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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2年做新媒體,是生存,還是退場?

文|張瀚銳
編輯|陳桐
來源|職場Bonus(ID:ZhiChangHongLi)
封面來源|視覺中國
「在朝陽區隨手扔塊磚,或許砸到的就是新媒體人」。
從東三環到高碑店,每一棟深夜亮燈的寫字樓窗格前,都可能坐着一位新媒體從業者。新媒體圈大多是年輕人,有人在圈裡見證了新媒體行業從微信公眾號演進到短視頻平台霸王時代,也不斷有人從圈外跳進來。
據朝陽區統戰部的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朝陽區現有新媒體從業人員約22.5萬人,占北京市新媒體從業人員總數的27%。如此計算,北京市新媒體從業總人數至少在83.3萬左右。
今年初,內容編輯娜娜得到一個從平面媒體跳到新媒體的機會,對方開的薪資足足翻了一倍。「除了薪酬漲了,我還學到了一些之前沒接觸過的範疇。比如傳統媒體邏輯被顛覆,傳播方式也在更新迭代。」
放眼全球,路透社和谷歌新聞近期聯合發布了《2022年新聞、媒體和技術趨勢報告》,對來自52個國家的246名傳媒行業領導者進行了採訪。報告指出,AI(人工智能)、元宇宙、NFT(非同質化代幣)正在與媒體業融合,數字化將成為未來各媒體機構、公司的業務重心。
不可避免地,新媒體傳播越猛烈,爆炸式的信息狂歡時刻越多——傳播方式的演變導致信息泛濫,其中不乏各類垃圾信息;而一些平台為了獲取流量、追趕熱度,經常 「洗稿」或發布垃圾信息。
在尋找故事的過程中,職場Bonus聽到了不少「勸退」的聲音:林可心,作為傳統媒體出身的記者,對信源和文章內容有「潔癖」,不能說服自己留守在這種環境中,於是選擇離開;周敏,畢業後在一家中型媒體公司做了兩年運營,苦於數據壓力,上個月裸辭;田田,因為熱情和好奇在大三就提前進入新媒體實習,現在也打算重新考慮自己的職業選擇......

勸退聲中,有四位曾經的新媒體人,向我們講述了從新媒體「出走」後別樣的人生經歷。

進了老家國企,領導願意聽我的
峰峰,現某市建投集團品牌部運營
重慶,成都,上海,重返重慶——如今,我回到老家的國企,在裡面做品牌和市場。
美劇《Mad Man》(廣告狂人)是我的夢想源泉。我選修了廣告學,參加學校比賽時用自己做的一個廣告營銷策劃拿了一等獎,由此開啟職業生涯。
我的起點比街邊文印店地位高點——地產廣告業,處於業內鄙視鏈最底端。
跳槽去上海時因為個人背景、語言、履歷不亮眼,在數字、快消行業里沒有什麼競爭力,最後一家新媒體公司收留了我。
當時我們主陣地是公眾號和小紅書,寫稿、做視頻、運營都是我的工作範疇。然而中小新媒體公司其實根本不會運用新媒體:文字內容再加些照片,偶爾放幾個視頻或視覺動圖,在他們看來就是一篇可以在平台上廣為傳播的文章了。我們做的只是把放到電視上的新聞搬到公眾號和短視頻平台上,美其名曰這是新媒體。
但類似GQ實驗室這樣走在前列的新媒體就不一樣,他們捨得給團隊花錢,分工明確簡潔,懂創意又懂運營,不管To B還是To C,他們有能力抓住用戶。而達不到規模的中小公司,這個工作帶給人內耗和折磨,遠遠高於收入成本——況且收入也並不高。
哪怕在休假,去哪兒我都得把電腦帶上。來了消息立馬改,沒有電源就借充電寶,不到最後發稿那一刻心都懸着;有時候客戶群里會有五六個人給一些互相矛盾的意見,項目做着做着對接人就變了......我甚至加了專門吐槽的群,每晚睡前群消息都不下100條。
這個情況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我不再追求創造力。當反覆被這種負面情緒、工作壓榨的時候,我只會想如何能讓自己少點麻煩,少點改動。
有了這麼多年輾轉各地的經歷,任何人問起我的建議,我都會回答:別輕易干新媒體。
我之前認識的同事基本都改行或創業。我姐夫之前是新媒體記者,現在在銀行,不用再沒日沒夜地跑現場跑活動。
考公進入國企後,我也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總的來說,現在國企對市場、品牌的了解不算多,我在這邊提出來的東西領導會覺得新穎、認可。
我們公司目前主要是做公共事業工程和交通,現在項目涉及到停車場、房屋租賃,就需要有人運營和品牌推廣。像我這種從一二線城市回來,有一定經驗,領導們就願意傾聽我的意見,我覺得國企領導思維開始轉型了。
回到老家,我最大的感受是:本地新媒體或廣告公司和本地企業是割裂的。比如三隻松鼠,它不會去找本地公司,只找一線城市的公司幫它傳播、公關和宣傳。現在老家做新媒體的,都是當初做論壇和紙媒的人,他們走的還是傳統路線,還是傳統思維模式,但他們一直占據着這個蛋糕。

新媒體是否值得,也要看遇到的公司:有些公司可能自己都沒搞清楚要幹什麼,張嘴就讓你寫一篇多少曝光度的稿子,完成多少流量。說真的,碰到這樣的,就趕緊跑吧。

做了品牌,薪資比以前翻一倍
丁一,現某家居公司品牌策劃
我第一次喝星巴克是在十八歲,對於普通家庭出身的我來說,是值得拍無數張照片記錄的時刻。
當時不曾想到,幾年之後,我會贏得給它做品牌推廣的機會。如果我沒有跨進新媒體,可能永遠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半路出家,摸爬滾打,是我最初在這個領域裡累積經驗的方式。小公司、沒有培訓、沒有引導,無法忍受的我輾轉去了一家資訊類APP,在區域融媒體部門做出鏡記者和活動直播,後來又在本地頭部的新媒體公司擔任地方生活號的編輯。
新媒體公司氛圍輕鬆,主要就是探店、拍攝、寫文章。但漸漸我發現,不僅是我們,包括其它同行,很難再接到公眾號的廣告了,文字類公眾號的整體營銷,在走下坡路;再加上現實因素,急需更多的薪酬和更有前途的工作,考慮了半年,我辭職了。
我當時很迷茫。在諮詢了朋友、上網扒了很多經驗分享後,我決定先嘗試電商文案策劃。
我運氣不太好,還沒轉正,公司就裁掉了整個品牌線,我的文案策劃工作剛開始就結束了。但慶幸的是,當時的領導非常有經驗,他教給我很多關於詳情頁文案策劃的知識,設計搭檔也分享了很多案例。儘管時間不長,但我們很合拍地做了一些作品,有了不錯的作品集,使我直接入職了一家在行業內口碑很好的甲方公司,繼續做文案策劃。
現在我還在這家公司工作,但是崗位已經轉向了品牌文案策劃,基礎薪資比在新媒體行業時翻了一倍。領導覺得我已經有了充分的品牌感,也有創意,可以往更廣的方向走了,我的轉型應該也算是成功告一段落了。
電商文案策劃比較局限,只要有合理的邏輯,合適的帶貨語言就行,整體要求不高;品牌策劃範圍就廣得多,品牌介紹、故事、手冊、PPT、各大社媒平台、營銷活動、包裝等等都會涉及到。同時對文案要求很高,不僅要寫得好,主要還得契合品牌調性。
我的搭檔在國外長大,進公司沒幾天,看看資料就把握住了品牌特點。我這種天資差點的,就更得花心思琢磨:我狂看品牌之前的東西,參考老員工們做的設計......慢慢摸索、打磨,最後漸漸就找到路子了。
不過就是多花點時間,只要有心,趕上別人很快的。
品牌策劃對於純文科生來說算是比較容易上手、且有一定發展力的崗位了。隨着你對品牌和行業的理解不斷加深,專業技能不斷提高,薪資也會穩定向上走。

如果你的新媒體運營工作雜亂無章、日常工作碎片化,那就真的需要轉變了。這個行業還在發展,但是當你的日常工作始終是低門檻、高重複度,你很快就會被剛畢業的實習生取代。

厭倦了當小編,淘寶買課轉美工
Jade,現某天貓商鋪視覺美術設計
我做新媒體時沒有太強的信念感。
我們只是一個工作室,在公眾號剛火起來的時候,政府外包給我們做當地官方資訊類公眾號,主要就是發布一些地區新聞、政府諮詢類的文章,留給作者創作的空間很小。
根據公眾號定位,時效性排在第一。我每天都要趕熱點,過年也不能休息。因為是政府的項目,發稿之前會一層一層審核,十幾個人一輪下來,下午三點寫好的稿件,晚上十二點都不一定發得出去。
很多行業,如果大環境就是一個很忙很累的狀態,沒有夢想和金錢,很難支撐下去。即使我用一年時間給公眾號漲粉四萬,我也無法再堅持了。
在淘寶買了幾百塊錢的課,自學一個多月後,我勇敢地投出了第一份美工視覺向的簡歷。
27歲,工作四年,靠着之前運營得還不錯的公眾號數據和基本的美工設計技能,我成功轉行。
現在工作其實忙多了,也累得多,但我就是很享受。現在薪資和之前做編輯基本持平,跟北上廣比不了,但基本也是二線城市平均水平。別人一直說工作第一要義是賺錢,話雖沒錯,但我覺得人不能只對金錢趨之若鶩。
我碰到過很多人專業背景都比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強太多,我也不自卑。我認為做設計不能光靠類似模板那種東西,不能說領導過稿了就可以了,外部環境對我沒要求就不要求自己了。尤其是像我非美術視覺專業出身的,更要自我激勵:色彩、字體、構圖都是我今後打算學習的領域。
靠着基礎技能入行是我幸運,但入行之後,還有一系列新東西等着我。
視覺美術這類技術崗位的升職機會沒有管理崗多,我能看到的、在公司內部的天花板就是設計部的總監。但我不確定我會不會一直待在公司里,或許也會嘗試跳出來自己接項目、開工作室、創業......

我的人生態度就是這樣,做自己喜歡的,一定要工作的話,為什麼不選擇讓自己開心且有價值的工作呢?

開一家小吃店,掌握工資與假期
林琳,現美食行業創業者
在曾經每一次冒出想出去旅遊的念頭時,我都忍下來了:因為我得等着發工資、請年假。
新媒體剛起步時,我就入行了。我寫過本地生活、美食專欄;給品牌寫過文案;也做過推廣、運營。我個人偏好非虛構寫作,可一直沒有機會實現。
那幾年最大的感受是虛浮。因為我每天都在不間斷輸出一些很表層的東西,沒有什麼輸入的時間留給自己。拿的都是別人的觀點,改頭換面一下又發出去,我覺得自己也算是某種「垃圾信息」的製造者。
這是新媒體的一個弊端,作為從業者、作為對內容有要求的人,我不太能說服自己認同這種生活、工作方式。
還沒跟工作和解,我眨眼就快三十了。年齡門檻讓我意識到,想要做什麼得趕快了。於是在疫情爆發後的第二年,我毅然決然開了一家小吃店。
(朋友在幫忙做噴漆,受訪者供圖)
剛開始很多人勸我不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創業,不要輕舉妄動,千千萬萬做生意的小個體戶們因為疫情而倒閉,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訓。但我反過來想,疫情期間門店租金降了很多,比較好壓價,也是一個機會。我評估過,在成本大大減少的基礎上,即使最終失敗,這個結局也是我能承擔的。
前期籌備是很辛苦的,任何事情都要親力親為,我也沒有多的錢投入宣傳。剛開始遲遲不見好轉,不斷往裡貼錢卻沒什麼回報。我確實着急,還去做兼職貼補家用,也會偶爾懷疑這條路到底選對了沒有,但我安慰自己:已經有勇氣踏上這條路了,再堅持看看吧。就這樣不咸不淡堅持了一年之後,突然生意就有了起色。
疫情帶來的影響是持續的,從去年底到現在,長時間停工閉店過兩次,現在我也在考慮暫時將店關了,再去市場上學習、選品,將店鋪做些升級再回來。
我現在還在學習做一些木工。
創業最大的好處是,我可以把時間、金錢、精力花在喜歡的事情上。
我們除了想給讀者朋友們展示新媒體一線從業者們的「自救之道」,帶來職場擇業靈感之外,我們也要思考:為什麼在不斷有人離開新媒體行業的同時,也不斷有人想跨進來?
據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共同發布的《中國新媒體發展報告(2021)》顯示,媒體深度融合逐步走向戰略機遇期和關鍵窗口期。在未來,新媒體領域會迎來新的紅利口。
5G和區塊鏈技術將使媒介與內容再度融合,人工智能推進媒體智能化。今年兩會期間,人民日報推出「智能雲剪輯師」、中央廣播電視台推出「AI雲剪輯」功能,中國網推出「AI內容輔助生產平台」等,直接提高生產、傳播效率。
全國各省份的縣級融媒體中心也在紛紛掛牌中。去年,網信辦稱已超過2400個縣擁有了自己的融媒體中心,它們也在漸漸成為基層主流輿論陣地。
直播和視頻,在過去數年間的發展,也為新媒體發展奠定了新形式基礎。據CNNIC(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我國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6.37億,占網民整體的63.1%。
一份工作能給你帶來什麼?如何判斷這份工作值不值得繼續做下去?薪資、成長空間、新技能、社交圈……當然,這些都是必要考慮的因素,但職場Bonus認為:「選擇大於努力」,如果我們能準確找到判斷工作、行業未來走向的方法,我們就能享受風口帶來的職場紅利。
再會預判的人,也要修煉好自己的本職能力。你看到別人抓住風口一躍而上,你看到別人毅然決然轉行成功,卻未必看到他們在背後付出的努力和艱辛。
最後,職場Bonus也想說,不論是否以追尋職業紅利為導向,面對選擇時,一定要想清楚自己的追求的優先級。
祝願每一位年輕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文中受訪者峰峰、丁一、Jade、林琳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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