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如心
文｜風馬牛（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
還記得「亞洲女首富」龔如心嗎？那個多年來保持一身「超短裙＋羊角辮」的少女裝扮，被人戲稱「小甜甜」的女企業家最近又成了熱點人物。
4月2日，據香港大公文匯全媒體、「星島網」等多家港媒發布消息稱，香港最大慈善基金華懋慈善基金日前倡議從已故華懋集團主席龔如心遺產中撥款100億港元設特別基金抗疫紓困。礙於司法程序，理事會暫時未能動用遺產。龔如心的弟弟龔仁心近日接受媒體專訪時表示，希望簡化司法程序，讓善款儘快用於抗疫。目前，香港特區行政長官辦公室已回函表示感謝，並告知稍後給予回復。
據了解，龔如心2007年去世後將全部遺產作慈善用途。華懋慈善基金作為受託人身份持有遺產，同時律政司司長和基金董事會須就該遺產制訂管理計劃，包括成立監管機構，可是有關機構至今仍未成立。該筆遺產現由普華永道管理，但囿於法律程序冗長，基金會雖坐擁數千億資產，卻不能施以分毫善款援助。
作為華懋慈善基金主席，龔仁心感慨疫情對他觸動很大，應該化為行動，因此有了這樣一個撥款決議，希望對香港人、對大姐（龔如心）也有個交代。龔仁心說：現在很多中小企業，以及靠中小企業吃飯的快活不下去了，起碼是很困難。大家都看得到，特首和特區政府正在克服各種困難，不遺餘力抗疫紓困。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目的和特區政府的目標不僅吻合，更是完全一致。在某些人眼裡香港人只知道跳舞跑馬，燈紅酒綠，實際上香港有民族性、有韌性。雖然碰到這麼大的困難，但有強大祖國的支撐，有香港人不屈不撓的獅子山精神，這個難關是過得去的，不需要等很久，大家就會看到香港又繁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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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昔日福布斯富豪榜上的「亞洲女首富」，龔如心的一生充滿曲折，傳奇事跡十分罕見、驚人，比電影還要精彩。
龔如心的父親龔雲龍與王德輝的父親王廷歆是結拜兄弟。龔如心在三四歲時已認識比她年長三歲的王德輝，兩人可說是青梅竹馬。彼時，王德輝的父親王廷歆於上海成立華懋公司，做西藥進口生意，而龔父只是一個普通職員。
1946年王廷歆舉家遷往香港，後來王德輝赴美升學不成，加入華懋工作。兩年後，王德輝回上海找龔如心，此後展開瘋狂的追求。龔如心12歲、王德輝15歲時便正式確定戀愛關係。
1949年春節前夕，隨着國民黨敗退，從上海駛向基隆的太平輪嚴重超載，最終在舟山海域撞毀沉沒，導致近千人喪生，龔父也隨船罹難。
然而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卻加速了他們愛情的升華。
父親去世後，龔如心的身體狀況很不好。1954年，上了半年大學的她成績一塌糊塗，於是隻身棄學前往香港投奔王家。第二年初，18歲的龔如心嫁給了王德輝，沒有門第之見。那時候，王父在香港生意失敗，所有的重擔都交給了兒子王德輝。
去到香港後，龔如心在一所學校念書，學習英文及一些商業知識。彼時，丈夫的公司人手不夠，下課後，她經常跑去幫忙，晚上再跟他一同回去。
龔如心曾回憶說，「香港是一個比較小資的城市，但我卻是一個很活躍的人，在家裡坐不住，只要有空我就往公司跑，起初在公司里很閒，我就常常跑到青女會，參加畫畫、跳舞等學習班，我很喜歡這些，但後來沒有時間繼續了。」
從底層慢慢創業，經過五年後，夫妻二人攜手打造的華懋集團憑藉塑膠生意在香港已頗具影響。
1960年，在一位開塑膠廠的朋友的建議下，龔如心與王德輝決定將公司向地產業轉型。
龔如心表示，「我那時整天跳來跳去地學這學那，還不大定性，都是由我先生一手操辦下來的。後來，我們開始自己買地蓋房，因此要忙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先生就把我拉上，吩咐我去做這做那。幾年之後，我發現蓋房子也很有趣，並且對很多環節都熟悉了。」
「那時候，別人都很奇怪，做地產的幾乎不用自己考慮鋼筋水泥等瑣事，因為可以雇各種不同的施工隊。但我們卻要自己親自做每一件具體事情，一天的時間主要耗在工地上，以免人家偷工減料、質量不過關，這可能與我們的勞碌命有關吧。」龔如心說。
內向的王德輝不大喜歡跟人講話，選地、買地，以及弄水泥、搬鋼筋等辛苦活都是他干；而同政府溝通、跟銀行接洽等對外事宜，以及後期的賣房子做推銷等，都是龔如心做。
在這樣的艱苦環境下創業，龔如心感慨：香港的種田人都比我們好，人家隨便翻出一點農地就值很多錢，我們是外來戶，每一寸土地都得花錢買，無依無靠，好可憐的喔！
華懋的地產生意都是集中在荃灣這樣的新市鎮發展普通住宅項目。與其它地產商不同的是，夫妻二人極少貸款，都是利用集團旗下各公司的內部運作解決資金問題。在1967年香港大暴動造成的地產災難中，龔如心和丈夫以低價大肆攬地，這一舉措讓華懋成為當時香港最大的房地產商之一。
彼時，王德輝在香港被譽為「上海王」，龔如心則成了「王的女人」，他們是眾人口中的模範夫妻。
在龔如心眼裡，丈夫雖然凶起來很可怕，但玩起來像個小孩，可以穿溜冰鞋在公司里滑來滑去。龔如心當年因為避孕傷害了子宮，三四十歲時，她曾到世界各地求醫，結果仍無所獲。雖然兩人沒有孩子，卻一直十分恩愛，偶爾會有爭拗，但很快便和好如初。每天，王德輝都會與龔如心在山頂大宅附近的小徑跑步，之後結伴到華懋上班。
龔如心與王德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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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港台多亡命之徒，專挑富豪明星，綁架勒索。儘管「模範夫妻」行事低調，還是引來了多方勢力覬覦他們的萬貫家財。
1983年初，王德輝與龔如心駕車上班途中，被幾名匪徒手持刀、槍綁架。匪徒把王德輝放進一個大冰箱內運返匪穴，把龔如心釋放回家，讓她準備巨款贖人。等到龔如心將1100萬美元匯到指定的一家台灣銀行賬戶後，王德輝獲得釋放。
1990年，舊劇重演。當時王德輝在駕車由馬會返家的途中再次被綁匪擄走，兩天後，「華懋」接到綁匪要求6000萬美元贖金的勒索電話，龔如心按綁匪指示先將3000萬美元存入了一銀行戶頭。但這一次王德輝再也沒有回來，據警方拘捕的綁匪供認，王德輝早已被拋下大海。
王德輝的兩次綁架案頓時轟動東南亞，先後被改編成電影《綁架黃七輝》和《重案組》。
本該攜手相伴到老，卻因為丈夫的「失蹤」，龔如心的幸福時光支離破碎。在事件發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龔如心不願停止「尋夫」的腳步。她嘗試過許多辦法，比如請來風水師陳振聰預卜丈夫去向；用2000萬美金向當年參與綁架案的小馬仔打聽王德輝的下落，但最終都一無所獲。
相信王德輝還活着，對龔如心而言，說是自欺更不如說是一種信仰，來慰藉內心失去丈夫的那份空白。
王德輝下落不明後，龔如心終日以淚洗面，整個人更加沉默。她完全放棄了自己在半山的豪宅，搬到了華懋的頂層，和王德輝的房間相鄰。每天，龔如心要求清潔工人打掃完她的房間後，就要打掃她先生的房間，一切東西保持原來樣子，好像主人還在裡面生活着。龔如心還要求華懋所有的員工叫她「王太太」。
這樣的狀態一連持續了幾年，直到1993年，她才決定把主要心思放在華懋的運作上來。
於是，一位梳着羊角辮、穿着超短裙的女強人，出現在了香港商界。飽受喪夫之哀的龔如心十分悽苦和無助，「超嫩」的打扮是她釋放壓力的最佳方式。
在反覆地自我暗示和自我催眠下，漸漸地，龔如心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天真樂觀、充滿朝氣與活力。
六十幾歲的年紀還一身少女的打扮，外界的非議龔如心並不屑，她還與日本漫畫「小甜甜」的原作者合作，推出一本以自己傳奇一生為藍本的連載漫畫《小甜甜NinaNina》，龔如心希望永遠停留在與王德輝在一起的青蔥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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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商界後，龔如心很快意識到華懋是丈夫的心血，她要打造一個更強大的華懋集團。
那時候，龔如心經常工作到凌晨二三點鐘才睡覺，「我去英國開會，往往乘半夜的飛機，到了英國是早上六點鐘，就馬上去開會，開完會又搭當天晚上的飛機回來了。」至於消遣，她覺得工作本身已是「最好的消遣」。
花旗集團曾有高管評價龔如心，「這個世界多數的富豪都是那麼單調乏味，毫無個性，很少有幾個能夠像她那樣敢於冒險。」
在新鴻基、恒基等新市鎮建設的受惠者紛紛試水高檔住宅物業之時，華懋也需轉變一下形象。基於此考慮，龔如心在1994年初斥資30億購入中環宏記大廈、永安中區大廈和永安人壽大廈等高檔物業後，便公布了業界為之側目的「如心廣場」計劃。
此後，龔如心踩緊油門，在海內外瘋狂投資，將美國十幾家生物科技公司，俄羅斯的大片森林、石油、金礦等資源性企業，歐洲知名地產公司及中國雙匯集團等企業紛紛收入囊中，投資名單可以打成一疊厚厚的A4紙。
經過幾年奮鬥，當年在香港靠「炒房子」起飛的華懋在龔如心接手後已儼然轉型成一個巨無霸式的集團企業，資產翻了好幾倍。在香港的大地產商中，華懋是唯一沒有上市的，這並沒有束縛其手腳，反而表明她在生意場上是一個非常精明的女人。
當然，龔如心也曾壓力很大，她說，「我做得好的時候，人家說都是因為我有先生打下的基業；事情不理想時，他們說我拖垮了我先生的公司。我覺得現在還有許多事情可做，需要做。但在很多事情上沒時間，用不上力。用不上力的地方就該出錢，這樣賺錢就很有用。要賺錢才能幫助更多的人。還有，我是做生意的，生意也就是我的事業，事業能成功，才能很開心，才有成就感。所以要奮鬥！要成功！」
1997年，龔如心以70億美元個人資產被《福布斯》評為「亞洲女首富」。作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性之一，龔如心卻過得非常簡樸。
她平時不上街也不買東西，衣服和包大多是朋友送的。頭髮自己剪，護膚品也只用非常簡單和普通的產品，甚至都不會到美容院去洗臉。
在接受採訪時，龔如心曾說，「我不大講究，什麼東西都吃，同事都說我很馬虎，我主要的那一頓是中午在公司跟同事一起吃外賣。我這個人很懶，鍛煉不多，所以胖胖嘟嘟的，真擔心自己越來越胖。我還有一個觀念，就是鍛煉就得一直堅持，停下來就會發胖，嚇死人了。」
與「女強人」、「冷血資本家」等形象嚴重不符的是，龔如心的聲音清脆柔和，多是燦爛的笑容寫在臉上。天性開朗的她在公司從不擺架子，員工結婚、生孩子她都會送禮物；在工地上，龔如心往那一站，就會有工人過來跟她聊天；即使在經濟低迷的時候，龔如心也沒裁過一個人。
工作之餘，龔如心喜歡跳舞、看英文電影、讀魯迅小說……她最偏愛的是藝術。
「商人總是陷入利益的漩渦中，很疲憊，我也不喜歡。」龔如心對自己的藝術天賦非常自信，坦言：若不是命運的錯誤安排，我可能是一名傑出的畫家或者音樂家。如今雖然沒有時間畫畫，但我很天才，難得畫一張，就給聯合國拿去做了首日封，還賣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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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7月，王德輝的父親王廷歆向法庭提起申請，要求宣布王德輝死亡，並確認王德輝1968年所立指定王廷歆為唯一遺產受益人的遺囑。一場涉及超400億港幣的馬拉松般的爭產官司由此展開。
1999年6月，法院宣布王德輝在法律上死亡。龔如心則表示王德輝在1990年所立遺囑使自己成為唯一遺產受益人。遺囑封面上，甚至有王德輝親筆寫下的「one life one love」。在法庭上看到封面的一刻，龔如心突然難以自控，衝進洗手間嚎啕大哭。
彼時的龔如心並不知，她對抗的並非公公一人，在王廷歆背後有一個多方勢力組成的強大集團，融資一億為其打這場官司。在外界看來，這場豪門恩怨逐漸演變成了鬧劇。
打官司的八年期間，龔如心被傳與多名男星交往甚密，並且每天都會受到各種死亡威脅，還患上了癌症。
得病後，龔如心變得更加深居簡出，除了去醫院看病，外界幾乎看不見她的蹤影，即使是多年的朋友也和她近乎「絕交」。
龔如心並未對外公布病情，膝下無子的她默默立下遺囑——其身後遺產將全部歸華懋基金會所有，用於長期的慈善事業。
據保姆描述：當時外人都數說她的不是，但我覺得她對我很好，唯一不好的只是她較孤寒。
2005年，在經歷了兩次敗訴後，龔如心終於贏得了這場官司。只不過在打贏這場官司的兩年後，她就因病去世，留下高達830億港幣的遺產，回饋社會。
2007年4月，龔如心去世的消息，使華懋集團員工們痛哭失聲。可就在這時，那個龔如心曾經極為信任的風水師陳振聰卻自稱有她親手寫下的遺囑，表明自己才是千億財產的唯一繼承人，並且牽扯出一段相差22年的姑侄戀。
據陳振聰本人描述：他與龔如心相識於92年3月12日，本來是為龔如心進行風水和按摩服務的，可是按着按着就按到床上去了。
為了證明自己與龔如心是真愛，陳振聰還在法庭上要求播放二人「真愛」錄像！於是各種露骨電話錄音、照片、視頻、細節都被他爆出來了。
不過，陳振聰最後還是在爭奪遺產大戰中失敗了，2013年7月5日，他因偽造遺囑和使用虛假文書兩項罪名被判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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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如心曾說，「我們是半邊天，成功地為世界做了很多事，已證明自己不比男子差。不過，我們還有更美好的一面：美麗溫柔。我們為什麼不表現點自然的優美，讓世界更美麗呢！」
很多人曾經以「60歲的年齡，40歲的外貌，20歲的心境」來形容龔如心。生前，她十分喜歡花，坦言愛笑的人不易老，她認為美麗的打扮能增強自信，儘管一生歷經滄桑。
龔如心去世後，鄭裕彤等香港商界大佬紛紛表示惋惜及難過，認為她仍然年輕，更對她裸捐的壯舉表示敬佩。在採訪中，龔如心的弟弟龔仁心也曾多次提到大姐龔如心的遺願是對社會對國家甚至對世界有貢獻，自己不會辜負。
資料來源：
1.港媒：華懋慈善基金願撥百億支持抗疫，特首辦回函感謝，環球網，趙友平
2.香港華懋慈善基金倡撥龔如心遺產百億助抗疫紓困，香港中通社，陳卓儀
3.華懋慈善基金促撤換遺產管理人，大公報
4.亞洲女首富龔如心病逝 生前節儉每月僅花三千元，中國新聞網
5.龔如心830億遺產的去向背後，三聯生活周刊，王愷
6.龔如心：傳奇的前亞洲女首富，金融博覽，高榮偉
7.小甜甜龔如心神話落幕，中國民營科技與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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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未竟的龔如心，上海國資，章玉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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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者| 大軍 主編｜王滔
編審｜陳潤江 顧問｜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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