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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根據興趣愛好求職擇業,無論如何是奢侈且幸運的事,實際上我們在職場向上的過程中往往難償所願。
領英職場最近有一個對中國會員工作年限的觀察數據,過去四年,職場人第一份工作的在職時間越來越短:
2018年,28%的畢業生會在入職6個月內結束第一份工作,2021年這個數字上升到了69%。
雖然大家在第一份職業的選擇上常常會走一些彎路,但很明顯年輕人對探索和明確自己想要的職業路徑所需要的時間正在變短。
領英和看理想一起策劃了一檔關於職場的播客節目《上台階er》。
在這檔節目中,每期特約嘉賓將分享ta在畢業前後如何考慮自己的職業規劃,以及興趣、主動、運氣等因素在其中分別起到了怎樣的作用——
從特邀嘉賓初入職場時聊起,縱向展現ta如何在職場的不同階段做選擇,換公司、換行業,這些看起來平常的行為中包含着ta怎樣的思考和判斷。
這是一檔以時間為尺度,探討工作與生活如何相互影響、人在這個過程中如何被塑造的節目。
如果你也是即使嘴上說着想擺爛想躺平,心裡和行動上還會一直向着光輝燦爛之處的人,這檔節目非常適合你。
歡迎跟隨看理想主播顛顛、特邀嘉賓、領英觀察員,走好人生每一步,咱們一起上台階er。



掃碼查看Alex的領英檔案

顛顛:歡迎大家收聽由看理想和領英中國聯合策劃的職場類節目《上台階er》,我是主持人顛顛。

這一期的特邀嘉賓Alex,我想邀請她來參加節目很久了。可能大家知道她的自媒體項目《絕對是個妞》,我們公司很多姐妹們都是Alex的粉絲。

本期觀察員嘉賓是來自領英中國用戶市場與公關的高級總監Billy。

今天這一期就是Alex你的主場。我應該把你的職業介紹為視頻博主嗎?

Alex:我會自我介紹為視頻博主、視頻創作者,但是這個也不太準確,因為視頻博大多創作短視頻、超短視頻。

而我們的節目時長非常「不友好」,都在十分鐘以上。它不太像一個自媒體、個人博主,更像是結合了傳統媒體和個人的形象。

關注的話題主要是女性和性別平等,但並不都這麼嚴肅,很多生活當中與性別視角有關的話題都會成為選題。

希望我們的片子,一是能讓人覺得非常看得下去和看得進去,二是能夠讓人思考、促成個體或者環境的改變。

顛顛:作為創業者和leader,你現在的工作日常是什麼?

Alex:最近特別混亂。在孩子去不了幼兒園之後,我的工作時間就少了很多,其實每天工作量完全不夠。

我們每周都有一期新的節目出來,所以每周肯定有一天=用作錄影,其他的時間會想後續節目的策劃。

比如想新的選題,以及已有選題能夠怎麼去拍、怎麼去做結構,然後和後期的同事商量拍好之後怎麼剪、出版之後怎麼修改。還需要和廣告客戶商量他們想要什麼樣的片子、我們能給他什麼樣的創意。

顛顛:你現在有周末嗎?

Alex:周末還是挺有的。

除了一定要拍攝的時候,我周末基本不工作,我先生在周末也非常想要和我和孩子在一起,所以周末我們就安排家庭時間。

Alex一家人

顛顛:真好,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節目裡普及一下,因為粉絲叫Alex阿姐,所以Alex的先生被稱作阿姐夫,還有孩子是菜捲兒。反正愛屋及烏,這一家子都粉了。

Billy你有周末嗎?

Billy:我們做公關是一陣兒一陣兒的。

你來事兒了,別說周末,可能一個月都是別睡覺了。但沒事兒的時候,我們就抓緊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大部分時間是有周末的。


顛顛:拋開技術手段和視頻平台的發展趨勢不談,你從復旦廣播電視新聞學專業畢業的時候,有想過將來做現在這樣的事情嗎?

Alex:我可能會知道我在做傳媒相關的事情,可能是視頻作為媒介的媒體,但肯定沒有想過是自己做節目。那個時候也沒有個人作為媒體這樣的形式出現。

Billy:你畢業的時候,紙媒還在它的黃金年代的末端是嗎?

Alex:在那個迴光返照的時候。

但我想補充一下,那時我在鳳凰衛視。

鳳凰衛視初期都是新聞主播以個人的名義開專題類的欄目,比如梁文道的《開卷八分鐘》。我在吳小莉的《問答神州》。

《問答神州》

那時候會覺得以這種形式成為一個出名的人是件很棒的事情,尤其是這些女性記者和主持人,曾子墨、吳小莉、陳魯豫, 覺得那就是所有優秀女性的典型。

顛顛:所以那個時候你是通過常規的校招,投簡歷然後通過選拔進的鳳凰衛視?

Alex:不是。我的老師是紀錄片領域非常著名的學者,劉春當時又在央視做紀錄片,所以他們本來就認識,老師又可以幫同學們推薦實習的地方。

我是在大三實習的時候去的,那時得到這個機會覺得很棒,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幹嘛。第一天去的時候,我就是很乖的早上去了,辦公室也沒有人,因為媒體的朋友們沒有早上去上班的。

另外一個老師是口述歷史的製片人曹景行老師,他問我對於歷史感興趣嗎?我說不感興趣,就被分到了隔壁做政治的組。

我記得一開始製片人給我的一個工作是給當時的證監會主席尚福林寫採訪提綱,我就用有一點小聰明的方式。

比如我看其他人採訪他的東西,也許那些採訪不一定是問答形式的,但是我會從他的表述裡面去推測問題是什麼,在那個問題的基礎上可以產生新的追問,然後寫了一個提綱。當時的製片人覺得,哇,這個小朋友非常不錯,從那個時候印象就很好。

後來就干編導,大四回去上學,遠程繼續寫些paperwork,之後大學畢業,肯定會去鳳凰衛視。那可是我媽對我最滿意的一份工作呢。

顛顛:你大四畢業大約是哪一年啊?

Alex:08年。

顛顛:那個年代的新聞輿論環境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你是覺得自己在新聞傳媒這方面是有些天賦、有些感覺的嗎?還是出於專業的慣性順理成章地做這樣的事情?

Alex:第一份工作對我的吸引力在於,你需要一個節目接一個節目、一個嘉賓接一個嘉賓地做你的工作——好像總有新鮮的東西進來,你的知識面也在不斷地擴展,即便是在一個欄目做很久,我都不會覺得自己停止不前。

美劇《新聞編輯室》

那個時候時政類的節目,其實是有政治、有經濟,還有可能採訪各個省份的省長、省委書記,香港和台灣的政治界人士,確實很有趣。

我覺得後來做《絕對是個妞》也是這樣,每到下一個選題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研究新的東西了。這是媒體有意思的地方。

顛顛:你在鳳凰衛視待了多久?

Alex:呆了五年了。

我其實在工作上沒有很多變動,而且我去的時候不太有預設會在這裡工作多久,結果就是很長時間。

Billy:屬於是loyalty很好的同學。

顛顛:可不可以簡單說一下當時促使你離開的契機是什麼?

Alex:就是談戀愛分手了。我覺得不行,我要換工作,我要改頭換面,我要重新開始,就是我要一個新的刺激。

那時候朋友隨手丟了一個offer給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跟領英的世界有所結合了。

那是一個外企在招公關,可不就是我曾經想象中的白領生活嘛,我要去試試。於是跟製片人說,我不幹了,太久了不好玩了,我要走了。

我現在的領英profile還是communication manager,還有人給我打電話說,常小姐這有個職位你考慮嗎?

Billy:在這裡可以稍微糾正大家的誤區,其實領英上面的profile,它不僅僅是為了你找工作用,很多人的領英profile保持更新,可以在上面遇到很多職業的和個人成長的機會。很多人在上面拉到融資、投資、結為朋友,然後去喝喝酒、聊聊天,還有很多商業契機、成為合作夥伴。

領英有這樣的「六度人脈」的概念,它是一個讓你能夠連接更多機會的平台,那個機會不見得單純是找工作的機會。

Alex:對我來說其實很適合用來找採訪對象。


Alex:PR是我做的最短的一份工作,就做了一年。

那不是我計劃離開的,其實當時是被開掉的。然後我在想,如果我不被開掉的話,會一直在那兒呆下去嗎?應該也不會。

這還真的能提供一些職場經驗。我覺得是當時各個部門之間、我的領導和其他領導之間的權力之爭,需要犧牲掉一個人,可能找一個小朋友犧牲一下,那就是我啦。

當時我很委屈,作為一個好員工,我想問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我還能改進的。領導說大概沒有這機會了,你可以自己提交一下辭職。

阿姐夫很氣憤,他教我:這事兒你應該為自己爭取權利,不能這樣請你走掉,你是一個正式的勞動者,解除勞動合同的話需要怎麼做,法律裡面都有的。如果他們沒有的話,你可以跟他們去協商,還有和我聯繫做勞資糾紛的律師。


那個時候也習得了一些小小的戰術技巧。

HR的任務就是把我弄走,他們也會對我厲害一點。阿姐夫就說,他們下回再叫你的時候,你說那我先上一下廁所。

首先我不跟着你的節奏走,可以去廁所給我老公打電話場外指導一下,還可以按下我錄音的按鍵。

然後呢,我就大搖大擺在他辦公室說,你有什麼事兒嗎?把底氣搞足一點,變被動為主動了。

最終是協商,兩方都覺得合適的條件,那我就可以跟你們順利地再見。

Billy:其實很好,我覺得被裁一次是職業生涯裡面很重要的時刻。

之前有家公司叫塞班,是做諾基亞的手機的操作系統,直到被諾基亞收購。

後來我們被lay off,跟裁掉還不一樣,真的會從香港飛過來幾個做職業諮詢還有心理關懷的,因為他們覺得他們做錯了,你被lay off是因為諾基亞變成一個NGO了。

我也經歷過那些,但後來回想會覺得那段經歷還是挺有價值的,好像你今天遇到的那些職場的溝溝坎坎,其實也沒什麼。

顛顛:關鍵是這種歷練確實沒有對你造成特別嚴重的影響,尤其是人身傷害,這就是另一回事。

它相當於一個教訓,如果你處理的好,它是一塊墊腳石。

Billy:它是精神財富,不像現在有些pua傷害很難平復。有些精神上的傷害,真的是因為他老闆根本不是好人,這種情況也很多。

所以我同意自己設置一個底線,這個底線是不跟卑鄙的老闆共事,或者不跟一個企業價值觀非常扭曲的企業共事。

那麼在這個底線之上,當你都可以容忍的時候,你會發現這些到最後都變成你的精神財富。


顛顛:Alex你經歷了中間的過程再去單向,能夠很順暢地進入企業文化嗎?還是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Alex:需要適應。

是通過間接關係知道許知遠發朋友圈說他們在招人,我就去投了這個簡歷。但是去到單向空間之後,他們一開始看我也覺得不像是能在這呆得住的人,這我是後來知道的。

單向歷

在那之後,他們說你可以先弄單向街的公眾號,其實他們當時也沒有特別想好我這個職務需要做什麼。我也覺得這個起步挺好的,因為它是個很具體的事兒。

其實一開始寫的稿子奇奇怪怪的,但是之前寫公號的編輯沒有嘲笑我,又教我寫,之後就會比較快上手了。

顛顛:寫了一段時間公眾號,就開始想做其他事情嗎?才有了後面的單向歷和微在視頻。

Alex:我自己可能有經驗,也願意把事情做大。

從公號編輯到成功策劃活動之後,老闆就會說,你要不要之後再做一個什麼事兒?我就覺得好呀。有些時候會說你要不要再做一個什麼事兒,同時我們再給你加一些錢,我說好呀好呀。就是這樣下去了。

甚至到做《微在不懂愛》,這好像是改變我人生的一件事情,也是他們問我願不願意做,我當時也一貫回答好呀好呀。

當時公司想的是和親密關係和性有關的、比較大膽的一個視頻節目。這不就是我非常感興趣的領域嗎?可以搞。

但是公司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做,我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來。可能因此導致《微在不懂愛》最後像是我的節目,而不太像是公司節目吧。

《微在不懂愛》

顛顛:那在單向空間大約做了多久啊?

Alex:從2014、2015年左右做到了2020年吧。

那個時期的同事到現在都還是朋友。

顛顛:我記得那會兒王中王是你視頻裡面很重要的搭檔。有一期王中王在視頻裡面模仿許知遠說我叫許知近,好像有一起模仿《十三邀》裡邊的橋段。

Alex:穿人字拖。現在單向街真的賣許知遠人字拖,跟王中王當時的大力模仿搞不好有關係呢。

顛顛:而且我看後面像2020年疫情剛開始的時候,Alex策劃了一個小小的專欄《你今天還好嗎》,當時就有和王中王連線。

我看到也是眼前一亮。人家做這種事還不錯,而且視頻那種分屏呈現,還有在視頻里朋友之間打電話的真誠狀態,在疫情的時候是很重要的撫慰。

我記得當時你和王老師視頻那期,阿姐夫剛剛回家,和王老師打招呼,哎呀,好久不見。

Alex:你有一種同時在跟大家視頻電話那種參與感。

顛顛:而且有那種陪伴感。

因為在那樣一個時期,大家也沒有搞清楚這個新冠病毒怎麼回事兒,一方面害怕,另一方面也有點茫然,想知道外面的更多消息。其實你是用這樣的形式來展現了疫情當中你關注的一些主題。

那你在微在的那段時間,你覺得這種職業上的成就感,或者說你發現對於未來有幫助的事情是什麼?

Alex:最大的成長是能夠完全自己一個人,在一個很自由的狀態之下,做一個從零到一的欄目。

在那之後我自己出來單做或者是從頭開始做一個什麼東西,我都完全不會害怕,因為這是我經歷過的、我都已經學習到了。

我是在微在的時候第一次自己做一個leader吧。我開始招人,除了招實習生還招正式的員工,然後要去想給人家發多少錢,在做得不好的時候想要不要開掉一個人?一開始我的理念是有點幼稚。

阿姐夫告訴我,如果你在做上司,永遠不要想着怎麼剋扣你下面的人,其實你應該跟你上面的人去較真兒,對於下面的人是要mentor他們、替他們擋事兒,這樣才能有一個好的團隊。

Billy:阿姐夫聽起來是個三觀很正的人。

顛顛:感覺阿姐夫不僅是你的家庭合伙人,還是職場上很重要的隱形合伙人一樣,總是在關鍵時候給你支持。

Alex:對,這兩個故事都跟他有關。是個coach。


Billy:前兩天我看一個節目的主題叫「年輕人的時代,還是時代的年輕人」,裡面有一個觀點:

有很多年輕人在大學畢業以後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所謂的時代的洪流裡面,不希望自己被這個時代最熱切的東西拋棄;有些年輕人選擇職業的時候就不是那麼在意這個時代最熱的是什麼。

你們在做的事情都是跟這個時代直接相關的,是因為你們對時代有一種擁抱的熱情、希望跟這個時代一起成長,還是說機緣巧合就幹了這個事情,然後覺得這個事情就是適合你呢?

顛顛:時代選擇了你還是你選擇了時代?

Billy:比如說我做公共關係,做市場這件事已經有上百年歷史了。

所以當我選擇這個的時候,是因為我發現我適合它、我有天賦,這會兒我腦海里根本沒想這個時代的事兒。

Alex:我覺得是恰好地趕上了。


我在想去單向街的時候,會在坐地鐵的路上刷公眾號,那時單向街的公眾號,是給我特別多信息量的,感覺他們特別國際化、想點子特別新。

我從那個時候就喜歡這個東西、想做這個東西。去了之後我就跟他們說,我可以做這個事兒。

後來在微在,我們是第一波做互聯網短視頻的,而我們其實沒有趕上抖音和vlog的這一波大潮,就是在這個趨勢起來的時候,我都沒有跳進去。但是現在發現其實讓我們破圈的媒介渠道是抖音和小紅書。

顛顛:這些做節目的呀,也是一邊做節目一邊摸索學習,人也會逐漸發生變化。

這麼多年我關注Alex的視頻,我們跟着成長,也看着你成長。感覺有點把視頻做成個人記錄、視頻記錄史一樣的。

Billy:有一個說法叫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你看我們是通過看幾十幾百年前的書籍和記錄,來了解當時的風土人情、文化、所思所想。

Alex你今天在寫的東西是和這個時代相關的,一定受時代的局限。如果有一天你得知,一百年以後的人真的會通過你的東西來了解這個時代,他們期望這是客觀的視角和真實的反映,你會對今天的作品做任何改動嗎?

Alex:不會啊,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種情況的話,那我還挺能真實地呈現這個時代的一部分人。

Alex視頻中的女性

Billy:像這樣當然是最好。我今天看到很多公眾號、短視頻,可能五年以後的人想拿那個來了解真實的這個時代,我覺得它們都沒有價值。很多東西是為了博眼球啊,或者為了賺得流量啊,並不真正地反映這個時代。

Alex:什麼東西能夠在這個時代博眼球、賺得流量,就是證明這個時代在看這個。

顛顛:而且Alex早年做的很多視頻,放到現在都是有很多啟發意義的,能夠經受時間的考驗。


顛顛:這麼多年你在工作上或者選題上,有沒有一以貫之的判斷和原則?

Alex:有價值感。如果能夠影響到一個個體,它就是有價值的。

如果能影響到很多個體,它切中了很多人的共鳴、呼應現在的熱點、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關注和流量,那肯定是非常有價值的。

能讓我自己得到成長的。因為也許它是一個實驗。我在工作和生活裡面最喜歡的部分,就是有時候我會設計這些選題。我參與其中,真的是從中得到了很多成長和改變。

顛顛:在熱點這個事情上,你是怎麼去把控和判斷的啊?

Alex:不是太跟得住。我覺得能跟好熱點那是很難的呀。

熱點出現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觀點,你有多勇敢來說出自己的觀點、展示自己的認識水平呢?你的觀點有多高明呢?或者它安全嗎,會不會得罪人呢?會被審查嗎?會被封號嗎?都不知道。

顛顛:你關注的是偏性別平等這樣的選題,現在大家會對這些詞稍微有些敏感,輿論環境也確實變得更加不友好,你怎麼樣在做選題的時候把控那個度?

Alex:先說這個輿論空間吧。

為什麼現在有感覺對於女性議題關注太多了?那我覺得大家有這個感受,肯定是因為之前聽到的不夠多。女性沒有發出聲音,或者說主流的媒體,也許是因為它是男性主導的,他們沒有去關心女性有關的問題。這些問題出現了,於是你感覺多了。

《絕對是個妞》與性別議題

那為什麼有人會覺得太多,我也想了解他們不滿的地方在哪裡?是說他們關注的一項很重要的事情沒有人討論、他們的需要有沒有得到滿足,還是就是不爽,覺得女人的事情不應該講那麼多、不應該講得比男人的事兒更多?這個我也不理解,所以我要問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還有就是我們在探討這些話題的時候,好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我們不罵男人。

顛顛:我們不製造對立是吧?

Alex:是,我們挺少煽動情緒的。因為你有情緒在的時候,你就有評判,那個評判不一定是對的。生氣是正常的,關鍵是生氣之後你做什麼?

我其實是想要把廣大的男性群體拉進我們這個戰線,聽到我們在講什麼、理解我們,甚至和我們站在一起。

其實父權社會對女性和男性都有捆綁,大家在裡面都不舒服。但有個難題,你怎麼說話能讓他們聽進去呢?

顛顛:我有時候看Alex的片子,感覺Alex在普及常識,就是人應該尊重人,不是說我們女性站起來,你們男性倒下去。

Billy:或者那個尊重的邊界在哪裡。

顛顛:對,是說大家共同生活在一個世界、一個星球,彼此尊重,一起看到更大的世界、一起生活在這個更大的世界。

反對你在節目裡面的表達的人肯定是會有,那你們是怎麼面對的?

Alex:評論裡面有抨擊和並不客觀的反對的,也有其他評論去跟他們辯論,有的時候是很友善的,一來一回之後,大家都互相諒解了對方;有些時候是互相懟完之後,這個火藥味會一直持續下去。就是會讓大家在評論區自己去發聲和對話。

有些看起來很有攻擊性的,我就直接把它刪除並且加黑名單。這是我的權利,我要好好使用。


顛顛:《上台階er》強調工作和人相互塑造。

我自己做音頻節目這些年,就覺得我的生活有一些變化,比如說我看個劇都在想,這個是不是可以作為選題,不知道你會不會有這樣的職業病。

Alex:可不是嘛。職業病是這樣的呀,在自己的休閒時間去選擇看什麼電視劇看什麼書,也會覺得要找那些跟我選題相關,自己要輸入,不能幹玩。

顛顛:那你覺不覺得自己的工作與生活是不平衡的?可能從旁觀者角度來說這多好,你的生活和工作無縫銜接,這些愛好又不是多占用你時間。

Alex:那你一定是非常好的員工。我在自己創業之後,和我當員工的時候其實不一樣,現在這個階段會覺得生活和工作更分不開了。

你會在更多時候想着工作的事情,自己也不敢完全放鬆下來,覺得自己還沒有做到特別拼,應該付出更多。

Billy:但你有沒有想過什麼是最佳狀態?是說你更拼,會讓節目更好地影響到大家,還是說目前工作五小時剛好是最好的階段?

Alex:如果是高效利用的話,我每天工作四小時應該是可以了,一周工作四天。

Billy:所以不要苛求自己。

Alex:對,而且因為我沒有那麼卷,就沒有更多的焦慮。不會不斷地想要調轉方向,一會兒試試這個,一會兒試試那個,那樣可能會前進得更慢。

顛顛:工作與生活不太分得開的狀態,你自洽嗎?

Alex:我還行,因為你在輸入的時候也在成長。

Alex的生活空間布置

顛顛:另一方面是我們創作的時候有自己的舒適區,不知道你會不會面臨創作上的一些困境,或者說你偶爾覺得可以擴展一下?

Alex:哇那還沒有,沒有你那麼主動地去想這些事情,我肯定就是在我的舒適區里啊。

Billy:她就是以自己最舒服的方式來做自己的工作。

顛顛:或者說,在你關注的主題範圍之內有太多事情可講了,會怎麼選擇。

Alex:其實有渴望探出舒適區的倒是我們團隊的小朋友,他們想要嘗試和學習新的東西。

我們之前在片子的形式上面有創新的時候,小朋友一下子工作得很嗨,覺得自己喜歡那樣的。而且像我這種不是那麼卷的,他們就會有點焦慮,「啊,我們公司會不會哪天完了。」

顛顛:老闆這麼不上進是吧。

Alex:是這樣。他們經常期待我給她們畫餅,我就說沒有餅,後來覺得好像不應該這麼說。

顛顛:那你感覺從打工人變成leader心態放緩了,這是職場人正常的過渡,還是大家別學自己,應該更努力一些?

Alex:我沒有答案啊,我要是在這兒說大家應該上台階兒,那不就是在否定我自己現在還比較舒服的狀態。我覺得Billy可以說一下這個。

Billy:這是職場人普遍會問到的問題。

有一種觀點是,隨着工作年限變長,如果你的工作不是在打水漂,而是始終勤于思考和自省,那你會逐漸知道什麼會給你帶來最大的自我滿足感和和價值感,然後就去做那件收入和自我價值ROI都更高的事情。

所謂上台階,它不意味着今天工作六個小時,明天工作七個小時,而是找到什麼讓你收益最大、自我滿足感最高的事情。

我現在也進入到一個舒適區,可能跟Alex不一樣,就是我找到效率最高的、自我實現的工作方法,而這個工作方法是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累的。

顛顛:那直到現在Alex應該還是可以從大家給到的反饋當中獲得職業上的價值感是不是?

Alex:有時我碰到粉絲的時候,可能他們表現得很嗨,因為已經對我非常熟悉了,而我完全不認識他們。所以看到他們看我的眼神這麼親切,我會有種錯位感,但能感受到他們的能量。

Billy:像我們這種職場,你得使勁想,因為沒有人跟你直接互動,價值感沒那麼快。

顛顛:你今天在這兒也是挺有價值感的,這和你平時工作的場所和氛圍完全不一樣。

Billy:是的。作為職場人一定要自己找到自己的價值感,這件事挺重要的。


顛顛:Alex你覺得自己在關注的這些領域,還有哪些事情需要做,或者說接下來的探索方向?

Alex:我們馬上要拍的一個片子,是女性講述自己墮胎的故事的。起因是美國關於墮胎權的政治角力,還有這個法案對整個女性群體權利保護的倒退。

我自己也是墮過胎的女性,每個經歷過這件事的女性會有完全不一樣的故事,而且人工流產在我們這個年紀和上一輩的女性裡面發生的概率都很高,但這個故事還沒有很多人去講。我們會有三位勇敢的女性來講這件事。

顛顛:在性別議題上,你希望大家能夠多關注、多做什麼樣的事情?

Alex:厭女的情緒是隱藏在深處的東西,女生身上也會有,我會檢討自己什麼時候會出現厭女的情緒、我們平常看事情的時候會不會帶有那樣的眼光。

今天我還看到一個公眾號在寫「飛盤媛」。現在大家在玩飛盤,很多喜歡踢球的男士們發現自己訂不着場地了,訂上場地的是玩飛盤的年輕男孩兒女孩兒,但是他們看到的都是女孩兒,覺得她們沒有在進行真正的運動。

怎麼這事兒讓他們這麼生氣呢?如果是打高爾夫的老闆們都來到足球場地上了,他們會污名化這些對象嗎?這裡面是不是也有一些厭女情緒,日常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在這方面更敏感一點。

Alex與朋友玩飛盤

還有就是生育對女性職場經驗的影響。我因此去想,公司同事要是休產假的話,我會讓她休多久、給到她什麼樣的待遇、怎麼調整她的工作量、要不要把父親的陪產假設置成們公司制度,然後公司的結構能夠不被她生育這件事情影響,她也還能在這個領域做下去、做的好。

這個是企業可以去做的事情,它確實意味着花錢,但如果能用錢換來對於人的關懷和愛,我覺得這個錢是用在了對的地方。

Billy:這個價值超過一般人認為的它的價值。很多員工到最後想念這家公司,並不是因為它的pay很高,而是因為一些人文關懷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不是單純掛在牆上的slogan和mission。

多付出的成本換來的是員工對這家公司美好的回憶,這都會有回報,所以做長期的公司要重視這些。

Alex:奈飛的文化手冊對我影響還挺大的。

《奈飛文化手冊》

首先要提高公司的人才密度,在實現更高的talent density之後,要做的就是員工之間互相的坦誠,要有及時的feedback。

很多人怕feedback傷害別人就只說好的,但是在奈飛的環境之下,為了公司和人的成長,有時候也要接受壞的feedback。而且在你有足夠好的環境和說話方式之後,不一定壞的feedback就會傷害到人。

Billy:Jobs說他只願意跟聰明人溝通,因為你在跟他溝通的時候,他只會從你的話語裡面找到會使他成長的部分。

我覺得意思是你的feedback不用過於考慮傷害別人自尊,只要是真誠的feedback,只要對方是足夠自驅或自省的人,能夠從feedback裡面找到讓自己成長的部分,那麼這其實是種幫助。

所以我覺得在這點上中國的職場人是需要反思的,今天中國職場人說真話的場景非常少。

顛顛:我看Alex的視頻裡面,同事之間的對話很坦誠。估計你們應該是很扁平化的管理方式。

Alex:做的也不是特別好。我之前答應同事每個月one-one一次,他們都吐槽我一年只有一次,對於這件事情我有些壓力。領英應該是經常one-one。

Billy:我是放養式的leader。其實我的下屬要求我做更多的one-one,但是最後也沒實現,倒不是因為壓力,而是因為懶。

我覺得跟一個人one-one的時候,應該給予對方一些價值。但是我並不知道我自己在高頻率長時間的one-one中,是否每次都能提供價值,所以如果沒有準備好,我就不做,不讓對方失望。

Alex:奈飛這本書說的東西我覺得可以做起來,它說你可以在one-one的一開始就請你的下屬給你feedback。

我原先一直覺得one-one應該是我對對方多說些什麼,但其實他們也有很多話想要說,我是需要去聽的。傾聽之後就要有行動嘛。


顛顛:Alex可不可以給大家推薦一些相關領域的創作者?

Alex:首先想到的是蘿貝貝。

蘿貝貝能夠把娛樂的話題深刻化,然後把它和社會的現實聯繫,給到你非常擲地有聲的觀點。同時她的語感那麼好,你可以笑着看完一篇娛樂八卦,同時還變得深刻了一些,這很了不起。

Billy:還有一個領英用戶的問題。今年就業形勢不太好,很多同學想嘗試用自媒體的方式靈活就業。如果有輸出的欲望和才華,如何來衡量這能否成為自己在一個階段的職業方向呢?

Alex:隨時輸出。現在成本並不高,年輕人對剪視頻、錄視頻這些也都學得很快。

但是要能夠到商業化那一步,或者是能夠成為養活自己的、讓自己富裕起來的職業,競爭挺激烈的,肯定需要獨特性。如果能確認自己有這個獨特性,那我覺得很值得這樣做呀。

Billy:這個確認的過程能給一些指點嗎?

Alex:可能得有一個專門領域,可以長期持續輸出。如果比較散,可能難以形成獨特性。其實大家都會很快發現自己在做了幾期之後就枯竭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顛顛:你現在有數據焦慮嗎?

Alex:有些時候我們覺得挺好的內容數據不好的話,自己還是有點不開心吧。

但是有次同事自己用一種創新的形式創作,做得很開心,最終我們都覺得片子很好,可是數據不好。那個同事依然很堅定,因為知道這是個好片子。這種對於自己創造價值的強烈認同感,是我很佩服的。

如果相信自己、熱愛這個事情、發現自己也有一定天賦的話,碰到前面這些挫折,比如沒有流量、吸引不來觀眾,要在這個時候硬着頭皮堅持做下去,做出一段時間來可能會有轉機。


Alex:如果財務自由的話,還會做這個事情吧。

因為財務自由之後,你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現在做的就是我喜歡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一個讓我和團隊有收入的事情。

不一樣的是,財務自由之後可能就不怕封號了。但是也不一定,雖然這個號不再是錢的來源,它的影響力也很有價值。如果我想做影響力的事情,那我是不是還是會怕封號,那可怎麼辦呀。

……

錄製現場

*本文部分圖片來自嘉賓Alex微博@Alex絕對是個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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