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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女性力量
可愛！——無論何時看到十元尼美的插畫，總要忍不住驚呼。無暇顧及其他，視網膜的感性衝擊先於大腦的理性解讀，速速俘獲了你的心。
圓潤豐腴的身體、柔和明快的色彩、輕鬆幽默的姿態，十元尼美筆下的女孩散發着一種拙樸的天真。而她們身旁的話語卻又一字一句都注滿力量：「No Violence」「Girl Power」「My Body My Choice」。
這種美妙的矛盾感，使得十元尼美的作品很難被忽視，即便是在令人目不暇接的abC藝術書展。今年我們在abC上見到十元尼美時，她剛剛推出了自己的畫冊 Please Yourself。
Please Yourself 畫冊
Please Yourself 收錄了近50幅十元尼美的插畫作品，前半部分聚焦各種社會議題下的女性力量，小到穿衣自由，大到戀愛自由、生育自由，「自己的事情自己說了算」。後半部分則幾近白描地記錄下了平凡女孩的細膩點滴，鼓勵大家享受當下。躺平無罪，長胖無所謂。
「畫冊名字翻譯過來是討好自己的意思。現實中我們總在討好很多人，上司、伴侶、家人、朋友，唯獨沒有好好討好自己，我們總按照別人或者社會上給予的標準生活，這本書里的插畫將打破這一切。」十元尼美在 Please Yourself 的前言寫道。
01
「用藝術幽默地
表達女性力量」
當自己作為觀眾時，十元尼美往往更容易被幽默有趣的畫作打動。從 Rose Wylie 到 David Shrigley，在她眼中都具有一種未經打磨的天真和生命力。「Ta們像孩子一樣思考並觀察成人世界，畫面中經常出現潦草的字跡和隨意不均勻的線條。」
這種風格偏好也被十元尼美延續到了自己的創作中，她的畫裡處處瀰漫着幽默因子：「男媽媽」孕肚高聳，嘗遍懷孕艱辛；「暗黑版」白雪公主厭倦童話，一刀扎進蘋果和王子；還有嬌艷欲滴的手槍玫瑰、小蛇吐信的綠色唇膏、永遠惱人的內衣扣子。
《討厭的內衣》
而在當代互聯網的語境下，這種幽默的表達方式有時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必然。在採訪中十元尼美告訴我們，「由於大家對女性主義還不夠了解，所以用太過於激烈的方式表達容易引起反感。」
同樣地，將女性作為繪畫主角，一方面是由於她的靈感繆斯是一位女性，另一方面，她也覺得用藝術表達女性自由和力量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反對暴力》
比如在唐山燒烤店打人事件後，十元尼美創作了《反對暴力》：塗大紅唇、穿抹胸裙的女孩怒目齜牙，秀出結實的手臂肌肉；藝考圈性騷擾事件的曝光促使她當天就畫完了一幅《停止性騷擾》；對於美國憲法不再保護女性墮胎權的新聞，十元尼美則給女孩穿上了寫有「My Body My Choice」的紅色內褲以示抗議。
《停止性騷擾》
除了這些存在於社會新聞里的遙遠哭聲，十元尼美也常從身邊捕捉靈感。譬如邁入三十歲門檻、經歷職場性別歧視的同齡好友，或者是「躺平系列」的繆斯、同時也是十元尼美室友的桂花。
以桂花為靈感的作品
以上這些，都被十元尼美包裹在了一層誘人的彩色糖紙里遞給你。你可以選擇剝開糖紙，細細品嘗其中帶有澀味的「女性主義硬糖」；也可以只是拿在手裡把玩觀賞，由衷讚嘆一聲「可愛！」
NN:
你形容自己的創作是「用藝術幽默地表達女性力量」，為什麼幽默和有趣對你如此重要？
十元尼美:
這個世界本來就很嚴肅了，為什麼藝術還要那麼嚴肅呢？我個人還是喜歡好玩一點的插畫或者藝術。不過，有趣不代表沒有內涵。
我有很多作品都帶一點黑色幽默，比如男人懷孕的那張，想表達的是男女生育不平等的問題：憑什麼男人就不能懷孕呢？我的畫裡男人就可以懷孕。畫面還配了一句「爸爸愛你」來增添幽默感。挺多男性購買這幅畫的，他們也覺得很有意思。
還有《兩個夏娃》和《兩個亞當》，乍一看覺得很可愛，其實是比較隱晦地表達戀愛自由。雖然沒有那麼直接，但這種方式會更讓人接受。
《兩個夏娃》
NN:
有沒有對你具有啟蒙意義的女性主義作品？
十元尼美:
波伏娃自傳和她的《第二性》，還有作家阿迪契的《女性的權利》。這幾本關於女性主義的書都寫得非常好。比如《女性的權利》這本，很薄，但清晰易懂地解釋了「什麼是女性主義」。現在社會上對於「女性主義」還存在很多誤區和偏見，這本書逐一反駁了這類觀點——不是在倡導男女對立，而是男女可以更加平等、快樂地共處。所以建議不管男女都應該讀一讀。
《致命女人》
NN:
有沒有非常激勵你的女性？
十元尼美:
在精神上給我很大啟發的女性是三毛。她是一個熱情大膽且自由善良的女子，我把她所有的書都讀了，《撒哈拉的故事》至少看了三四遍。我很羨慕她的人生經歷，她對於我來說就是自由的化身。
而在創作上激勵我的女性，則是 Rose Wylie。她是一個80多歲的女畫家，年輕時一直在養育子女，沒有時間創作。後來40歲時，她考上了皇家藝術學院學習繪畫，直到五六十歲才開始出名。她對藝術的熱愛、以及那些有生命力的畫都非常打動我。她也讓我看到了，如果真的喜歡一件事情，多晚開始都可以。
NN:
在你的作品裡，蛇與玫瑰是經常出現的兩個意象，它們分別代表什麼？
十元尼美:
蛇代表一種危險的事物，玫瑰代表了性感和美麗。兩者穿插在一起，傳遞的感覺就是危險又迷人，我有一些畫也是在畫這種類型的女人。
《白雪公主不再相信童話》
NN:
那麼《白雪公主不再相信童話》的創作思路也是這樣的嗎？
十元尼美:
這幅畫是在反諷童話故事。我們小時候看的童話結尾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然後故事就結束了，從來沒有描述過結婚後會發生什麼。這種童話隱約傳達了一個信息：公主長大後嫁給王子，從此就幸福了。其實這種信息是很危險的。嫁給王子就一定會幸福嗎？你看看真的王子。比如黛安娜王妃和查爾斯王子，格雷斯凱利王妃和雷尼爾三世，她們都嫁給了王子，但結局都挺慘的。不是所有童話里的公主嫁給王子都會幸福，回到現實也是如此。
女孩不應該把嫁給白馬王子當作幸福的唯一目標，她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獲得幸福。
02
「躺平也是一種藝術」
進入 Please Yourself 的第二章節「享受生活」，畫中的女孩們更加隨性閒散了。她們遛狗、彈琴、吹頭髮、刮腋毛，抱着貓睡午覺，更多時候她們什麼也不做，只是躺着，享受當下。
《躺着真好》
這些漫不經心的畫面，就取材自十元尼美與室友桂花稀鬆淡味的生活日常。「我平時的生活很簡單，畫畫、看書、散步。更多時間在獨處，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來創作。」十元尼美在採訪中告訴我們。
於是畫畫的目的也變得簡單起來。假期要放鬆，就畫一幅《喝酒真快樂》；常常看到桂花躺在那裡，便有了「躺着真好系列」。十元尼美解釋說，「躺平是一種藝術。尼采說過，睡覺可不是件小事，為了睡覺，人得整天保持清醒。」
《躺着真好》
而在這種散漫的生活方式表象之下，畫中女孩承繼的還有十元尼美不受束縛的自由靈魂。她們可以選擇美黑或美白，不受任何審美觀念綁架。她們體型微胖圓潤，卻不為此焦慮，因為「胖了也挺可愛的」。她們自在地穿上顯露身材的比基尼，相信自己獨一無二。
NN:
你是如何摸索出來現在的風格的？
十元尼美:
一開始我也為找風格糾結了很久，但後來不想風格這件事了，瘋狂地畫下去就好，畫到100張時風格自然就出來了。在畫的過程中，我慢慢發現自己對女性題材很感興趣，加上我身邊也是女性居多，於是我的焦點就都集中在女性上。我現在的作品有兩個主題，一個是關於女性力量與自由，一個是關於享受生活。
《洗澡的女人》
NN:
那麼你理解的女性力量是怎樣的？
十元尼美:
是自由的、勇敢的、溫柔的。我覺得溫柔也是一種力量。
NN:
你如何敏感地捕捉關於女性很細微的情緒？
十元尼美:
通過日常的觀察吧。我經常觀察我的室友，因為她離我最近。
《彈琴的女人》
NN:
可以和我們介紹下你的室友桂花嗎？
十元尼美:
桂花是一個溫柔、但內心強大的女孩。她體型微胖但一點也不焦慮，我覺得特別好，所以我筆下的女性人物大多都很圓潤。
《躺着真好》《彈鋼琴的女人》和《吹頭髮》這幾幅畫的都是她。桂花平時沒事就喜歡躺着，要麼就彈琴，生活狀態非常自在和放鬆，這和現在喜歡競爭和內卷的社會風氣形成了鮮明對比，所以我把她這種舒服的生活狀態畫了下來。其實生活可以不用那麼用力，躺着也挺好。正如李銀河老師所說，「悠閒才是真正的奢侈」。
《喝酒真快樂》
NN:
偶爾你的畫裡也會出現男性，比如《懷孕的男人》《幫妻子做家務的男人》，他們在你的畫裡通常是怎樣的形象？將來會考慮畫更多男人嗎？
十元尼美:
男性在我的畫裡不是女性的對立面，而是平等的。比如我畫了《兩個夏娃》，再畫了《兩個亞當》，就是表達女性可以戀愛自由，男性也可以戀愛自由。
未來我還會畫男性，最近也剛創作完一幅畫叫《王子和公主的婚後生活》，還沒發布。
《爸爸愛你》
NN:
你參加了不少書展和藝術節，有觀察過都是哪些人購買你的畫嗎？
十元尼美:
女孩比較多，男孩也有，像《爸爸愛你》和《兩個亞當》是很多男孩在買。我能感受到大家很喜歡我的畫，因為每次他們看我的畫時都能發出憨笑聲，我很喜歡聽到這種笑聲，說明他們能get我的幽默。因為我一般不會太直接地在畫中拋出一個很尖銳的性別觀點，這樣有點無聊，又太過生硬，也會讓人家很不舒服。
《兩個亞當》
NN:
接下去有什麼創作計劃或者正在進行中的項目嗎？
十元尼美:
目前在做女性相關的小型雕塑（比如美黑和美白那兩幅畫），也在繼續畫桂花系列，可以期待一下。
《我愛美黑》《我愛美白》
怎麼畫女性？在漫長的繪畫歷史上一直是一個重要的命題。
約翰·伯格曾在《觀看之道》中探討過歐洲油畫中的重要類別：女性裸體畫。在「看與被看」之間，對於女性裸體的描繪充滿了男性觀看評斷與女性自我審視的目光。「她裸露着，並非如其本來的裸體形象。她裸露着，按照觀者眼中的裸體模樣。」
《桂花與小狗》
而在今天，比起用嚴肅或幽默的方式來描繪女性，更重要的或許是平等和尊重的目光。十元尼美告訴我們，很多女孩給她留言說，看了她的畫覺得溫柔又充滿力量。「我覺得就挺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里，去帶來一些好的影響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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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聊
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女性主義藝術作品？
作者／msy
編輯／waffle
排版／seb
圖片／十元尼美
NOW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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