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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當前,全民閱讀已上升為國家發展戰略,少兒閱讀作為全民閱讀的基礎和重點,長期備受各界關注。這從童書出版市場的繁榮和井噴式增長可見一斑。中國已經連續多年年出版童書4萬多種,面對如此浩淼的「書海」市場,家長、教師應該如何為少年兒童挑選健康、優質且與其年齡、身心發展相匹配的圖書?出版單位、書店和線上購書平台應該如何為少年兒童提供購書參考和質量保障?而且,在當前的「雙減」背景下,閱讀的重要性進一步凸顯,如何有效提升孩子的閱讀能力?對這些問題,「分級閱讀」提供了一種解決方案,值得進一步關注。
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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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級閱讀」的概念及必要性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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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級閱讀」理念的實踐在英美發達國家已有超過百年的歷史,但2008年才開始引入我國內地,筆者綜合參考國內關於分級閱讀的經典概念和描述,得出關於分級閱讀的共識主要包括:
目前對分級閱讀仍存在質疑的聲音,質疑方主要認為:(1)分級閱讀劃定的「界限」會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孩子的好奇心、澆滅他們對於閱讀的熱情;(2)以年齡為標準劃分分級閱讀不夠科學,如有家長直言:「難道寫着適合某一年齡段的圖書,其他年齡的孩子就不能閱讀了嗎?」有的則引用美國心理學家布魯納的名言「任何知識都能以適當的方式,教給任何年齡的孩子」來佐證自己的觀點,認為分級閱讀沒有必要,應鼓勵孩子廣泛閱讀和自由閱讀。
但是,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認為少兒分級閱讀是有必要的,但是對以什麼為分級標準還存在不同意見,即具體怎麼「分」,仍需探索。而且,分級閱讀並不意味着,除了分級閱讀的材料,孩子就不能閱讀其他讀物了。首都師範大學兒童文學教育研究基地主任王蕾指出,分級閱讀是階段化的語言學習工具,在3~12歲時,兒童應通過一些系統化的分級閱讀教育資源集中、系統、階梯化地學習閱讀策略,培養閱讀習慣;此外,兒童還應該用在分級閱讀中學會的閱讀方法擴大自己的閱讀量,讀一些創作上沒有自覺分級意識的優秀作品,分級閱讀資源與非分級優質資源的互補使用,才是閱讀學習的適宜通路。[1]
具體而言,分級閱讀的必要性可以從以下方面討論。
首先,分級閱讀在兒童發展領域具有紮實的理論基礎,相關性最大的是著名心理學家讓·皮亞傑的認知發展理論和維果茨基的「最近發展區」理論。
皮亞傑的認知發展理論將兒童的認知發展分為四個階段。皮亞傑強調,教育過程必須與兒童認知發展階段相適應,教育內容不應超過兒童的認知發展階段,否則,會影響兒童的創造力發展,兒童也不能真正理解所授內容。該理論被公認為20世紀發展心理學上最權威的理論,對分級閱讀有重要的指導意義,由於兒童在不同年齡段擁有不同的認知和思維方式,因此兒童不同年齡段閱讀的內容自然應該有所區別。
「最近發展區」是指兒童現有的發展水平,與經過指導或者幫助後可以達到的較高水平之間的差距。教學應該着眼於兒童的最近發展區,把這種潛在的發展水平變為現實的發展水平,同時創造新的最近發展區[2]。具體到閱讀來說,就是需要老師和家長為兒童選擇其「最近發展區」的讀物,就像「跳一跳,摘桃子」,如此才更有助於兒童閱讀能力的提升。
其次,社會各界對分級閱讀需求強烈。概括來說,分級閱讀有利於國家完善標準體系、淨化出版市場和網絡閱讀環境;有利於教育主管部門和學校更好地實現未成年人的個性化學習和培養、切實做到因材施教;有利於家長選擇適合孩子的圖書和與之配套的衍生產品(如有聲書、動畫等);有利於出版機構確定目標讀者,出版更符合讀者需求的圖書;有利於書店和線上購書平台完善圖書推薦系統,幫助讀者找到更合適的圖書。
可見,分級閱讀順應兒童的心智發展規律,存在廣闊的市場,國家也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文件對此予以支持。那麼分析我國分級閱讀的難點及存在的問題,就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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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分級閱讀標準現狀及存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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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級閱讀的核心是將合適的圖書與少兒進行有效匹配,其中分級標準的研製是關鍵。以什麼為分級標準,如何劃分,也是分級閱讀研究目前最大的難點和重點。目前我國少兒出版物分級閱讀標準的制訂主要有國家教育主管部門、出版界、學界、科技企業等方面的力量。
我國關於分級閱讀最早的探索當屬教育部頒布的《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以下簡稱《語文課標》)。《語文課標》在關於閱讀的任務中,按照四個學段劃分,確立了各學段少年兒童應掌握的閱讀目標,四個學段的讀物字數從少到多、內容由淺入深,而且對體裁也有所劃分。這樣的分類可以說是分級閱讀的雛形,對分級閱讀做出了宏觀的指引。
2008年,我國內地首個兒童青少年分級閱讀研究中心——南方分級閱讀研究中心成立,推出了兩個標準——《兒童青少年分級閱讀內容選擇標準》和與之配套的《兒童青少年分級閱讀水平評價標準》。這「兩個標準」成為首例獲得中國版權保護中心認可的閱讀標準。這兩個標準參照了《語文課標》中各學段的閱讀要求,為少兒提供分級的課外閱讀讀物,對選擇讀物的建議比《語文課標》更加細緻,但某些描述如「選擇淺顯的具有哲理性的故事」仍然比較寬泛,不同人會有不同的理解。而且鑑於查不到該中心2011年後的任何新消息,其2009年創建的首個兒童分級閱讀網站——小夥伴網也搜索不到了,後續跟進可能遙遙無期。
在出版界對分級閱讀標準的探索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由接力出版社成立的「接力兒童分級閱讀研究中心」在2009年推出的《兒童心智發展與分級閱讀建議》和《中國兒童分級閱讀參考書目》。該建議以年齡劃分,根據少兒「身體與動作發展」「認知與智力發展」「語言發展」「情緒、人格與社會發展」等發展領域,為少兒提供了對應的閱讀建議和樣本舉例。值得一提的是,該建議在11—12歲階段還區分了男孩和女孩的閱讀差異,首次把性別因素引入了分級閱讀標準的制訂。但是《中國兒童分級閱讀參考書目》後續跟進不足,在第一批200種和第二批250種補充書目後,至今沒有再增加新的書目。而美國的A-Z分級閱讀系統,其官網已有近4萬種圖書選擇,並且每月更新在線書單[3]。
2019年,國內中文分級閱讀首個學術標準——「鎏閱」分級閱讀標準出台,首次從學術層面構建了中文分級閱讀體系,給出劃分的標準與依據。「鎏閱」標準的特點有:
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也促使分級閱讀理念與信息化結合,其中比較成規模的針對國內兒童的中文分級閱讀公司有北京享閱教育科技有限公司(開發的品牌:考拉閱讀)等。該公司研發了「享閱中文分級閱讀標準」(ER Framework),一方面,通過對閱讀整體感知、獲取信息、形成解釋、做出評價和實際運用5個維度對讀者閱讀能力進行評價;另一方面,從字、詞、句、段、篇5個層面對文本進行考察,實現對任意一段中文文本的自動難度評級。[5] 也就是說,該標準同時實現了對學生閱讀能力和文本難度的區分(以ER值表示,具體見表1),可以為每一個孩子提供最「適合」的文字。但是鑑於該公司已註銷,考拉閱讀的後續發展不明朗。
此外,網絡的方便和快捷使線上購書平台成為很多讀者尋找圖書、購買圖書的首選渠道,為了方便讀者選書,一些線上購書平台也給出了少兒分級閱讀指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當當網的童書館(童書頻道)。當當網在童書館界面左側工具欄設置不同年齡區間,在分類瀏覽和屏幕右側設置圖書類型,還有「主編推薦」「重點關注」「暢銷單品」等分類,極大方便了家長和少兒選擇圖書,也成為分級閱讀的有益嘗試。雖然當當網中某種圖書劃分到某一年齡段的分類標準是什麼,以及這一標準是否科學恰當,尚不明確;但是當當網的分級閱讀嘗試確實是最方便讀者選書的,加上它擁有長期積累的圖書用戶大數據,如果能有效利用,肯定能在分級閱讀中發揮重要作用。
表1 我國主要中文分級閱讀標準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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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分級閱讀標準研製的力量並不少,而且在增多,但是至少仍存在以下問題:
第一,分級閱讀標準的劃分存在不合理之處,且後續往往跟進不足,造成資源浪費。
如前所述,分級閱讀一般按年齡或者年級劃分,這也是大眾通常認為的分級閱讀標準,以此作為分級標準,雖然可操作性較強,便於分類選擇,但缺點是沒有將每個兒童的個體差異,如閱讀能力、認知水平的差異考慮進去,簡單地按照年齡或年級劃分,很容易出現一些兒童看不懂,而另一些兒童覺得太簡單的情況。
比較理想的情況是從少兒讀物和少兒閱讀能力評價水平兩方面出發,構建雙線階梯化的標準體系,讓不同閱讀水平的少兒與階梯化的分級讀物一一對應。在這方面,科技公司與學界聯合研製的標準如「享閱中文分級閱讀標準」有很好的嘗試(見表1),但是這一標準已沒有繼續被推廣使用。事實上,很多標準都有後續跟進不足的問題,包括南方分級閱讀研究中心和接力兒童中文分級閱讀研究中心發布的標準,這就造成了資源的巨大浪費。一套分級閱讀標準的研製需要投入眾多人力、物力和財力,但研製出來後,還需要根據用戶評價做出適當的調整和完善,否則就會不適應現實的變化,最終遭到淘汰,前期投入也因此「打水漂」。
第二,分級閱讀劃分的標準多樣,但權威標準缺失,各標準之間不可參照。
在中文分級閱讀標準建設方面,前文所述的標準(不包括《語文課標》)都已經開展了有益的嘗試,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們並非全國性的權威標準,缺乏公信力,而且由於側重點不同,互相之間往往不可參照。英語也有很多分級標準,但這些標準可以互相參照,像美國的《年級閱讀體系》《閱讀發展評價體系》《閱讀數量分級體系》均可與藍思標準進行對照,從而獲得一個更為客觀的分級評價[6]。而中文分級閱讀標準並沒有這樣一個參照體系,家長和教師即使有分級閱讀的意識,也會在眾多分級閱讀標準中茫然失措,要麼只採用最簡單的年齡分級;要麼就是政策或學校推廣什麼就用什麼。以少兒閱讀能力評價標準為例,據統計,全國現有分級閱讀在線測評平台數百家,如果測評都大同小異,那麼如此眾多的在線測評平台,是否造成低水平重複建設?如果測評結果相差甚遠,則會讓家長、少兒無所適從,不知道應該相信哪個平台的測評結果。因此,統一中文分級閱讀的行業標準是十分必要的。
第三,對中文閱讀文本進行分級,難以量化,難度很大。
漢字是表意文字,由於語義相較英文複雜許多,中文分級標準的構建要考慮的因素比英文分級標準多很多,不僅要考慮詞頻、詞義、語法、句長,還要考慮筆畫和聲調,這些都增加了中文分級標準構建的難度[7]。而且,中文少兒圖書的分級標準很難量化。中文分級閱讀不是簡單套用一個字詞句長短公式就能完成分級的,因為漢語中篇幅有時候並非分級的必要維度,譬如有些詩歌或雜文,篇幅雖短,但言簡意賅,含有一定的情感、意境,沒有一定閱歷很難理解。而文章的情感、意境等要素指標更難以量化。因此完全依靠機器分析難以保證中文閱讀文本分級的科學性,而完全依靠人工分析則需要大量人力,在面對海量文本時,可操作性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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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合力,整合資源,
推進分級閱讀標準的制訂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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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上述問題,首先,需要多方合力,整合資源,構建系統科學的分級閱讀標準。正如推動全民閱讀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推進中文分級閱讀也需要各方合力。目前,學界、出版界、教育科技企業都各自或聯合研製了分級閱讀的標準;而且我國首個兒童分級閱讀行業標準《3—8歲兒童分級閱讀指導》已於2021年4月向社會公開宣介,並已進入送審階段,這意味着中文分級閱讀即將產生行業標準。建議在這些基礎上,將分級閱讀標準擴展至3—16歲;同時,整合已有資源,構建閱讀難度階梯體系和閱讀能力評價體系,形成系統科學、相對權威的分級閱讀標準,從而為未成年人成長的整個階段提供閱讀能力發展指導。
其次,這一套權威的行業標準出台後,還應定期開展調查和反饋,不斷完善分級閱讀標準。時代是不斷變化的,圖書市場也會不斷湧現新的少兒原創作品,為了可持續發展,分級標準必須加強效果評價,根據需要做出調整和完善。在這方面,線上購書平台和少兒圖書館等都積累了豐富的用戶數據,應該加以充分利用,從中發現讀者閱讀行為的共性,為分級閱讀標準的不斷完善提供可靠依據。這樣,才能形成多方認可的權威標準。同時,建立該標準與未來在細分領域新出現的分級閱讀標準之間互相對照的體系,如此才能做到各標準間既各有特色,又互相聯繫、互相促進。
最後,在學校推廣的在線閱讀平台中開展分級閱讀,充分利用大數據機器學習技術,不斷提高量化分級的科學性,完善分級閱讀標準。因為家長通常會使用學校推廣的在線閱讀平台,如廣州市中小學生均要求在「廣州市中小學智慧閱讀平台」上進行用戶註冊,建議這些平台加上分級閱讀的內容,這樣將大大有利於分級閱讀的推廣。比如,可以借鑑考拉閱讀同時對學生的閱讀能力和閱讀文本難度進行分級,為學生匹配「最近發展區」的閱讀材料。而且,這些平台由於與學校教學配套,可以積累海量可靠的關於中小學生閱讀的數據和文本數據,為機器學習實現文本數據的自動分級提供了前提條件,且擁有的語義數據、樣本數據越豐富,機器學習越準確,從而使量化分級越科學。
此外,後續研究也應把網絡出版物,包括文字、圖片、動漫、音視頻讀物等原創數字化作品,納入分級標準。當前我們已進入信息時代,網絡出版物成為廣大少兒閱讀、觀看或收聽的重要對象。《喜羊羊與灰太狼》《熊出沒》等動畫片因存在暴力失度、語言粗俗曾被主流媒體點名批評,依其內容改編的圖書也不完全適合兒童閱讀;其他很多網絡出版物,也往往存在暴力、色情等不利於少兒身心健康成長的問題;因此,將網絡出版物納入少兒出版物的分級閱讀範圍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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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李彩霞,華南理工大學公共政策研究院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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