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國家地理旗下品牌待那小園花落盡,更須移酒對青山。
——宋·何應龍《居家》
我們將房子作為安身立命之所,有了房子才有在這個世界上的歸屬感。《漢書·元帝紀》中說:「安土重遷,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願也。」房子於中國人而言,是依靠、是保障。安「居」樂業,飲食起「居」,擇鄰而「居」,「居」安思危,「居」高不下……成「家」立業,「家」常便飯,萬「家」燈火,四海為「家」,養「家」糊口……▍人類最早住在哪裡?
居住是人類最原始、最基本的需求之一。舊石器時代,先民常在天然洞穴中營造棲居之所。隨着文明的進步,先民開始修建半地穴式建築、干欄式建築、城牆、院落等,建築技術和構件越來越複雜,取材也越來越多樣。
建築學家梁思成說過,有一處房屋幾乎是人類生活中最基本的需要,房屋的創始可說同人類的文化一樣古遠。小到個人身心健康,大到事業和作為,乃至成就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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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中的「京」字(上),就像架立樁柱提升居住面的建築形象。這是最早對干欄建築的文字表達。無獨有偶,四川出土的青銅器上的象形文字中有一個雙樹夾一懸空房屋的形象,是古代巢居的生動寫照。幸運的是,由於漢字獨特的象形、會意等造字法,很多和古代建築有關的信息都融入漢字里。透過漢字,我們得以一窺中國早期建築的風貌,追尋中國文化的魅力和特色。下面這些與建築相關的部首和漢字,都與建築形式或結構有關。
[宮] 大屋頂下開着多個窗口,表示一座大房子。[室] 人行至屋頂下就停止了,意為休息居住的內室。[宇] 本義是「宀」的一部分——屋檐,「於」表示字音。[寧] 本寫作「寍」。「皿」是飯碗,「寍」表示有房子住,又有飯吃,就可以安心了。[宜]表示屋子裡的俎上放着肉,適合安心居住。[窗] 在屋上開個小洞。後加「穴」字頭,構成形聲字。[窖] 藏東西的地洞,「告」表示字音。[窯] 即裝燒瓦器(缶)的土穴。[窩] 鳥獸居住的巢穴。[竊] 原寫作「竊」,表示蟲子(禼,xiè)偷米吃,把米吃出一個洞穴,住在了裡面。有遮蓋的敞開式房屋。房屋切去一半,表示沒有牆壁或開放部分牆體的簡易房屋。也指突出的山崖,下面可以住人。「廠」作為部首,常與「廣」(yǎn)通用,都表示與房屋有關。穴居的剖面圖。表示一個兩角有斜木支撐的人造洞穴。穴居,是史前時期最有代表性的居住形式,因而「穴」字也是建築類漢字的鼻祖之一。
[廂] 本義是廊,「相」表示字音。也指正房前兩側的房屋,即廂房。[厫] 同「廒」,意為屋頂隆起的糧倉,「敖」表示字音。[廚] 做飯菜的屋子,「尌」(shù)表示字音。[廄] 馬兒住的棚子,「既」表示讀音。[廈] 本義為大房子,「夏」古有「大」的意思。也指門廡、廊屋。跟居所相關的漢字,往往有個遮風擋雨的「寶蓋頭」:寢、室、家、安、定……一個個「宀」部字里,藏着先人們對建築、居住、家庭生活的理解與憧憬。▲ 「寢」的甲骨文是屋裡有掃帚,意為打掃房屋,以供休息。掃帚不僅是居家、掃除的重要工具,還有禮儀用途:按漢代禮節,迎客時,門吏「執彗擊鼓」:手持掃帚表示「我把房子打掃乾淨歡迎您」,同時敲鼓通知主人。圖為一座魏晉墓門上畫的執彗門吏。
▍「人在家裡,更像只豬」
「家」字的上半部「宀」,像一個屋頂,表示房屋,下半部「豕」意為豬。「家」,即一座養了豬的房屋。這表明先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從遊獵、採集轉變為定居、飼養家畜,進入農業文明。
我國迄今發現最早的家豬,一般認為是來自距今約8000年的河北武安縣磁山遺址。據殷墟出土的殷商甲骨文記載,彼時——距今三千年前——已有豬的畜舍飼養。大量先秦墓葬中都發現有豬陪葬。一個簡單的「家」字,卻是農耕生活的深刻縮影。
▲如今在我國西南山區,以及東南亞一些地方,仍可看到上層住人、下層養豬的房屋。
梁實秋先生在養了幾年豬後,突然頓悟——「吃了睡,睡了吃,毫無顧忌,便當無比。這不活像一個家麼?」文學大師的通透與幽默在關於漢字的解釋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家,既是地緣的坐標,又是血緣的圍牆,它散逸着最發達的根系,將人的身體或精神牢牢定在自己的懷中。家的偏旁是「宀」,像交覆深屋。交覆即指那兩條直線,深屋,就能容下各種東西:容女為「安」,容牛為「牢」,容龍為「寵」……這是古人對家的理解。無論古今, 「家」都是我們生活的意義之一。▍有房有財產,有人、有煙火氣
除了房屋、財產,「家」的另一要素是互相扶持、共同生活的人。婚姻自古被與家庭、居室關聯起來,「室家」便可指夫妻。《孟子》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生了兒子,父母便盼望給他找妻室,生了女兒,父母便望着給她尋夫家。
室字甲骨文和金文,房屋內有個躺倒歇息的人,所以本義指安居休憩的裡屋——活動、會客的外屋則是「堂」,所以有「登堂入室」的說法。武俠小說里,「入室弟子」與師父更親近,作為「內人」的妻妾,則有「正室」「側室」之稱。
成家後會生子,「字」的金文就是屋內有個嬰兒,其本義為繁衍後代。《山海經》中,苦山的奇木「黃棘」,「其實如蘭,服之不字」,便是天然的避孕藥。
而用「字」指文字,也取了繁衍之義:漢字有獨體字,由筆畫直接組成,如山、水、人等,而兩個或更多個獨體字組合,又能造出新的字,是為合體字,如張、和、讓等。如此看來,文字亦如人繁衍,不斷生成、子孫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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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金文的「字」
有房、有人,家還需要一點「煙火氣」。「宜居」的宜字雖也有寶蓋頭,但原本跟房屋無關,是砧板上放着肉(通常有兩塊),所以宜的本義應為肉類菜餚,或指烹飪。《詩經》中有個家庭場景,妻子催丈夫早起,說鳥雀都已出巢了,賴床的丈夫便甜言蜜語,說「弋言加之,與子宜之」——把那飛鳥射下來,我們一起煮來吃;又說「宜言飲酒,與子偕老」,菜做好後,一起喝酒,與你白頭偕老。吃,從來都是家庭的核心節目。宜字後來在字形演化中,上部變成了宀,也算是誤打誤撞地使「烹飪」跟「居家」連在了一起。▍字傳家風,漢字中國
漢字的形態不斷演變,有甲骨文、小篆、隸書、楷書;漢字的載體也不一而足,可以刻在竹簡上、寫在宣紙上,也可以存在電腦里。漢字所承載的思想文化,大到國家、王朝的歷史教訓,小到千千萬萬家庭的家訓、家風,由此得以世代相傳、累積至今。漢字不絕,中華文化便會延綿不衰。
2010年,《中華遺產》評出「最中國漢字——100個最具中華文化意義的漢字」。由來自歷史、文學、考古等文化界數十位專家坐鎮,對漢字進行初選,再從374個漢字中,精心挑選出100個極具中國文化意義的漢字。同時在網上廣泛徵求網友意見,「和」字贏得網上投票的最高票數。CCTV新聞頻道特別報道。
12年後,2022年的今天,我們重新梳理,重磅打造,發行《漢字中國》增刊。圍繞「讀漢字、識中國」這一核心概念,一起探尋「一個漢字,一段故事;一個漢字,一部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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