,方向畫了一張簡易路線圖,教方細妹入校後該如何走到教室。等到放學,他怕老人家歲數太大記不住,放棄了去野湖跑步的計劃,在校門口候着。見田徑場內人頭攢動,方向又忍不住腳癢,戰戰兢兢去冒險,於是有了與大塊頭的遭遇。
「嘿,跑得挺快啊。」大塊頭帶領幾名男生扒在田徑場的圍欄上,獵奇一般。等方向從眼前跑過,他故意撅起嘴唇,唇肉穿過網眼,無法完全開合,腔調里更多了幾分陰陽怪氣,「跟你爸逃跑的樣子真像。」
眾人譏笑聲中,方向忽然認出了大塊頭,兩人曾短暫地做過鄰居。
方知友案發後,周邊住戶紛紛到居委會和轄區派出所投訴,要求方家搬離。房子雖然搬走了,方家卻被徹底埋入那個永夜。每搬到一處新址,不久就會有人提出類似的訴求,雖然官方從來沒有正式下過逐客令,但鄰居們用冷言惡語和躲閃迴避構築的逼仄精神空間,最終還是讓方細妹選擇了妥協。
方向先後三次搬家,除了赤烏縣城東,南、西、北三個城區他都住過。大塊頭是他第二處家的鄰居,那時倆人關係還算不錯,算起來已經過去九年了。再次搬家時,不管大人們各懷怎樣的心思,對於當時未諳世事的兩個孩子來說,離別單純是一件難受的事。如今時過境遷,兒時玩伴往蜿蜒在對方心尖的傷疤里摻沙灌泥,固化成一柄無人能拔的利刃,作為久別重逢的見面禮,狠狠贈予。
人都是會變的嗎?
她也會嗎?
羞恥、憤怒和無力感在方向體內瀰漫,匯及胸口,凝結成塊,堵得人喘不上氣。他跑不動了,倚着球門柱坐下,頭顱深深埋進雙膝之間,像一顆黯淡的星,被緩緩攏上前的夜幕無聲吞噬。
此時的方向並不知道,不遠處的辦公樓內,一雙眼睛正牢牢將他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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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孩子叫什麼?」劉步站在窗邊,抬手指向田徑場東側球門邊的坐影,問身旁的年級主任。
年級主任將鼻樑上的眼鏡架高,眯着眼仔細分辨,略顯驚訝地認出:「那是……高三12班的方向。」
「身體素質不錯,是體育生嗎?」劉步從文件夾里抽出一本赤烏一中體育生名冊,指尖順着姓名一欄滑找。
「不是。」
來回查了幾遍,沒有,證明年級主任沒記錯。劉步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此時方向已經站起,圍欄外的幾個男生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老婦,與方向隔網相望。
方向回身掃了掃臀部的灰,一路小跑拐出田徑場,攙着老婦朝教學樓走去。
劉步接着問:「他功課很好嗎?」
同室其他老師聽見問題,不約而同發出竊笑。年級主任為笑聲附上註解:「夠嗆能過專科線。」
「既然如此,學校為什麼不考慮推薦他走體育生這條路?文化分要求不高,上本科說不定都有戲。」
年級主任面露尷尬:「劉老師,你剛來學校,有些情況還不了解。方向的情況比較特殊,他父親很多年前惹下人命案,跑了,現在還在公安局的通緝名單上掛着名……」
劉步截住年級主任的話:「主任說的人和事,與我所說的人和事,似乎沒什麼聯繫。」
年級主任吃了癟,尷尬轉為不悅。或許是認為接下來的話不適合被太多人聽見,略矮半頭的年級主任踮腳勾住劉步的肩膀走出辦公室。
「劉老師,別怪我說話直。我聽說了,你是市教育局作為特殊人才引進的,名校畢業,青年才俊。赤烏一中不過是一所縣級中學,廟小,你美其名曰來我們這裡交流學習一年,說白了就是為刷個基層鍛煉的履歷,以後你要變大佛的。你主動提出帶高三的體育生,校方理解年輕人想要認真干一番事業的熱切心情,所以同意了。但希望你能在原有的那些體育生身上下功夫,不要未經許可增加新成員,尤其不可以增加方向。」
年級主任又把劉步往無人處領了一步,繼續補充:「實不相瞞,一直有學生家長反映方向的存在嚴重影響了他們孩子的學習狀態,他爸突然出現在學校怎麼辦?他是否遺傳了他爸的暴力傾向?他會不會產生報復社會的心理?前兩年學校還能壓住,到了畢業班,持上述觀念的家長越來越多,更有甚者將孩子學習成績上不去歸結為是懼怕方向所致。開學前校長收到了一份超過百名學生家長簽字的聯名信,校方壓力很大。方向自己又不太爭氣,學習成績始終墊底。目前他跟着奶奶生活,沒有其他親人。今晚高考動員結束以後,學校讓我去做方向奶奶的思想工作,希望他能主動退學。」
同樣的話,這是劉步第二次聽到,第一次是他自己讀高一那年。因為涉嫌聚眾鬥毆,劉步被派出所民警從晚自習課堂上帶走。經過取證,派出所查實劉步不僅是參與者,還是組織者。好在沒有造成嚴重傷情,靠着家裡疏通關係,賠了筆錢,免於追究刑事責任,但學校方面堅持要將他列為反面典型。
「希望你能主動退學」,副校長坐在會議室的長桌對面,說出潛藏了下半句「否則我們會把你開除」的委婉表述。劉步母親撲通跪在地上,並伸手去拽劉步的衣角一起跪,請求校方高抬貴手。劉步硬挺挺扎在原地,不跪,不求。就在他決定與世界割裂為敵的時刻,負責管理體育生的教練進門找校長簽字,聽見幾嘴原委,將他母親扶起,向現場諸位學校領導表態,孩子交給我吧,首先保證不再添亂,然後爭取給學校長點臉。劉步後來問過教練,區區一個體育老師,哪來膽子在學校領導面前強行留人。教練笑說,喜歡的事和相中的人,是人類提升勇氣的兩大法寶。兩年後,劉步考入國內體育類院校的最高學府,命運之輪就此轉舵。
現在,改變別人命運的接力棒易主,他也遇上了相中的人。
「主任這番言論有失赤烏一中的名校風采。成績不好不能成為學校勸退學生的理由,若是傳到市教育局,或者被媒體拿去製造輿論,對學校造成的影響恐怕比方向個人帶來的嚴重得多。您看這樣是否可行,我跟方向單獨聊聊,如果他有想法,我來管他的學習和訓練;如果沒有,我便不再插手多管閒事。」
劉步話說得圓滑,既是發警告,也是遞台階。年級主任打完兩個請示電話,拾階而下,接受了他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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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動員會結束後,方細妹沒有像其他家長一樣圍着班主任諮詢,獨自離開了教室。她今年74歲,兩年前縣城內澇,外出時一腳踏空,膝蓋和腳踝都傷得不輕。等消了腫,平日走路不礙事,上下樓卻格外吃力。方向的教室在五樓,來時是方向背她上樓的,現在他恐怕還不知道已經散會的消息。
方細妹個子小,矮下身子用右邊腋窩夾住木質的樓梯扶杆,左手握住豎在扶杆下方用於固定的鋼筋條,先松腋窩緊左手,上半身順勢滑一寸,再緊腋窩松左手,下半身向前探一步,就能以這種彆扭姿勢趟過一級台階。
等方向急匆匆趕來時,方細妹剛下到四樓,滿頭大汗。方向伸手又要去背,卻被方細妹撣開。她堅持自己下,方向只好在旁邊攤手護着。約莫花了半個鐘頭,總算平安下到一樓,稍作休息,兩人繼續慢慢往家走。
方向現在的家,在縣城邊的棚戶改造區。幾年前,改造計劃隨着數名政府官員的落馬而停工,留下一半拆完的廢墟和一半待拆的空屋。新任領導班子沒有明確宣布改造計劃取消,也沒有框入規劃藍圖,就這麼擱置在那兒,倒是成了搬到哪兒都被人詬病的方家的理想住地。
棚戶改造區能住人的房子已經不多了,通水通電的更少。有拾荒者藉此做倉庫,有流浪漢長期落腳。方向每次看見,都會覺得自己其實跟他們一樣,不過是一具飄搖的魂。
方細妹平日話不多,今天卻一反常態,斷斷續續講了一路。她儘可能多地轉述班主任的原話,可方向還在傍晚那場羞辱中掙扎,聽不進去,敷衍應和。
過了三岔路口,離家僅剩一段平坦小路。方向不再顧及方細妹,摸出鑰匙快步朝家走,表面是提前去開門,實際想少聽兩句嘮叨。尚未逃出語音攻擊範圍,方向突然站定,愣愣望着自家門外。兩名穿着淺藍色短袖制式襯衫的男子正弓在窗台,尋隙向內窺視。方細妹兀自邁着碎步趕上來,反應不及,撞入方向背心,震落了他手中的鑰匙,發出清脆的金屬磕碰聲。
兩名男子聞聲回頭,露出左袖的盾形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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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方向已預感到會有警察上門。那天他路過縣公安局,看見一名瘸腿老人在七八個警察的簇擁下走出大門,其中與老人並肩交談的人穿着他從未見過的白襯警服。老人名叫丁和平,說是老人,實際年齡不過六十出頭,他的女兒丁寧就是當年被方知友殺害的女大學生。方向算了日子,那天正是十年前的案發日,以前聽來家做勸逃工作的警察提過,每年丁寧忌日,丁和平都會到刑警隊催問案件進展,之後警方便會針對方家展開又一輪密集的調查。
方細妹雖然不知道丁和平前幾日去過公安局,警察到訪的目的卻不難猜。她讓方向先回裡屋,警察攔了一句,孩子這麼大了,有些事聽聽無妨。
年紀稍長的警察問,近期有沒有方知友的消息。方細妹否認,老警察轉而看着方向,方向跟着說沒有。老警察強調,清網行動開始了,方知友作為赤烏縣唯一一名命案在逃人員,這次警方肯定會傾盡全力,若有消息,應當第一時間通知警方,不得隱瞞。老警察有的沒的問了許多瑣碎問題,方細妹一一作答。見雙方聊得投入,年輕警察默默去趟了廁所,完事出來沒打招呼,又徑直進了臥室。
方向知道他在做什麼,進門時兩名警察眼神就直往鞋架上瞟,那是在看有沒有成年男性的鞋子,去廁所是看洗漱用品的數量,進臥室則是檢查衣櫃,這套流程已經成了警察在方家的規定動作。
年輕警察沒發現異樣,給老警察飛了個眼色,老警察心照不宣,撂下幾句重話,雙雙告辭。
「我不想讀書了。」送走警察,方向一邊收揀茶杯,一邊對坐在桌邊閉目緩神的方細妹說。方細妹沒接話,頭還向前栽了一下,像是累了,又像是瞌睡。方向不確定奶奶是否聽清,重複了一遍:「我不想讀書了。」
方細妹突然抬手甩了方向一記耳光:「想想我今天下樓的樣子!」
兩個茶杯被方向攥在指間咯咯作響,他氣,奶奶根本不知道他今天經歷了什麼。方細妹捂着乾癟的心口粗重呼吸,她氣,孩子根本不知道她今天經歷了什麼。
雖然年級主任被劉步說服,暫時打消了勸方向主動退學的念頭,但他忘了已經跟方向班主任提前通過氣。高考動員會開始前,方向班主任給方細妹打預防針,讓老人家做好退學的心理準備。方細妹不接受建議,甚至不打算與年級主任見面,會議結束就離開了教室。
方向忽然記起晚上方細妹拒絕被他背下樓時的原話:「路再難,我也要自己走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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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賽梨
運營 龔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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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網易文創丨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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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戲局,落座「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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