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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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主席&徐老師 20221005

徐老師：兔老師您好，今天是我們台灣問題與中美關係系列節目的第二期。上期我們給大家介紹了歷史上中美三個聯合公報的第一個聯合公報——《上海公報》。我看網友們收聽第一期後都反饋梳理和解讀清晰，很有幫助，希望能多出一些音頻節目，所以這一期，我們想繼續講一講。

兔主席：謝謝大家。加深對這些歷史文本的理解和認識是非常重要的。今天我們可以來談談第二個聯合公報。

徐老師：嗯，我先給大家介紹下，中美第二個聯合公報是在第一個公報發布六年後，於1978年12月16日簽署的《中美建交公報》，全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關於建立外交關係的聯合公報》，這回代表美國的是卡特總統。請您先給大家講講這個聯合公報的大致內容。

兔主席：這個公報中主要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與美國從1979年1月1日開始建立正式的外交關係，並在1979年3月1日起，互派大使，並建立大使館。在這個公報中，雙方也重申了《上海公報》中相互同意的各項原則。

徐老師：美國既然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簽署了《中美建交公報》，那他們和台灣當局那邊的關係是怎麼處理的呢？

兔主席：美國政府做了一系列的行動，在《中美建交公報》發布的當天，卡特就宣布美國終止與「中華民國」（即國民黨台灣當局）之間的外交關係。此外，卡特還宣布將駐台美軍全數撤離，並宣布與「中華民國」簽署的《中美共同防禦條約》（SAMDT）失效。由於這個條約規定了一年提前知會期，因此，它是在中美國建交後一年的1980年1月1日才正式解除的。

徐老師：那對國民黨台灣當局真是一次重大打擊啊！

兔主席：是的，是個巨大的打擊。《中美建交公報》是在鄧小平（當時他擔任國務院副總理）訪問美國之前公布的。這個公報是推進當代中美關係的歷史裡程碑，進一步加強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國際上的合法性，是我們一次非常重大的外交勝利。不過呢，在台灣問題上，《中美建交公報》看上去是向前又推進了一大步，但是卻給中美雙方未來出現的重要分歧埋下了重大「伏筆」。

徐老師：那我們就看看這個中美立場上重要分歧的由來。

兔主席：分析就在文本和用詞上。我們需要回頭來看看公報里相關的內容是怎麼起草的。

1）公報正文第一小點：

中文版: 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商定自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起互相承認並建立外交關係。

英文版：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have agreed to recognize each other and to establish diplomatic relations as of January 1, 1979。

徐老師：這一點該怎麼解讀？

兔主席：就是說，PRC和美國政府正式相互「承認」並要建交了。大家要特別注意這裡英文用的是「承認」/「recognize」一詞，我們後面會着重講解，先往下看。

2）公報正文第二小點：

中文版：「美利堅合眾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在此範圍內，美國人民將同台灣人民保持文化、商務和其他非官方關係。」

英文版：「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cognizes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sole legal Government of China. Within this context, the people of the United States will maintain cultural, commercial, and other unofficial relations with the people of Taiwan.」

徐老師：請您解讀下。

兔主席：這一句的背景是這樣的。在1972年簽署《上海公報》的時候，美國還在支持國民黨台灣的，沒有承認我們。當時呢，第一，美國與台灣的「中華民國」還保持着共同防禦條約；第二，美國沒有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式建交；第三，在1971年聯合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為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的2758決議里，美國是投了反對票的。所以說，《中美建交公報》是解決了上述問題的：美國這個時候才正式承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國際上代表「中國」的官方身份，同步也就不承認「中華民國」了，還要中止與台灣「中華民國」正式的外交關係。

徐老師：這麼看來，當時使用了「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身份是重大突破啊。

兔主席：對，美方承認，就是recognize，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這是一個重大突破，這裡是符合我們一個中國的原則的。而這一切也是中美建交的前提。

徐老師：嗯。那麼我們繼續往下看。

兔主席：現在我們來看公報里最重要的一點：

3）公報正文最為「要害」的第七小點

中文版：「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

英文版：「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cknowledges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

徐老師：這裡面涉及到了對台灣的立場，顯然是最重要的部分。「中國」的概念出現了，上一期我們講過，對「兩個字」的「中國」有一個定義的問題，這也是中方和美方理解有分歧的地方，那麼在這個公報里，對美方的表述應該如何解讀呢？

兔主席：我們先看看中方會怎麼去理解美方的表述，就是純粹從我們的立場出發。中國人看問題有時會比較概念化，會抽象一些，所以如果要用特別嚴謹的語言來具體解釋中方的邏輯，應該是這樣的。

——世界上只有一個政府能夠在國內國際合法地代表「中國」這個歷史性的國家，並在國際上承接「中國」的所有地位、權利、責任、義務，等等。

——美國既然說，已經承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那就是承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世界上唯一的「中國」這項主張，那麼就要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國際法和外交上成為原先的「中華民國」的「繼承政府」，正式出來代表「中國」了。

——在這個時點上，對於美國來說，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國」就「合二為一」了：中華人民共和國 就是中國了，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再有區分了。

——這樣的話，按照我們的邏輯，美方只要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在邏輯上，就等於承認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了，就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台灣的主權了。

徐老師：中方對美方的理解是這樣的，那麼美方的理解是怎樣的呢？

兔主席：美方的理解和中方是有差異的，就這個問題的表述，我們如果仔細看的話，《中美建交公報》，美方的視角其實沒有突破《上海公報》：

——美方《上海公報》表述：「美國認識到，在台灣海峽兩邊的所有中國人（all Chinese）都認為只有一個中國（China），台灣是中國（China）的一部分」（「The United States acknowledges that all Chinese on either side of the Taiwan Strait maintain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hat Taiwan is a part of China.」）

——美方《中美建交公報》里的表述：「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The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cknowledges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

徐老師：《上海公報》里，美方說的是「認識到」，在《中美建交公報》里，美方說的是「承認」。

兔主席：對，但你看，《上海公報》和《中美建交公報》里，英文版都是acknowledge，沒有變化過。所以現在美國也主張，他們的立場從來沒有變過，他們一向只是「認識到」中方的主張。

徐老師：雙方用詞確實好像存在不一樣，這是不是就是中美之間的關鍵了？

兔主席：是的，這就是關鍵差異。這個核心要害問題就是：美國對中方關於台灣是不是中國一部分的立場，到底是「承認」，還是「認識到」或「知曉」？這個問題，表面上看只是一個用詞，但確實代表的是根本立場的問題。

徐老師：那我們來回顧下在《中美建交公報》的中文版里，這部分的文字是怎麼寫的，我來給大家再念一念：「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中文版里出現的是承認兩個字。

兔主席：對，我們知道，承認，就是表示接受、認可的意思。在國與國之間，在這麼重要的一個外交文本里，「承認」是一個很正式的表述，它是隱含着外交與政治上正式的權利、義務、責任和地位的。現在看來，「承認」這個詞進入了《中美建交公報》以及隨後的《八一七公報》的中文版本，而中文版是經過兩國政府簽字換文，共同認可，具有與英文版同等法律效力的外交文件，因此也成為我們一直以來理解美方態度的核心了。

徐老師：我們官方的文本，包括法律、白皮書、聲明等，凡是出現美方立場相關的，概念的，都是沿用這些歷史公報里的表述的。

兔主席：對。可以說說最近的例子，例如在2022年8月國台辦發布的《台灣問題與新時代中國統一事業白皮書》里：

「1978年12月發表的《中美建交公報》聲明：「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這裡是原文引用《中美建交公報》里中文版的表述。不過也要留意，我們官方發布的《白皮書》英文版則用的是英文版的表述：「The China-US Joint Communique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Diplomatic Relations, published in December 1978, states: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cknowledges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The Taiwan Question and China's Reunification in the New Era） 。所以，在這個關鍵問題上，中文版用的是「承認」，英文版用的「acknowledge」。Acknowledge也是美國政府官方正式認可並一直使用的字眼，

這裡問題就來了，美方認為，acknowledge的意思是「知曉」、「了解到」、「認識到」，但不是「承認」或「接受」。他們認為，承認就得用recognize或accept這樣的詞。

徐老師：那如果按照美國人的說法，他們當時的聲明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呢?

兔主席：我來說說，還是這句話，美國的這個表態，「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cknowledges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如果按照美國現在對外宣稱的立場，把英文部分重新翻譯一下，這句話就變成了：

「美利堅合眾國政府了解（或認識到）中國關於『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的立場。」重複一下，這是基於美國立場的理解。

徐老師：那就這和我們看到的中文版，以及我方理解的意思就不一樣了，那中美的聯合公報，到底應該看中文版還是英文版呢？

兔主席：剛剛已經提到，《中美建交公報》的中英文版本都是經兩國政府簽字換文，共同認可，具有同等法律效力的外交文件。所以兩個版本都有效，都可以作為依據。也正因為如此，到底是「承認」 還是「知曉」的問題，就變成了中美兩國在台灣問題上的一個無法迴避的核心分歧。

徐老師：是的，這樣肯定會產生分歧啊。我們能不能再仔細看看，這個關於「承認」和「知曉」的分歧，到底在《中美建交公報》里是怎麼體現的呢？

兔主席：我們要仔細對比研究一下文本，可以橫向去比、縱向去比。

徐老師：對，看看在其他地方，這個詞是怎麼使用的。

a)先橫向比較，看《中美建交公報》這個公報本身的中英文文本。

《中美建交公報》里，中文出現了三次「承認」。

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商定自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起互相承認並建立外交關係。（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have agreed to recognize each other and to establish diplomatic relations as of January 1, 1979）

美利堅合眾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在此範圍內，美國人民將同台灣人民保持文化、商務和其他非官方關係。（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cognizes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sole legal Government of China. Within this context, the people of the United States will maintain cultural, commercial, and other unofficial relations with the people of Taiwan.

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cknowledges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

徐老師：中文文本看來一共出現了三次「承認」，那它們在英文版本里對應的詞是什麼呢？

兔主席：中文版里前兩個「承認」，在英文版里對應的都是「recognize」；「recognize」是一個正式的外交術語，就是「承認」的意思。我們說，在外交上承認不承認一個國家，就用「recognize」這個詞。你外交上承認一個國家了，那就是diplomatic recognition；「一個未被承認的政府/國家」，我們叫它「unrecognize state」。所以這個recognize是個很嚴肅的大詞。

徐老師：這樣看的話，「recognize」對應「承認」，意思是對應的，是沒問題的。那麼第三個「承認」對應的英文是什麼呢？

兔主席：這第三個「承認」，和前兩個不一樣，只有第三個中文的「承認」，對應的是英文的acknowledge。省得大家忘了，我再念一念，今天反覆在念美方的這個表態啊，因為它十分關鍵：「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cknowledges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

徐老師：那今天看來，美國表達的意思確實可能有差異。不知道歷史上其他的公報文本里還有沒有使用acknowledge這個英文詞的？

兔主席：我們可以再縱向比較一下：

b)就是看看《上海公報》和《中美建交公報》：

1972年《上海公報》的文字表述:

——「美國方面聲明：美國認識到，在台灣海峽兩邊的所有中國人都認為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國政府對這一立場不提出異議。

——「The US side declared: The United States acknowledges that all Chinese on either side of the Taiwan Strait maintain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hat Taiwan is a part of China.

我們看，在《上海公報》里，中文的「認識到」，對應的確實是美方的acknowledge。

徐老師：看來，美方對這個問題的英文措辭在1972年到1978年的兩次公報之間沒有發生調整，但是中文版的表述發生了變化。

兔主席：對，在中文版的表述里，1972年《上海公報》里的「認識到」，變成了1978年《中美建交公報》的「承認」。所以，在中文文本里，美方的立場出現了一個概念突破。

徐老師：文本我們看得比較清楚了，回到這個單詞。Acknowledge有沒有「承認」的意思？能不能如此翻譯呢？

兔主席：這是個好問題，我來給你講一下。這就是詞源學了。最早出現acknowledge一詞是在1533年，往前追溯來源是中古英語和古英語，基本都是發現、揭示、認可、知道的意思，也有承認的意思。我們查牛津、韋氏等權威英語詞典會發現，acknowledge意思是比較寬的，有看到、認識到，也有承認和接受的意思。

如果我們單獨拎一個英文文本出來，直接進行翻譯，也是有可能把acknowledge翻譯成「接受」或「承認」的。但考慮到對應「承認」的詞一般是recognize，而recognize是一個非常正式的外交用語，在《中美建交公報》這個同一文本里已經出現了兩次，相比之下acknowledge這個詞彙的概念又比較寬泛，而外交或法律類的語言/措辭表達是要比較精確的，所以如果做翻譯工作的話，為了準確表達，避免歧義，還是就得了解對方的準確意圖，了解清楚再翻譯。換句話說，如果我不知道當時歷史語境的話，看到acknowledge的話，我不會馬上翻成「承認」，會再三研究。

徐老師：應該怎麼研究呢。咱們就討論技術問題。

兔主席：如果是我的話，咱們放在今天的情景里去想怎麼做這個事情，是我的話，我還是會參考上下文，譬如在英文版裡面，美方在前兩個表述里都用了recognize這個詞，而這裡特意用了acknowledge，為什麼他們會有這樣的區別，對這個區別他們有沒有特殊的用意或考慮；

二是我會參考之前文件的表達，就是縱向比較，譬如可以看看六年前的《上海公報》，對acknowledge是如何使用的，如何翻譯的。前面提到了，六年前的《上海公報》，acknowledge是翻譯成「認識到」的；

三是「對稱性」問題，就是說，翻譯如果逆操作的話也應該得到一樣的結果。所以我要考慮，如果我看到「acknowledge」這個英文詞時，我應該翻譯成什麼中文；同時，如果我看到「承認」這個中文詞的時候，我應該翻譯成什麼英文，翻過來再翻回去，應該都是對稱才行。

徐老師：那這個意思，難道是說中文版本把英文版本翻譯錯了？

兔主席：我剛剛說的純粹是從翻譯的技術角度來看問題的，但我們現在不能把這種公報或條約的文本起草及文本確認簡單地等同於翻譯：起草文本和確認文本本身都是談判的一部分。這一點必須明確。

徐老師：說得太對了，文書的起草和確認本身，就是談判，我想美方對此也是非常清楚的。

兔主席：是的，雙方肯定都是清楚的。現在我們綜合所有這些信息可以看到，在1978年的《中美建交公報》里，中文版用「承認」這個詞去對應英文的「acknowledge」，就是中方希望在「台灣是否屬於中國」這個最核心的問題上實現了概念突破，是有意為之的。

徐老師：那在這之後的中美公報的文本中，是如何處理這個分歧的？

兔主席：這裡可以看看後來1982年中美簽署的《八一七公報》。裡面相關內容是這樣寫的：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美利堅合眾國政府發表的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建立外交關係的聯合公報中，美利堅合眾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並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In the Joint Communique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Diplomatic Relations on January 1, 1979, issued by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cognized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sole legal Government of China, and it acknowledged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八一七公報》里的中文和英文版都各自沿用了《中美建交公報》裡面的措辭。就是中文說美國「承認」了中國的立場，英文用的是美國acknowledge the Chinese position.

徐老師：中美各自都沿襲了過往的表述。

兔主席：是的，同時在《八一七公報》涉及美國對台出售武器問題上，我們也再次將美方聲明中針對中國立場表達「acknowledge」翻譯為「承認」，我估計都是延續了這個翻譯的傳統。所以呢，中英文本不對稱、中文文本實現的概念突破，就這樣被保留下來了。當然了，隨着現在中美關係交惡，這種不對稱就變成了分歧的來源。

徐老師：原來這個分歧就是這樣來的。

兔主席：後來，凡是涉及台灣是否是中國一部分的論述，所有中國政府的官方表述，所引用的歷史文本，都是用中文的。比如我們剛剛看的《白皮書》。所以我們的人也就都認為美國在歷史上「承認」了中國這一立場。現在一般人不太會去挖這些歷史文本做研究。

徐老師：對。我想大多數中國人不會去看當時的英文文本。

兔主席：因為中文版就是有法律效力的，所以可以認為沒有必要去看英文版了。然後如果我們看中文版的聯合公報，就會認為，哎，你看美國不是白紙黑字說了承認了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麼。他們怎麼能夠出爾反爾呢。這是我們的視角。我們認為《中美建交公報》里反映的就是美國的立場，從來沒有想到文本內容可能存在不對稱的問題，

徐老師：這個問題如果不說，大部分人確實想不到。

兔主席：美國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因為「acknowledge」這個詞在英文裡的意思是非常廣的，它確實就含有admit, accept, recognize這些意思，隨着時間推演，美國政府官員自己也搞不清楚這個詞到底指的是什麼。說白了，就是美方有意保留的「戰略含糊」，它不僅「糊弄」了對手，也「糊弄」了自己人。

徐老師：時間久了，他們自己也搞不清楚原意是什麼了。

兔主席：這個事情發生在四十多年前，許多當時的主事人已經不再了，所以慢慢地就說清不楚由來了。在這種情況下，必須看到，《中美建交公報》是一個經過中美雙方政府正式認可的重要文件，所以呢，除非出現了新的文件，後來的人只能沿襲以前的傳統，這就叫約定俗成。而且現在是中美各自沿襲各自的傳統。

徐老師：一下過去四十年了，美國現在到底怎麼說呢？對於台灣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到底是「承認」或「接受」這一主張，還是只是「認識到」這一主張？

兔主席：在過去幾十年裡，美方從政府，到官員，到學術研究機構，都做過大量的解釋，現在說的比較清楚了，也越來越不搞戰略含糊了，就是他們現在明確否認美國曾經「承認」過中方的主張，就是說沒有「recognize」過中方的主張，而只是「acknowledge」，就是「知曉」、認識到。

徐老師：嗯，這個立場現在他們非常明確了，沒有含糊了。

兔主席：其實早在1979年2月22日，卡特總統的副國務卿Warren Christopher就在美國參議院聽證會上解釋說過，美國用的這個詞， 「acknowledged」，說的是美國「知悉」了中方認定的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部分的立場主張，但是堅持說美國沒有同意這一主張（has not itself agree to）。Christopher說，美國人的視角「我們認為，英文文本才是有約束力的。由此，『acknowledge』才是決定美國政策的準確措辭。」（「we regard the English text as being the binding text. We regard the word 『acknowledge』 as being the word that is determinative for the U.S.）。

徐老師：那後來這個說法有過變化嗎？

兔主席：在後來所有的官方措辭里，美國政府都會強調，美國只是「知曉」（acknowledged）了中方關於「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立場主張，但從未「承認」（recognize）或接受過這一主張。就此問題，美方認為自己的主張是一貫的，從沒有發生過變化。而且，如果說早些年，美國為了維護與中國大陸的關係，還願意更多的保留「戰略模糊性」的話，在過去幾年——尤其是Trump上台後中美關係急劇惡化的幾年，美國政客就更加願意把這個問題放到檯面上說了，就是要明確地強調美國政府「從來就沒有承認過『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許多政客甚至在推動對中國「攤牌」，顛覆美國過去幾十年維繫的「一個中國」及兩岸政策。

徐老師：那我們能否再找到一些當年的記錄，一些當事人的記錄，看看當時的文本是怎麼確立的？

兔主席：這裡可以先參考一下美方當事人的說法，再結合中國的視角進行回顧和解釋。這裡可以引用一下美國外交官員費浩偉（Harvey Feldman）的說法，他曾在美國與台灣「中華民國」政府斷交前擔任美國國務院最後一任「中華民國事務處長」。美台斷交後，他是《台灣關係法》的推動者與起草人之一。1999年，他在一次訪談中談及了這個問題。

徐老師：他是怎麼說的呢?

兔主席：這裡我給大家念一下正文，就是我翻譯的。

Harvey Feldman：

此外，美國在「關係正常化」及「撤銷（對台灣「中華民國」政府）承認」的公報里聲明，美國「acknowledge」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關於一個中國及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主張。但這一點被廣泛誤讀——尤其是後任的白宮政府。當美國說它「acknowledge」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立場，它的意思不是說它接受了這一立場（When the U.S. said that it acknowledged the PRC’s position, it did not say that it accepted it）。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政策表述。對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立場的」「acknowledgment」 是一種出於禮貌的表達，意思是說：「我們聽到你說的了；我們知道這是貴方要主張的。我們不會提出反駁/否認，但我們也不會針對我們自己的立場做出進一步的聲明（An acknowledgment of the PRC position was a polite way of saying :」We hear

you; we understand that this what you claim. We will not contradict it, but we make no statement on our own position.」 ）。通常而言，美國這一聲明翻譯成中文的方式應該是三個漢字：「認識到」（「we acknowledge」）。中方希望有更大的突破。他們在聯合公報的中文版本里，使用了兩個字的漢字詞彙：「承認」（「recognized」）。這一表述是用於承認一國政府的。當這個兩字詞彙出現在中文文本後，美國駐北京聯絡處立即表達了不認可中方的文本。當時聯絡處的負責人是Leonard Woodcock，他曾擔任聯合汽車工人工會（United Auto Workers）的主席；而副主任是Stapleton Roy（芮效儉），他是出生長大在中國的，職業生涯的大部分都在做和中國相關的事情，是能夠說中文的。Stapleton Roy完全知道兩種表述的內涵差別。Roy當時應該立即指出中方沒有準確翻譯美方的文本，但我可以很確定地說，他非常希望推動中美關係「正常化」，所以沒有指出這一條非常重要的差錯。因此，最終，公報的中文文本里包括了「承認」(「recognized」)這一措辭。由於同一公報兩種文字的版本其實講的是不同的東西，結果就給中美關係製造了無休止境的問題。中方使用「承認」（ 「recognition」）來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對一個中國的主張，而英文版本說的卻是美國「acknowledges」（「知曉」）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張/想法。

伴隨時間推演，「acknowledges」這個詞也被不同的白宮政府的發言人自己所誤解——包括現在這任總統。克林頓政府時不時地會說美國「接受」了（「accepted」）PRC的主張，即「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但事實上，從官方角度來說，美國從來沒有「接受」（「accepted」）中方的觀點：我們只是知曉了這一觀點。（In fact, officially, the U.S. has never「accepted」 the PRC view; we have only 「acknowledged」 it.）

徐老師：這個當事人的說法很能還原當時的歷史場景。

兔主席：對的。就這個歷史事件，我覺得我們可以從幾個角度去看待。第一條，Harvey Feldman把主要責任落在美方副主任Stapleton Roy。因為他很清楚，文本形成本身就是談判的一部分，各自肯定都希望公報朝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落地。兩個語言文字不同的國家，一起發布聯合公報，肯定需要去調和文字的。中英文版本如何形成，怎麼個弄法，純粹只是個技術問題，形式可以多樣，例如，美方如果不放心的話，你可以自己先提供美方陳述的中文版啊，由中方提意見，對吧，中方反過來也一樣，可以對稱操作。

徐老師：是的，美方若不同意「承認」這個說法，那就不會簽署這個文本，就不會形成現在的結果。

兔主席：這裡舉例只是想說明：文本形成的過程本身其實並不重要，核心還是結果，因為最後形成的是中英文兩套文本，雙方要互換簽字，共同認可，文件是擁有同等法律效力的。所以，雙方都要對最終的文字把關，簽了就要負責，你一定防止出現不利於己方的文本不對稱的情況。從這個意義上說，Harvey Feldman認為，主要責任還是在美方（Stapleton Roy），Stapleton Roy沒有堅持美方的立場。但是Harvey Feldman並沒有對中方提出批評意見；

徐老師：他們自己也很明白嘛。

兔主席：他們當然很清楚。第二條呢，Acknowledge這個詞確實是比較廣義、有含糊性的，確實包含了接受、承認、認可的意思。美國人特地使用這個詞，就是因為它足夠的含糊，所以你看到最後，連克林頓自己都被套進去了，他們自己不花點時間的話也搞不清楚它提出時的語境與含義，所以內部還要進行特別的澄清，相互拉通。

徐老師：美國人搞模糊策略，也是的，結果把自己搞凌亂了，連自己的總統都搞不清楚了。

兔主席：第三條呢，美方在中美關係及台灣問題上搞的是「戰略含糊」策略，特別是總統、白宮、國務院。他們希望的就是儘可能的含糊再含糊，避重就輕，對重大問題不發表意見，使得自己可以隨時甩鍋、免責、跳船。

徐老師：美國政府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們要甩什麼鍋呢？對誰迴避責任？

兔主席：代表美國跟我們談的都是總統、國務院這些，一方面他們確實希望推動歷史發展，另一方面他們的政治授權是有限的，在1970年代，其實是瞞着國會偷偷出來談。所以他們要考慮在政治上免責，俗稱就是「cover自己的ass」，他們要對美國國會迴避責任；要對最高法院迴避責任；要對國內的選民迴避責任；要對潛在的戰略夥伴國民黨台灣迴避責任；甚至，他們要對歷史迴避責任。

徐老師：如果他們說了都不算，我們怎麼和他們談？

兔主席：我們也是慢慢才知道的呀。反正呢，話說回來，中國人的思維，很多時候是比較宏觀、抽象、籠統，甚至不願意糾纏細節，在推動中美關係這個問題上，是主張和而不同的。在當時，我們也知道很多東西「宜粗不細」，就是顆粒度不能太細，有的問題要靠時間來解決，但在最重大的、最根本性的問題上，中方希望的肯定是明確原則，我們就不喜歡美國和稀泥的說法。什麼叫「認識到」和「知悉」我們的立場，然後還不給表態？什麼意思，對吧。你到底是支持還是不支持，你到底是認可還是不認可呢？我現在就要你把這個問題給說清楚：台灣到底是不是中國一部分？如果你都不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我們還怎麼建交？這是中國最關心的問題，最重大原則問題，不容含糊的。

徐老師：對，這麼重要的問題，咱們就是要美國人把它說清楚。

兔主席：所以，我們希望美方談判者能夠使用「承認」這樣的措辭，爭取一次性就把問題給說清楚了。如果你明確提出反對，不同意這麼寫，咱們可以再談，但如果你接受了文本，那我們就視你為接受了，對吧。

徐老師：我覺得國際上其他的國家也會這麼看這個問題，接受文本上的措辭寫法，其實就是認可談判的結果。

兔主席：對的。然後第四條，要看到，當時中美關係確實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的。中方肯定着急希望美方能夠明確這個重要問題，美方主事的這些外交官們也確實希望中美關係趕緊正常化，他們真心認為這些問題啊，再過些年可能就不是問題了，為了避免麻煩，他們也就接受了。基本就是這麼個情況。當時的人們都不知道幾十年後的中美關係可能會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不知道當時的理解不對稱或分歧會一點一點演變為難以調和的重大分歧。

徐老師：是，在當時中美建交，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雙方肯定都會認為這是能調和的問題，只是時間問題。

兔主席：第五條，美方在台灣問題上的套路就是搞「戰略含糊」；當時我們對他們的策略不一定完全了解，不知道他們賣的什麼藥。你看那時國會還沒有跳，還沒有《台灣關係法》這些東西。但是呢，在重大問題的措辭表述上，我們肯定對美方含糊其辭不滿意。《中美建設公報》中文版里，在美國政府看待「台灣是否屬於中國」這個最關鍵的問題上，肯定是我們起了主動作用，推動他們使用了中文「承認」一詞，這個結果是有重要歷史價值和意義的。一方面，如果還是停留在「認識到」這樣的措辭上，那中國政府就很難對國民交待了，很難對歷史交代了，中美建交的基礎甚至都沒有了。你都不承認台灣是我的一部分，我怎麼跟你建交，對吧。所以中國沒有選擇，我們必須推動美國使用「承認」這一詞；我相信Stapleton Roy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另一方面，使用「承認」，就是逼美國退了一步，同時也埋了個「歷史包袱」，我們縮小了美方在美國國內和國際上玩弄「戰略含糊」的空間：無論怎麼說，無論如何爭議，美國政府你也是要對這個文本及其爭議承擔責任的。最後呢，如果未來中美關係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使用這一措辭的話，中方是沒有損失的，因為美國最終也接受這個主張了（就是「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如果中美關係朝着不好的方向發展，我們又可以迫使美國「攤牌」，他必須放棄「戰略模糊」，承認自己的真實立場。你看今天就是這個情況。所以，千萬不能小看這個小小措辭的力量，文本的起草，也是針鋒相對的外交戰場。

徐老師：說得太對了，文字就是武器啊，我們堅持使用「承認」一詞，其實是贏得了一場外交勝利。我們今天再來看這個事情，和您坐在這裡，聽您的解讀分析，僅僅就是從公報的這兩個詞語的使用里，就可以看到大國博弈的複雜性。

兔主席：對。無論中方還是美方，參與談判的許多人已經不在了。我們今天可能已經無法完全還原當時一些文字形成的真實背景了。但在評價《中美建交公報》時，咱們必須充分結合它形成的歷史背景與語境，要實事求是，不能脫離歷史語境去討論問題。

徐老師：對，我們必須回到歷史，以當時的歷史環境去理解這些問題。

兔主席：由於中國總是希望明確，美國總是希望戰略含糊，結果呢，中方就堅持《中美三個聯合公報》，而美國人後來搞出一大堆的法案和文本（又是《台灣關係法》，又是「六項保證」等），而且給這些東西賦予美國國內法地位，讓他們在美國國內的地位超越《中美三個聯合公報》，這就讓中美關係在台灣問題上困難重重。

徐老師：那麼未來怎麼辦呢?如果美國繼續耍流氓，說他們從來就不「承認」（recognize）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那我們怎麼辦呢？

兔主席：這個問題，歸根結底還是當時沒有解決。要看到，在《中美三個聯合公報》里，就台灣問題，中美確實存在根本性的概念分歧，而且我們看美方的表述，如果說1972年、1978年還不夠清楚的話，從1979年以後就逐漸清楚了。對此要實事求是看待，咱們不能抱有幻想。當時就是中美雙方一起，為了推動關係，把一切重大問題暫時擱置了而已；

徐老師：嗯，現在看來要解決這個分歧了。

兔主席：對。雙方既然有了重大概念分歧，按道理說，應該是發布一個新的聯合公報澄清分歧。（「你不承認之前承認過，那我們現在重新說說，你到底承認不承認」）。但以中美關係的現狀，以美國對台灣問題的真實態度，以美國國會搞出來的這些法律文本，比如《台灣關係法》、「六項保證」這些，都對美國的對華外交產生了嚴重的制約，中美現在再簽署新的公報去推翻《台灣關係法》，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現在相反，美國政客醞釀的可能是如何利用《台灣關係法》推翻之前的三個公報；

徐老師：還要推翻這三個公報？那現在真是對美國不能抱以幻想了。

兔主席：我們譴責美國對《中美三個聯合公報》背信棄義，但現實上很難改變美國在台灣問題上的立場。現在糾纏這些文件的歷史形成已經無法解決現實問題了，應該說意義都不大了。相反的，美國現在是放棄「戰略模糊」，跟中國徹底「攤牌」了：他們現在反覆、明確、頻繁、高調地說他們從來就沒有在三個公報里「承認」（recognize）過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從來就沒有接受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台灣主權的說法，並說這是美國的一貫立場。

徐老師：如果按照美國這個立場的話，他們當年就跟我們說清楚的話，那中美根本就沒有建交的基礎。

兔主席：對呀，如果當時他們就是這個口徑的話，那中美還怎麼建交？所以顯然當時美國政府，就是這些出來談判的總統和外交顧問，他們給我們的感覺是偏向我們的，他們實際上是願意承認我們對台灣的主權的，至少給了我們很強的信心。

徐老師：後來的政客就不認了。這不就是無賴的做派麼。

兔主席：所以我們說他們背信棄義。不過呢，今天實事求是地說，美國現在出來說的這個立場，確實就是美國真實的官方態度，他們之前就是搞含糊，就是忽悠。反正啊，我們是把他們往最好的方向想了，就是把他們想得太好了，他們出來表態的人，談判的人，就是尼克松基辛格，卡特布熱津斯基這些人，就算他們是好意，但他們始終是沒有足夠的政治權力的，他們都是誇大了自己的政治能力、影響力的，也讓我們對簽署的這些文本有很高的期待。

徐老師：反正就是，他們最終說了都不算。

兔主席：對，他們說了都不算，就被同時期和後來的政客推翻了。後來里根就很狡猾了，里根和我們談《八一七公報》，一邊搞「六項保證」，一邊跟國會說《八一七公報》只是美國的政策聲明，不屬於國際條約，從一開始就跳船了。

徐老師：太狡猾了。那現在美國的主流態度是什麼呢?

兔主席：反正呢，如果說美國之前對台灣問題的態度還不明確的話，或者說至少願意保持含糊，那麼現在他們是徹底的明確了。就是不承認我們對台灣的主權，還要加強和台灣的關係，現在這種立場也變成了美國的主流政治，兩黨的共識。現在美國國內是這麼一個政治環境，我們如果在台灣問題上繼續對美國施壓，那麼就會讓美國政客覺得有動力將美國進一步推向反面，例如推出更加反動的涉台法案，甚至出來宣稱廢棄中美三個公報。

徐老師：這才是現在政客們的真實意圖。為了選票他們真的不惜傷害美國的長遠利益。

兔主席：他們不關心美國的長遠利益。選舉政治就是短期驅動的。

徐老師：那台灣問題怎麼辦呢。雖然現在我們只說到第二個公報，但禁不住就想，台灣問題以後怎麼解決。很難不去想這個話題，算是搶跑了，先問問兔老師。

兔主席：反正呢，台灣問題、中美關係、《中美三個聯合公報》的歷史經緯非常複雜，中美分歧現在就是國際上的公案。我覺得呢，繼續在國際上譴責他們不遵守《中美三個聯合公報》的承諾，其實已經不能幫助我們解決台灣問題了，因為歸根到底，我們解決不了美國這邊的問題。現在咱們反覆說這些歷史文本，其實放在第三方國家看，已經有些說不清楚了。因為這是一個雙邊條約，跟其他國家沒關係。你要別的國家來看，他們就說，哎你們就好好談嘛……這是你們兩個國家之間的事情。還有，你看，你們和美國之前簽的公報，你們確實好像有點概念分歧啊，你們現在啊就是各說各話。我們都建議你們兩國重新簽一個公報嘛，你們可以達成新的諒解，對吧?我們都是絕對支持的。另外我們也知道美國國會很難搞。大家都知道啊。我們也去美國國會遊說的。建議你們就去美國國會做做工作嘛。對吧。他們現在就這個態度。其實第三方國家來說，他們大多數都發自內心認可承認一個中國原則的，不像美國這樣，但遇到中美兩國的爭執，他們內心深處是迴避的，希望保持中立。

徐老師：反正第三方國家是中美兩邊都不想得罪。

兔主席：對。但還是要看到，中國的「一個中國原則」是邏輯閉環、很自洽的，所以這些第三方國家絕大多數都是真心接受這些邏輯的，他們確實接受。

徐老師：只有美國搞自己的一套邏輯。

兔主席：反正呢，現在的核心問題，不是中國和國際社會的問題，就是中美問題。我覺得，在台灣問題上：對於絕大多數的第三方國家，中國就做到拉攏，或者把他們中立就可以了。

徐老師：讓他們支持我們，或者說至少不要反對我們。

兔主席：對於極少數頑固的反對派（美國），最終還是靠實力解決問題。

徐老師：是的。最終還是得用實力說話。好了，今天的時間差不多了，感謝您今天這麼詳細的講解，使我們了解中美雙方在台灣問題上的分歧的由來和核心所在。下一期，我們繼續探討台灣問題及中美關係歷史上一些重要的文件，通過對這些文件的深度分析，進一步了解以及美國對台灣政策演變及走向的邏輯。

兔主席：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