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音樂劇《貓》起初並不被看好:它太不符合一部成功的音樂劇應該有的特點了。但種種規則在《貓》身上都失靈了。它把觀眾拉進一個未知的世界,每個觀眾都仿佛掉進兔子洞的愛麗絲,眼前所見光怪陸離,你只能在驚訝和陌生中感受驚喜和感動。文 | 夏言
說起火遍全球的音樂劇,《貓》恐怕當之無愧。這種知名度,不用說,很大程度上源於那支世界名曲《回憶》。然而,成也《回憶》,敗也《回憶》。一支名曲可以帶火一部作品,也可以摧毀一部作品。正如某評論就直白地說:「忍了那麼長時間的瞌睡,就是為了等一首《回憶》。」這位觀眾的本意或許是想表達《回憶》的絕美,但無法否認的是,對某支曲子的過度期待,確實導致了其他部分的注意力缺失。當然,表達得這麼直接的觀眾仍是少數。但倘若對比一下互聯網上各長評短評中魅力貓格里貝拉和其他貓的出現頻次、討論的篇幅,這種「明星效應」的偏差值之大依然叫人咋舌。音樂劇是綜合性的藝術作品。這種綜合性不只在它的藝術表現形式上——音樂、唱腔、編舞乃至於道具、化妝、服飾、燈光等等;更重要的是,它是由多角色、多視角、多主題組合而成的長篇作品。即使名曲會讓人熱血沸騰,廣泛傳唱,成為劇傳播的「代表曲」,或者說得市場一點,成為「買票理由」。但從藝術欣賞上來說,「One day more」和「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再激動人心,也不可能遮掩《悲慘世界》整部作品中交錯的正義與善良、麵包與理想、罪與愛的複雜主題;同理,「Le temps des cathédrales」(大教堂時代)和「Belle」(美人)再百轉千回、婉轉悠長,也不可能更不該奪走《巴黎聖母院》中更深刻的主題——人性、愛、種族與平等。正是基於此,本文想將音樂劇《貓》作為一部完整作品來討論。也希望更多樂迷朋友和大眾樂友可以抬起頭,看到《貓》劇全部的風景。看音樂劇比較多的朋友知道,不同語言的音樂劇都有其獨特的風格。比如同為描寫莫扎特生平的音樂劇,法劇《搖滾莫扎特》和德劇《莫扎特!》在人物塑造、情緒衝突乃至歌舞編排上,差距都非常大。但即使作為百老匯系統的英文名劇,《貓》在百老匯劇作里也顯得非常特別——它不是一部故事劇,而是一部詩劇。
《貓》是由作曲家韋伯根據T.S.艾略特的詩集《老負鼠的貓經》及其他詩歌所編寫的一部音樂劇首先,《貓》只有一個場景,這在我看過的音樂劇里幾乎是唯一的。其次,《貓》的矛盾衝突非常弱,甚至你可以認為它就沒什麼衝突——尤其對於習慣競爭的中國人來說。而按照羅伯特·麥基的《故事》理論,這幾乎是「反故事」的。最後,《貓》的故事非常簡單,它從頭到尾講的就是一件事:傑里科貓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評選大會,它們要選出一隻貓踏上雲上之路(the Heaviside layer),獲得新生。為了選出這隻寵兒,候選貓們群魔亂舞一般紛紛登台亮相,講述自己的故事,最後魅力貓格里貝拉獲得了名額,也獲得了貓群的重新接納。這樣的一種特殊性,一方面固然是改編原作的性質決定的,作為非原創劇本,同為百老匯系統的《悲慘世界》《歌劇魅影》都是從小說改編而來的,而《貓》則取材於T.S.艾略特的長詩《老負鼠的貓經》(以下簡稱《貓經》)。但另一方面,也跟《貓》劇的誕生曲折過程有關。艾略特的《貓經》由於作品自身的特點,自誕生後就有不少聲音希望將其譜成歌曲,但一直沒怎麼成功。安德魯·勞埃德·韋伯最開始也是作為練習來為這部兒時特別喜愛的長詩譜曲,結果他不僅創造出了一組成功的聲樂套曲,還獲得了艾略特遺孀的肯定,並從她手上獲得了艾略特未發表的貓詩,也就是魅力貓格里貝拉的故事。正是這個際遇,引起了韋伯創造一部音樂劇的衝動。但即使韋伯增加了一些曲子,這時的《貓》劇還是「套曲」性太強,缺乏完整性和故事性。於是,導演特雷弗·納恩將艾略特詩歌里的傑里科貓舞會和貓天堂概念引進音樂劇,之後又經過整個團隊多次的補充、完善和再創造後,《貓》劇才有了最終這個雖然鬆散但故事完整的結構。
但即使如此,「離經叛道」的《貓》劇仍然不被看好。它太不符合一部成功的音樂劇應該有的特點了。它的故事裡沒有一個人類角色,觀眾很難帶入;它的故事缺乏深度,尤其是社會深度,無法引起現實共鳴;它的角色太不嚴肅,有時候簡直是瞎胡鬧,觀眾很容易看得雲裡霧裡……但這些在其他音樂劇上可能算是「自殺」的行為,在《貓》劇身上都失靈了。因為它和它們就不是一種劇。如果說《悲慘世界》等劇是將觀眾放在一個安全的上帝視角,來觀看人類曾經做過的愚蠢或偉大的事跡,並在一個合適的距離去體會優美感或崇高感;那麼《貓》劇就是把觀眾拉進一個未知的世界,每個觀眾都仿佛掉進兔子洞的愛麗絲,眼前所見光怪陸離,你只能在驚訝和陌生中感受驚喜和感動。正是基於這一特點,《貓》劇的首映就沒有採取傳統的舞台,而是創造性地將演員放在了觀眾中間,並且刻意隱藏起一切可能露餡的元素(比如樂團);歌舞演員也儘量隱藏起人類的一切特點,布景也使勁渾身解數,讓你相信你就是掉進了一個貓的世界。想象一下這個沉浸式體驗的場景吧。對於一個熟悉了成人世界的觀眾來說,這一體驗無疑是獨特的,也是充滿童年回憶的。雖然為了製造「夢遊貓境」的神秘體驗,劇作家、導演和演員都將人的本性藏起,儘可能從貓的視角看這個世界。但正如波蘭科幻大師斯坦尼斯瓦夫·萊姆在《索拉里斯星》中所說:人類並非想要尋找外星文明,人類只是想要拓展地球的邊界。一個不可理解的異世界並不會給人帶來欣喜,只會帶來恐懼。同理,音樂劇《貓》在呈現一個異色的貓世界的同時,也非常專業地為其中注入了不少「人性」。比如一開場,幾位演員「貓貓祟祟」地爬到舞台上,一個一個拋出問題:「你能夜視嗎?」「你會傲然獨行嗎?」「你大頭朝下跌落,能四腳着地嗎?」通過拋出這些問題,貓演員在貓和人中間畫出了一條清晰的「華夷之線」,把觀眾從人類主體的寶座上驅趕下來,形成了一種新奇的心靈體驗。而後緊接着,貓兒們開始講述傑里科貓的光輝歷史——女巫、吹笛人、埃及法老……憑藉這些人類歷史上的著名角色,傑里科貓建立起了和人類平起平坐的貓族歷史。這一舉動看似依舊是推開貓與人的距離,但其實已經開始向「人」靠攏。為什麼這麼說呢?只需要提一個簡單的小問題:既然貓與人是分庭抗禮的不同種族,為什麼非要依託著名人類來構建歷史呢?
1981年5月11日,《貓》在倫敦西區的新倫敦劇院首次公演,圖為開幕前演員合影留念其實這個問題,在人類歷史裡早有答案:因為傑里科貓沒有文字。傑里科貓和人類的關係,比較類似於無文字族群和有文字的文明族群間的關係。考察人類文明史,我們會發現,一個沒有文字的族群是很容易在歷史中消失的。因為當它想構建共同體意識時,它只能用口傳的方式來描繪偉大歷史,但這種方式實在太脆弱了,一旦民族消亡或詩人死去,歷史也就隨風飄散了。但如果它依託於某個用文字書寫歷史的民族有來往,那麼民族的歷史就可以因而傳之後世。另外,就算不參照人類自身的經驗,同樣的邏輯,放在真實的人貓歷史上也毫不違和。《人類吸貓小史》中就曾提出,家貓的馴化史正是貓類對人類的反向馴化史。貓通過改變自己的形態、動作、表情甚至氣味,誘發人類產生喜愛和照顧的情緒,從而使整個種族依附上了當下地表最強的種族,進而獲得了其他野生動物遠不可能獲得的生存空間和種族延續優勢。從這個角度來說,貓依靠人建立歷史,不僅文化上看屬於應當,在現實上看也是必然。話說回來,傑里科貓的歌舞還沒完呢。在依託人類建立的歷史自豪感的刺激下,傑里科貓們開始合唱和群舞,這些平日獨來獨往的貓居然形成了共同體。它們為自己驕傲,嘲笑人類無能,歌頌神的榮光,讚美族群的高貴和高尚,同時還不忘了表達個體的多樣性,儼然一個小小的貓兒丐幫。這一段群舞的效果,如果和《巴黎聖母院》中的「La cour des miracles」(奇蹟法庭)對照,我們會發現有着驚人的相似性。短短10分鐘,傑里科貓已經在觀眾眼前形成了一種類似於「吉普賽人」的異邦群體,貓與人的重疊性也達到了頂峰。有意思的是,這時貓又把人推開了——它們像發現了麻瓜的魔法師一樣,開始對人類觀眾神秘兮兮地解釋起「傑里科貓」的三個名字。(實話說,這一段的音樂的確很有霍格沃茨的感覺。)觀眾本來因為熟悉而安定(麻木)下來的心,再次因為陌生感而激發起了興趣。
接下來舞會開始,艾略特《貓經》中的貓角色一個一個出現。雖然登場角色很多,但基本延續了開場定下的基調:時而貓,時而人。比如老岡比貓珍妮點點,就是一位認真負責的女家庭教師,雖然白天總在瞌睡,但晚上給老鼠們立規矩的時候可是言出法隨。而在她之後登場的蘭塔塔格則貓性十足:給它貓糧它就要吃罐頭,給罐頭又要吃貓糧;站在門口要出去,剛出去又叫着要進來;平時怎麼叫都不親人,非要你幹活的時候跳到你懷裡。由此而下,面部猙獰、又老又丑的魅力貓格里貝拉、活了好幾輩子的長壽貓老杜特洛諾米、貓界的莫利亞提教授麥卡維蒂、劇院貓老格斯身上都是人的影子;而小偷貓蒙哥傑利和蘭普蒂澤、跟狗打架威震四方的蘭帕斯貓,則更多表現觀眾日常經驗中的貓的特徵。至於饕餮貓巴斯托弗·瓊斯、鐵路貓史金伯山克斯,這二位則可以說是半貓半人,或者說借貓喻人——如果說鐵路貓史金伯從人類身上學到了工作帶來的尊嚴,那麼巴斯托弗·瓊斯則是從人類身上學到了虛榮。總之,《貓》劇全景正是艾略特《貓經》所構建的貓之群像。但在貓的群像之上,更讓人關注的交疊其中的人的影像。也正是這一點,讓這部劇超越了艾略特的原詩,達到了追問人生的高度。毫無意外,《貓》劇的情緒主線,就寄托在了幾隻類人的貓身上:魅力貓格里貝拉、長壽貓老杜特洛諾米、劇院貓老格斯。而對比艾略特的原詩,我們也會發現,這三個角色設定的改動是最大的。
2021年10月22日,紐約國王劇院,安德魯·韋伯選擇了以DJ的全新身份主持《歌劇魅影》重開之夜慶祝活動首先說長壽貓老杜特洛諾米。它在原詩中是一隻連牧師見到也要驚訝的老貓,它的主要特點就是所有人都不想打擾它睡覺。但在《貓》劇中,這隻老貓成了備受貓群崇敬的首領,它是一位慈愛的長者,更有權決定哪只貓會有幸獲得新生。值得一說的是,這一點並非理所當然。在大多數野生動物中,族群位置最高的往往是最年富力強的雄性或雌性。一隻步履蹣跚的老雄貓居然能反自然地成為老大,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要履行人類長者的職責。什麼職責呢?就是提供箴言,引導格里貝拉轉變。格里貝拉是基於艾略特未發表的貓詩創造的角色。毫無疑問,她是整部劇的情緒中心,也是這部詩劇中唯一有人物弧的角色(如果不算對她改變態度的配角貓的話)。她在劇中一共有三次出場。第一次就是她一身傷疤地上台,因為醜陋和骯髒被貓群嫌棄,只有少數貓還記得她曾是貓群中最有魅力的貓。第二次是舞會的最高潮,她再次登場,面對大多數貓的躲閃、少數貓的調笑,以及更少數貓的同情,她努力表現出了尊嚴:她昂起頭,重新做出年輕時討人喜歡的動作,但她的身體疼痛,同樣的動作卻沒為她帶來任何關注。這時她懂了歲月,在回憶往昔幸福的同時,她產生了懊悔和痛苦。她這時唱出了《回憶》,這是一首詠唱失去的歌。她認為幸福屬於曾經,如今的她什麼也沒有。這時,老杜特洛諾米發出了長者的言論:我們都有幸福的經歷,但我們誤會了它的含義。我們應該透過形式找到幸福的真意,然後才能透過真意,在多次的生命中不斷獲得幸福。他的話啟發了一隻母小貓,她用《回憶》的旋律詠唱:只要你能透過月光,找到幸福的真意,你的新生活就會開始。而你的記憶,是為了引導你找到這個答案。可以說,這是對格里貝拉的隔空喊話。
1982年10月7日,紐約,韋伯在他的公寓樓屋頂上與音樂劇《貓》的樂譜合影當然這樣的勸誡還是不夠的。這時,劇院貓格斯上了場。格斯是《貓經》中就有的角色,這隻貓曾在舞台上有過光輝燦爛的一生,但世殊時異,他已年老多病,那些生命里的高光時刻,也漸漸凋謝。與《貓》劇不同,原詩中的格斯雖然對過去念念不忘,可並非一個讓人潸然淚下的角色,而是一杯酒下肚就大談當年勇,並且教訓起小輩來毫不留情。而到了《貓》劇中,格斯成了需要人攙扶才能蹣跚上台的老貓,而且編曲用重複的方式着重強調了「現在的劇院的確已不同於從前,這些摩登的戲劇每一部都很不錯。可據我所知,還沒有什麼能比得過,那神秘的一刻,我創造了歷史……」這一段。伴隨着格斯的眼淚,觀眾再次感到了時間的無情。生命的消逝固然無奈,但人還沒死,一生寄託的事業竟更早凋零,這是更大的絕望。但無論如何,劇院貓行將就木的生命畢竟因過去而點亮了,於是他和格里貝拉構成了鮮明對比:一個被回憶祝福,一個被回憶詛咒。經過一番折騰後,黑夜即將過去,破曉即將到來,老杜特洛諾米也將作出最後的決定。這時格里貝拉第三次上場,《回憶》的旋律再次響起,但這時的她已和之前不同:Memory. Turn your face to the moonlight
記憶。把臉轉向月光
Let your memory lead you
讓記憶帶領你
Open up, enter in
打開並進入
If you find there the meaning of what happiness is
如果你在那裡找到了幸福的真意
Then a new life will begin
那麼,新生活即將開始
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記憶。獨自在月光下
I can smile at the old days
我可以對往日微笑
I was beautiful then
那時的我還很漂亮
I remember the time I knew what happiness was
我還記得我知曉幸福的時光
Let the memory live again
就讓記憶再現吧
Burnt out ends of smoky days
燒盡煙霧繚繞的日子
The stale cold smell of morning
還有早晨冷腐的味道
The street lamp dies
路燈滅了
Another night is over
一個黑夜已經過去
Another day is dawning
新的拂曉即將降臨
Day light. I must wait for the sunrise
陽光。我必須等待陽光
I must think of the new life
我必須考慮新的生活
And I mustn't give in
我不能退縮
When the dawn comes
當黎明來到
Tonight will be a memory, too
今晚也將成為回憶
And the new day will begin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Sun light through the trees in summer
夏日陽光穿過樹木
Endless masquerading
永不結束的化裝舞會
Like a flower as the dawn is breaking
就像黎明前的花朵
The memory is fading
記憶正在消退
Touch me. It's too easy to leave me
撫摸我。別拋棄我自己
All alone with the memory of my days in the sun
在這陽光燦爛的記憶里
If you touch me
只要你撫摸我
You'll understand what happiness is
你就會明白幸福是什麼
Look, a new day has begun
這時的格里貝拉已經脫胎換骨。她已做好準備尋找幸福,所需要的只是生命和時間。這次,貓群接納了她,她也由此登上雲霄,獲得新生。
行文至此,《貓》劇的豐富性已經無須再提。《回憶》的旋律雖然淒婉動人,但觀眾若只沉浸在淒婉的回憶中,不僅會如曾經的格里貝拉一樣被回憶所詛咒,更會錯失本劇的全景:「你已學到足夠的知識,明白貓和你我何其相似。/其他人也是如此——和貓一樣,/不同的人擁有不同的思想:/有的清醒,有的瘋狂,/有的惡毒,有的善良;/相比之下,既有好貓,也有壞貓——/但詩歌可以成為每一隻貓的寫照。」(T.S.艾略特《老負鼠的貓經·與貓相處》)(註:本文中《老負鼠的貓經》譯文均參考2020年人民文學社葉紫譯本。)
《愛樂》202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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