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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祖傳的酒精過敏者，我對酒的態度就像陳奕迅唱的那句歌詞一樣，「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我爸這一脈，從爺爺輩起就坐實了酒精過敏的事實，無論喝什麼酒、度數多低，喝完後輕則全身通紅，重則小紅疙瘩爬滿全身、瘙癢不堪。小時候，沒覺得酒精過敏是個事兒，所以，當我聽說我媽年輕時能喝八兩白酒、目睹過她在飯局上推杯換盞的英姿時，我也沒覺得這是多大能耐。
長大後，成了社會人，才知道，自己被DNA坑慘了。
《酒鬼都市女人們》劇照
我並不是鼓吹喝酒有多好。無論是常喝酒、喝大酒還是每日小酌，已經有很多科學研究證實了酒對身體會造成傷害。所謂的小酌怡情，不存在。更不用說每年因為喝酒造成的傷亡事故，其數量之龐大，有多觸目驚心。
但是，每當我想到王維的那句「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時，就會覺得韶華青春里少了與意氣相投的人痛快豪飲的篇章，於人生這本書而言實在是一種缺失。
還有，人人都會吟的那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這意境與今天的和三五好友或家人在冬季里團聚在一起吃火鍋有異曲同工之妙。窗外的世界風雪飄搖，房內的世界燈火可親，因為有了酒，才讓這種對比顯得彌足珍貴。
因為酒精過敏，我缺失了不少酒給我帶來的小妙趣。
我體驗不了岑參說的「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的醉態，喝到醉倒的境界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可能我一生都不會知道；我體驗不到李白「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喝悶酒的愁腸，因為怕一個人喝酒不小心喝過頭過敏後沒人送醫院救治；我也享受不了李清照與趙明誠新婚後「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的夫妻對飲樂趣，因為當我剛要把酒杯送到嘴邊時，我家那位就會開始嚷嚷，夫妻情趣立馬變成了老媽子嘮叨的掃興。
想象一下《紅樓夢》里，寶玉和黛玉剛把桂花酒倒好，眉目傳情間想要小酌一番，然後寶玉的奶媽李嬤嬤突然竄出來在他耳邊喊一句「哥兒不要喝，仔細老爺知道了又打你」，且不論寶玉有多惱，黛玉的白眼先要翻出天際線了吧。
《紅樓夢》劇照
因為體質不爭氣，最終，我也只能是把古人筆下寫過的那些詩酒年華多誦讀幾遍、銘記在心上，假裝自己從字裡行間飲過、醉過；然後，嘟囔一句「送行無酒亦無錢，勸爾一杯菩薩泉」來調侃自己。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句話也許適用於情感世界，但絕不適用於飲食界，因為飲食男女們心裡的饞蟲不肯罷休。所以酒精過敏的我，時不時就想與自己的基因抗爭一下。
我和老公剛結婚那會兒，他只知道我不太能喝酒，還不知道我酒精過敏。於是，某個周末的夜晚，我倆買了幾十串燒烤、四罐啤酒帶回家，準備過一個中華兒女喜聞樂見的周末。雖然我知道自己不能飲酒，但看看那啤酒的度數，想着自己喝兩口應該無礙。
《非自然死亡》劇照
二十多歲、周末，燒烤啤酒小兩口的日子過於愉悅，聽老公說着單口相聲，我手中的啤酒不知不覺就開始應景，一口一口下了肚。當我開始覺得渾身灼熱、脖子和臉上發癢時，驚覺一罐啤酒已被我喝完。
老公第一次看到我臉紅得發紫、大腿和胳膊上都是小紅點，抓起手機就要打120救命，被我攔了下來。我洗了把臉，坐在門口讓夜晚的夏風幫我醒了醒腦，十分鐘後，除了臉有點燒之外，其它症狀褪去，恢復如常。大概是度數低、喝得不多，保了我一命。
見識過我被一罐啤酒「大變活人」後，自此，酒便成了我家的洪水猛獸，被老公統統拒之門外。逢年過節，偶爾買些啤酒、香檳，我也只有看的份兒。想喝？旁邊有一杯無酒精飲料等着我。
《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劇照
不能喝酒，不僅讓我的生活少了一些樂趣，在工作和人情關係上也形格勢禁。
眾所周知，酒桌文化是我們社會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喝什麼酒、酒倒多滿、如何敬酒、勸酒的分寸都大有學問。雖說現在對酒桌文化——尤其是職場上的——飽受詬病，很多人公開指摘，但不可否認，酒依然是成人社會裡相處、成事的重要媒介之一。
我比較幸運，所從事的行業和工作內容讓我過去工作這些年沒碰到過職場酒局，但是每每公司團建、開年會需要借酒助興時，我只能無奈地說出那四個字「酒精過敏」。然後就看到對方眼裡的熱情暗了下來，半信半疑的笑容掛在臉上。
《鄉村愛情》劇照
我過去效力的公司都很文明，沒有強迫人喝酒、灌酒的「企業文化「，但當大家得知你真的酒精過敏時，也就是你被「拋棄」之時。不是他們故意或狠心，你讓碳基生物和硅基生物怎麼在一起玩耍？
此外，在家宴上，因為酒精過敏的體質，我常常也只能當個旁觀者，無法深度參與。
若干年前，我們幾位表兄弟姐妹聚餐，一鍋魚火鍋、幾箱冰啤酒，在場的數位兄弟姐妹們，有的推杯換盞、有的自斟自酌、有的杯酒言歡、有的把酒持螯，只有不能喝酒的我，認真埋頭吃火鍋。輪到大家舉杯共飲時，我只能氣短地端起冰果汁，含恨一飲而盡。我就像成年人里混着的小孩子，因為不能飲酒，輩份都比大家低了一代。
《飲食男女》劇照
在一個飲酒不只是飲酒的國度里，酒精過敏者和那些熱鬧哄哄「醉」在其中的人，有着近在咫尺的遠。
酒之所以受到一些人的喜愛，是因為它能夠把場子暖熱，把情緒烘托到位，讓心裡的喜悅和愁腸有了更大發揮的空間，把不好辦的事和不好說出口的話以酒精之名消除障礙。對于敏感的人來說，酒是他們五感的延伸；對於務實的人來說，酒是他們行走於江湖的得力工具。
但酒縱有千般好，也別忘了那句老話：飲酒傷身，切莫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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