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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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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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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唐風·葛生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簡評
這首詩被後人認為是『悼亡詩之祖』。後世對這首詩評價極高,認為本篇「不僅知為悼亡之祖,亦悼亡詩之絕唱也」(朱守亮《詩經評釋》),又認為「後代潘岳、元稹的悼亡詩傑作」,「不出此詩窠臼」(周蒙、馮宇《詩經百首譯釋》)。《葛生》可以被看作是中國悼亡詩的濫觴,那生死不渝的愛情絕唱,可以穿越時空,成為每個時代人們心中的夢想與期許。
詩經·邶風·綠衣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
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
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無隕兮!
絺兮綌兮,淒其以風。
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簡評
這首詩同樣被認為是中國第一首「悼亡詩」,和《葛生》一樣,被奉為悼亡詩經典。睹物思人,是悼亡懷舊中最常見的一種心理現象。一個人剛剛從深深的悲痛中擺脫,看到死者的衣物用具或死者所製作的東西,便又喚起剛剛處於抑制狀態的興奮點,而重新陷入悲痛之中。
潘岳《悼亡詩》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僶勉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
幃屏無仿佛,翰墨有餘跡。
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
悵恍如或存,回惶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
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
春風緣隙來,晨溜承檐滴。
寢息何時忘,沉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莊缶猶可擊。
簡評
據說,潘岳的妻子楊氏是西晉書法家戴侯楊肇的女兒。潘、楊兩家原是世交,潘岳十二歲時第一次見到楊氏的父親楊肇,楊肇很喜歡這個聰穎過人的美少年,便把自己的大女兒許配給了他。潘岳十二歲時與楊氏訂婚,結婚之後,夫妻兩人大約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楊氏於晉惠帝元康八年(298年)卒,當時不到五十歲。潘岳夫婦感情很好,楊氏去世後,潘岳除作過《悼亡詩》三首外,還有《楊氏七哀詩》等。潘安以前,中國古代文學並無「悼亡」一說,正是潘安所做《悼亡》三首,開中國悼亡詩歌之先河。
沈約《悼亡詩》
去秋三五月,今秋還照梁。
今春蘭蕙草,來春復吐芳。
悲哉人道異,一謝永銷亡。
屏筵空有設,帷席更施張。
游塵掩虛座,孤帳覆空床。
萬事無不盡,徒令存者傷!
簡評
這首詩是沈約為悼念亡妻而作。沈約詩最突出的特點便是『清怨』,這首詩集中體現了沈約的清怨之風。詩的前半以大自然的永恆來反襯人生易逝、一去不返的悲哀;後半將悲傷的情感同淒涼的環境融為一處,情狀交現,悲愴靡加。沈約的這首悼亡詩對後世以離別哀亡的為題材的詩詞作品有較大影響。
元稹《離思·其四》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簡評
元稹有離思詩五首,這是其中第四首,都是為了追悼亡妻韋叢而做。韋叢為當時太子少保韋夏卿之幼女,二十歲時下嫁元稹,其時元稹尚無功名,婚後頗受貧困之苦,而她無半分怨言,元稹與她兩情甚篤。七年後韋叢病逝,韋叢死後,元稹有不少悼亡之作,這一首表達了對韋叢的忠貞與懷念之情。言情而不庸俗,瑰麗而不浮艷,悲壯而不低沉,成為唐人悼亡詩中的千古名篇。
蘇軾《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
簡評
這首詞是蘇軾為懷念亡妻王弗而作。這首詞將夢境與現實交融而為一體,濃郁的情思與率直的筆法相互映襯,既是悼亡,也是傷時,把哀思與自嘆融和,情真意切,哀惋欲絕,讀之催人淚下。
賀鑄《鷓鴣天》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白頭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簡評
這首詞是賀鑄為悼念亡妻趙氏而作,亦是唐宋之後悼亡詩歌中不可多得的名篇。賀鑄夫人趙氏,勤勞賢惠,曾冒酷暑為丈夫縫補冬衣,夫妻倆的感情很深。賀鑄與妻子曾經住在蘇州(閶門),後來妻子死在那裡,當賀鑄不久因事要離開蘇州時,痛感物是人非,滿腹辛酸無處傾訴,只能哀嘆,沉痛地表現出了對亡妻患難與共、相濡以沫之情的深切懷念。
陸游《沈園二首》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簡評
這是作者在七十五歲重遊沈園時為懷念其原配夫人唐氏而創作的兩首悼亡詩。陳衍《宋詩精華錄》:「無此絕等傷心之事,亦無此絕等傷心之詩。就百年論,誰願有此事?就千年論,不可無此詩。」
吳文英《鶯啼序·春晚感懷》
殘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繡戶。
燕來晚、飛入西城,似說春事遲暮。
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吳宮樹。
念羈情,遊蕩隨風,化為輕絮。
十載西湖,傍柳系馬,趁嬌塵軟霧。
溯紅漸、招入仙溪,錦兒偷寄幽素。
倚銀屏,春寬夢窄,斷紅濕、歌紈金縷。
暝堤空,輕把斜陽,總還鷗鷺。
幽蘭漸老,杜若還生,水鄉尚寄旅。
別後訪、六橋無信,事往花委,瘞玉埋香,幾番風雨?
長波妒盼,遙山羞黛,漁燈分影春江宿。
記當時、短楫桃根渡。
青樓仿佛,臨分敗壁題詩,淚墨慘澹塵土。
危亭望極,草色天涯,嘆鬢侵半苧。
暗點檢、離痕歡唾,尚染鮫綃;躲鳳迷歸,破鸞慵舞。
殷勤待寫,書中長恨,藍霞遼海沉過雁,漫相思、彈入哀箏柱。
傷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斷魂在否?
簡評
這是吳文英為悼念亡妾而做的一首詞,儘管後世學者對其創作背景及主旨多有爭議,但詞中所彰顯的懷悼之意是顯而易見的。據夏承燾《吳夢窗系年》:「夢窗在蘇州曾納一妾,後遭遣去。在杭州亦納一妾,後則亡歿。」《鶯啼序》就是悼念亡妾諸作中篇幅最長、最完整、最能反映與亡妾愛情關係的一篇力作。它不僅形象地反映出與亡妾邂逅相遇及生離死別,而且字裡行間還透露出這一愛情悲劇是由於某種社會原因釀成的。它感情真摯,筆觸細膩,寄慨遙深,非尋常悼亡詩詞之可比。
納蘭性德《沁園春》
丁巳重陽前三日,夢亡婦淡妝素服,執手哽咽,語多不復能記,但臨別有云:「銜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婦素未工詩,不知何以得此也。覺後感賦。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
記繡榻閒時,並吹紅雨;
雕闌曲處,同倚斜陽。
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
遺容在,只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髮、朝來定有霜。
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
春花秋月,觸緒還傷。
欲結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
真無奈,倩聲聲鄰笛,譜出迴腸。
簡評
這首《沁園春》是納蘭性德眾多悼亡詩詞作品中最哀婉痛徹的一首。除這首《沁園春》外,另一首《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同樣可堪稱千古傳唱的絕筆之作,其人其性,足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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