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幾天看推送，有人評論說中考失利，很難過。作者回覆說：「可以問問自己，十年後還重要嗎，可能已經是小事了。」
我也常常用這樣的邏輯去安慰自己，安慰別人：「把時間拉長了去看嘛。」
但偏偏中考那年，我也失了大利。
在出分的午後，一個人鎖在房間裡大哭，哭到家裡沒有人敢敲門。
然後我才意識到。
對於二十幾歲的人而言，
十年是恰到好處的年份。
可對於15歲的人而言，
十年太漫長了。
十年後他一定會覺得，
那就是一件小事。
但對於此刻的他，當時的我而言，
十年，就是人生的全部。
二.
記得中考前的飯桌上，
我爸還不會好好表達自己的想法，
用不屑地語氣說我之前考得好太驕傲，
現在能考個屁的好高中。
這樣的對話，激將法發生過很多次。我蹭的一下起了火，扒拉幾口飯，摔桌而去，惡狠狠說我一定能考上市一中。
當時真的很氣，覺得為什麼臨近大考還不能鼓勵一下我。考前憋着一股勁，就想給我爸證明點什麼。
出分的時候，懵了。
從房間裡哭完出來的時候，我爸沒有繼續說不好聽的話。只是叫我穿上衣服，四處詢問，怎麼填志願會更好。
可能大家現在都覺得中考失利是小事，但對於當時的我而言，那就是人生中第一次遭遇重大打擊。
而日後回想我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的幸運——
周圍人沒有落井下石，而是想方設法兜着我。
如果考砸後我一直被指責，或許我會自欺欺人地想：
「我會這樣，還不是因為你們從來都不支持我，從來都看不起我。」
但當我看見我爸陪着笑去諮詢各種老師時，當老師拍拍我的肩膀說我爸很不容易時，當我媽安慰我高中追回來就好時，我雖然沒有想得太明白，但起碼我知道，最應該努力的人其實是我。
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三.
很多年後，當我看到太多失利的人時，我才意識到，一個人失敗了最難受的，其實是周遭人的冷嘲熱諷。
那些冷嘲熱諷，那份迫切想證明自己的心，會讓人更恐懼「結果」，然後換來更多的失利。
認真來講，中考失利對我而言並不是什么小事。
我覺得每個人都會經歷幾件，外人看着不起眼，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因此徹底變了的事情。
初中時對家裡人脾氣不好，不把努力當回事，老覺得自己賊牛逼。但中考後，收斂了很多很多，和家裡人雖說關係沒有變得很好，但起碼不再發脾氣了。
到後來，發生了更多事情。
譬如我大學畢業時，我爸想要我回汕頭，覺得我在汕頭的話，他可以幫我，在廣州他幫不了我。我笑笑說：「爸，我知道你有本事，等我混得不行再回去吧，那時候你也能兜住我的。」
譬如我拒絕大廠offer時，我也很認真地跟我爸發了一大段話，說我之所以去，一方面是想告訴他我有這個能力，一方面是我想學習，最後是我覺得，別的路更適合自己。
我爸發了一大段話，很多我忘了，唯獨記得我爸最後說：「反正你要記得，你是爸爸的驕傲。」
說到消息的時候我有些哽咽。
但我其實一直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那天我爸會說這樣一句話。
只是寫到這裡時，我突然想起了中考前和我爸的那次爭吵，想起我那番「我想證明給我爸看」的心理。
我猜我爸或許沒有想那麼多，但那一刻他也感受到了某些東西，然後他想告訴我：
「不要再想着證明給我看啦。」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四.
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這些年的經歷，讓我意識到，其實一件事做不成也還好，它不能證明什麼。
很多人是反過來的——中考考砸了意味着垃圾高中，意味着垃圾大學，意味着垃圾工作，意味着垃圾人生。
一場考試就證明了自己是個垃圾。
然後壓力很大，然後惡循環。
我很喜歡失利這個詞，因為「失利」不是「失敗」。
失利的意思是，你在這個環節，失去了些許的優勢。
失去優勢是事實，追一追就好了。
但失去人生，就真的是臆想。
十年後很多事確實不會在意了，
十年後再回頭看，很多事確實變成了小事。
因為十年裡，有太多的環節，有太多改變的機會。
它甚至能讓「我覺得你不行」，
變成「你永遠是我的驕傲」。
我真的發自內心地覺得：
我們生下來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成分，
我們是在構建自己的成分。
重要的是選擇自己成為什麼樣的人，
即使被別人嘲笑「哈哈哈，傻子，你也配，你根本不是這種人」，也沒有關係。
我們自己清楚，
只是現在還不是，
而不是永遠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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