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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哆來咪

今年TVB的頒獎典禮非要形容一下。

大概就是用觀眾最期待的陣容,給出最拉垮的結果。


開局就祭出林保怡、歐陽震華、黃宗澤、吳卓羲、姜大衛這些港劇老人的陣容,用誠意拉了一波客。

然而到了頒獎典禮的環節,又一次引發了集體吐槽。


獲獎演員即便有TVB支持也依舊爭議無數,這讓許多人開始懷念起當初TVB訓練班的藝員們。

1971年,TVB開辦藝員訓練班,為電視台培養專業人員,這個在後來被稱為「香港電影的黃埔軍校」的造星工廠,曾一度走出了周星馳、劉德華、周潤發、吳孟達、甄子丹這些華語影視圈的中堅人物。

這些明星中,有人被TVB拒之門外,有人被定性為「死跑龍套的」,有人被建議留在幕後……


然而他們卻用漂亮的逆襲,讓別人無話可說。

周潤發

1973年,周潤發還很年輕。

還是一個照相機推銷員的他從報紙上看到TVB藝員訓練班的廣告。

可惜TVB並不喜歡他,僅五個評委就有四個拒絕了他。


值得慶幸的是,周潤發最後還是成功「入學」了。

畢業後,周潤發在不少熱劇中出演了角色,1980年,他遇見了成就了自己的電視劇《上海灘》。


那年周潤發25歲。

黑帽風衣的許文強從一眾電視劇中殺出,大結局播出的那天萬人空巷,而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街頭的老式收音機都重複着那首跟電視劇同名的主題曲。

整個香港仿佛都中了《上海灘》的毒。

許文強在電視裡火得一塌糊塗,但電影圈的周潤發依舊不受待見。

一直以來周潤發拍了不少電影,卻拍一部撲一部,媒體叫他「票房毒藥」。

甚至有個說法,有製片人特地拜託導演:請誰都好,就是不要請周潤發。

這一切直到《英雄本色》橫空出世。


1986年,狄龍、周潤發、張國榮主演的槍戰電影《英雄本色》成為了香港英雄電影的開山之作,不但拿下了當年的票房冠軍,還在各個電影頒獎會上大放異彩。

周潤發更是憑藉「小馬哥」在第二年成為了金像獎影帝。吳宇森說,周潤發是整個香港拿槍最帥的男人。


而這距離當初他被訓練班四位導師拒絕僅過去了十四年。

後來他跟撒貝寧聊天,撒貝寧調侃他紅了後是否有反擊過那幾個人。周潤發很認真的回答道,一定不要。

雖然時過境遷,但或許當初《英雄本色》中,周潤發的台詞可以為這一切做最好的註腳。


吳孟達

周潤發的同學中,有一個人跟他一樣拿了反轉劇本。

他的名字叫吳孟達。


跟好朋友周潤發還不太一樣,早期的吳孟達以優異的成績從訓練班畢業,沒多久就接到了《楚留香傳奇》的劇本。

這部曾經創造了77%收視率的電視劇,一度引起轟動。

但也因此,吳孟達飄了。


很快,他出事了,TVB不毫不猶豫地雪藏了他,杜琪峯則痛心疾首地罵他:扶不上牆的爛泥。

媒體攻擊他,朋友疏離他,公司冷處理他,吳孟達後來說,那時在大家眼中,他就是個爛人。


吳孟達一度想過去死,但最後他選擇從頭來過。

四年可以做什麼,吳孟達的回答是,很多。

他找來訓練班時老師的講義,一遍遍重修。

手上的劇本他也要看上百來遍。

吳京拍攝流浪地球時還特地為他發了一條這樣的微博。


片場上,他也徹底改了自己的脾氣。

就這樣,他終於等到了機會,1984年,吳孟達在《新紮師兄》中扮演一名口硬心軟的教練。

背了五遍就記住的台詞,吳孟達自己又看了200多遍,只為了找出最好的表演方式。

他的口碑終於逆轉,業內人開始相信他真不再是爛泥。


六年後,曾經痛罵吳孟達的杜琪峯監製的《天若有情》上映,吳孟達也有參演。

戲裡吳孟達將底層小人物的太保刻畫得入木三分,戲外他憑藉着這個角色終於一飛沖天,一舉拿下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

與此同時,他跟周星馳之前上映的《賭聖》也驚艷了眾人,無厘頭電影初露鋒芒,吳孟達和周星馳這對完美搭檔漸漸成型。


鹹魚翻身,吳孟達做到了。

遺憾的是在去年,這個香港電影的黃金配角因病去世。

一直到離開,他都是充當配角的位置,然而如今我們再看喜劇之王,裡面有句台詞倒是讓人感慨頗深。


梁家輝

梁家輝的路比吳孟達還慘一點,他被封殺了。

但說起來,早期的梁家輝算是「一出道即巔峰」。


他是為數不多的畢業後拒絕TVB選擇進入電影圈的藝員。離開TVB後,梁家輝就接拍了《火燒圓明園》和《垂簾聽政》,後者直接讓他打敗洪金寶和萬梓良奪下1984年的金像獎影帝。

要知道,同期一起參加藝員訓練班的劉德華也直到六年後才憑藉《暗戰》拿獎。


26歲的梁家輝就這麼成了最年輕的影帝。

但那時的梁家輝遇到了一個大危機。

早年香港電影還依賴着台灣市場,而台灣那邊有規定,去內地拍戲的演員一律封殺。


偏偏《火燒圓明園》和《垂簾聽政》這兩部都是在內地拍的。

梁家輝就這麼精準「踩雷」了。台灣則給出一個方案,只要寫悔過書,即可原諒他。


但梁家輝很執拗,我是一個中國人,我在中國拍電影,何罪之有?

執拗的結果就是他被那邊的市場徹底「拉黑」了,所有人都知道:梁家輝完了。

就這樣,這個最年輕的影帝在風頭最盛的時候失業了,轉頭擺地攤去了,一賣還就是幾年,勉強度日。


許多人以為梁家輝的傳說就此終結。

然而因為周潤發的遊說,梁家輝得已重返影壇。

當時的香港影視圈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這個圈子每時每刻都在造星。梁家輝闊別熒幕那麼久,許多人不看好他。


可是僅在1990年,他就憑藉着《愛在別鄉的季節》拿下了當年的金馬獎影帝。

三年後,他又一次憑藉着《九二黑玫瑰對黑玫瑰》拿下了金像獎影帝。這一年,梁家輝35歲,距離他第一次拿金像獎過去了九年。


迄今為止,梁家輝創下的最年輕金像獎影帝這個記錄依舊沒人打破,而縱觀下來,除去梁朝偉,梁家輝也是拿金像獎影帝最多的演員。

這些記錄足以讓那些以為他站不起來的人徹底閉嘴。

因為他落魄過,他低谷過,但當他回來,他還是那個影帝。

周星馳

梁家輝那一屆之後的藝員訓練班來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這個人就是周星馳。


但那時的藝員訓練班讓周星馳很受挫。

年輕的周星馳一直做着明星夢,他的好朋友梁朝偉是他忠實的傾聽者。

1982年,二十歲的周星馳決定不發夢了,他拉上了梁朝偉,一起報名了TVB的藝員訓練班。


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梁朝偉入選了,自己卻被淘汰。比起雖然被四個導師拒絕但還是得以入選的周潤發,周星馳是徹徹底底地不被TVB「中意」。

最後在鄰居戚美珍的介紹下,周星馳才進入訓練班夜訓班學習。

即便如此,當年的TVB還是不滿意他。

畢業後,梁朝偉憑藉着《鹿鼎記》里的韋小寶鋒芒畢露,周星馳卻被叫去一個兒童節目裡擔任主持人。


就算做主持,依舊有人嘲諷。

報紙刻薄地評價他:連主持都這麼爛,怎麼可能做演員?

喜歡罵就罵吧,周星馳不是很在乎,他的演員夢還在繼續,他到處跑龍套給自己找機會。


那些年周星馳跑過的龍套:


終於,努力多年後,周星馳被人留意到了。1988年,準備拍《霹靂先鋒》的李修賢拉上了周星馳,這部電影讓周星馳拿到了那年金馬獎的最佳男配角。

第二年,周星馳又參演了《他來自江湖》,這部劇對於周星馳有着至關重要的意義。

不僅是這部劇讓他遇見了重要搭檔吳孟達,也是這部劇讓這對搭檔得到肯定,拿到了《賭聖》的劇本。


於是,1990年《賭聖》一經推出,風靡香港,從此無厘頭電影開始稱霸香港影壇,而不被TVB喜歡的「星仔」也成了萬眾矚目的「星爺」。

《賭聖》里有這麼一幕,吳孟達說要有自己的風格。

而周星馳則若有所思。


時至今日,沉思的人卻變成了觀眾。

《賭聖》讓我們知道了有一種風格叫無厘頭,有一個天才叫周星馳。然後《賭聖》過去的三十二年後,我們卻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周星馳。


吳鎮宇

周星馳在《喜劇之王》里扮演的尹天仇曾對柳飄飄說:天亮了,就會很美的。

這句話不僅適用於曾經的周星馳也同樣適合他的同學吳鎮宇。

吳鎮宇比周星馳還慘一點。他被TVB拒絕了三次。

最後一次時吳鎮宇絕望了,他扭頭出家就去當了幾天和尚,陰差陽錯的是,因為這個光頭造型,TVB又覺得他可以了,畢竟光頭好啊,一看就能打,那個年代大家恰好都偏愛武行。


於是第四次,TVB終於把吳鎮宇收了。

然而畢業後,吳鎮宇還是在跑龍套中掙扎。曾經的同學都大火了,各有各的前途,只有吳鎮宇還在小角色里打轉。


但其實他跟周星馳一樣,需要的只是找到自己的風格。

這時候就有一個導演找上他了,導演欣喜道:
你的眼神真的好賤啊!真的又賤又奸!我給你安排一個混混的角色吧,記住要賤啊!

吳鎮宇就這麼成了反派專業戶。他在鏡頭裡耍賤,他在屏幕里玩狠,他對着觀眾歇斯里底。


他成了香港影壇里的「神經病」,但沒關係,那時的香港影壇需要一個神經病。

「神經質」的吳鎮宇很好,至少跟那時的香港電影相得益彰。

歐陽震華

跟吳鎮宇一樣陰差陽錯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歐陽震華。

歐陽震華曾說自己是整個班最丑的。

看着像是他在自我調侃,其實不是,只是現實讓他不得不低頭。

那時訓練班的老師,會給每個人學員一個相應的評價,以那屆老師們都喜歡的梁朝偉為例,他拿到的是評價是「一級小生」。然而歐陽震華的紙上則是空的。

都這樣了,歐陽震華自然懂得什麼意思。

而到了電視台簽約的時候,這種感覺更明顯,有老師直接問他願不願意轉幕後。

當然到最後,歐陽震華還是如願簽約無線,然而理由卻有些荒誕:這是因為有人不簽約,電視台才給了他機會。

機緣巧合下,歐陽震華就這樣成了TVB的「備胎」。


外貌和演技都不突出的他從此一直在電視劇里跑龍套。

但是他還有一個優點,就是不放棄,十年的龍套生涯,歐陽震華堅持下來了。

1992年,歐陽震華接到了第一個男主劇本《壹號法庭》。

這是TVB第一次嘗試拍這種職場劇,誰都沒想到,蟄伏十年的歐陽震華就憑藉着這部劇一夜成名。

從此,TVB曾經的備胎,成了TVB的收視福將。

1996年播出的《醉打金枝》,大結局時有182萬人次收看。

1998年播出的《陀槍師姐》,收視百分比一度達到了85%。


2001年播出的《洗冤錄》掀起了古裝懸疑劇的熱潮。

2006年首播的《法證先鋒》,最高收視一度達到43點多。

那年承包了TVB職場劇的歐陽震華,也順帶承包了觀眾的青春。

只能說,歐陽震華呆在TVB雖是陰差陽錯,但最後卻也是歪打正着。

劉嘉玲

吳鎮宇被TVB拒絕三次,第三次是因為鬥雞眼,他有點絕望。

他的學妹劉嘉玲情況比他還嚴峻,她被TVB拒絕是因為不會說粵語。

1982年,蘇州妹子劉嘉玲也參加了訓練班的報名。

當時的老師對她的條件很滿意,認為她所有條件都很好,但唯有一點不行,不會粵語。

最後劉嘉玲放話,一年內她會學好粵語的。

第二年她果然如約而至,一口流利的粵語讓她順利進入。

然而從這時起,老師曾經誇她的那句」外在條件好」,卻從劉嘉玲的驕傲變成劉嘉玲的傷口。

她被別人看作了花瓶。

一貫脾氣很好的梁朝偉曾在片場指責她:你有沒有搞錯,連台詞都不記?

讓劉嘉玲一舉成名的《流氓大亨》更是坐實了她的花瓶之稱,同台的女演員鄭裕玲在演技上將她壓得死死的。

劉嘉玲很難過,她開始細心琢磨。

拍攝《說謊的女人》時,劉嘉玲不再軋戲,她專注在這部戲裡,每天只拍五六個鏡頭。

電影播出後,她第一次得到認可,甚至獲得了金像獎的提名。

這讓她得到了出演《阿飛正傳》的機會。

在這部光是一場擦地板戲就拍了27遍的電影裡,劉嘉玲終於徹底打破了花瓶的形象,那一年金像獎頒獎典禮前,媒體為了搶新聞甚至直接將刊登出她的封面。

由此可見整個香港對她有多麼認可。

然而那年的金像獎卻爆冷頒給了鄭裕玲,成了當年觀眾的意難平。

但值得一提的是,這次頒獎禮上被觀眾說不配的,卻是當年在《流氓大亨》上一直壓着劉嘉玲一頭的鄭裕玲。

所以即便意難平,但某種程度上,劉嘉玲也終於證明了自己。

劉德華

藝員訓練班裡如果要挑個卷王,梁家輝會投劉德華。


1981年,20歲的劉德華到無線報名讀藝員訓練班,誤打誤撞碰上了過去幫忙的師兄黃日華。

劉德華沒想到連門口一個發表格的都這麼帥,他心想完了,那自己肯定進不了訓練班了。

或許就是這個契機,讓有危機感的劉德華成為訓練班裡最卷的人。

那時訓練班發的表格要填專長,為了增加自己的機會,劉德華把專長一欄寫滿了:柔道,中國功夫,劍藝…想到什麼他就寫什麼。


但萬萬想不到,當時有另一個新人叫翁靜晶,她也在特長一欄瞎編了一個劍藝。


碰巧翁靜晶參加的一個節目裡,需要她表演耍劍。

翁靜晶自然不會,於是有人想到可以從訓練班裡找個會的來教她,結果找上了劉德華。

趕鴨子上架的劉德華當晚就看了六七盤錄像帶,邊看邊學,第二天再跑去給翁靜晶上課。


雖然這次「內卷」差點玩脫,但劉德華不後悔。

因為正是這些讓更多人有機會認識他,讓他拿到了更多拍戲的機會。

而只要有拍戲機會,劉德華就不會放過,什麼角色他都演,無論戲份有多少他都努力讓自己發光。

他曾跟梁家輝一起,在周潤發主演的《千王群英會》里跑龍套演保鏢。


劉德華摩拳擦掌,做了一堆設計給自己加戲,結果兩人剛上場就挨罵。

梁家輝回憶這一段時是這麼總結的:四十多個字的髒話你聽過嗎?


如今看來有點傻,但正是這股傻勁成就了劉德華。

後來他加入TVB五虎將,跟黃日華、苗僑偉、梁朝偉及湯鎮業一起,成為當年屏幕上炙手可熱的小生;


再後來他又進軍樂壇,偶像熱潮下,他與張學友、黎明、郭富城一起被封為四大天王。


劉德華真正做到了影視歌三棲。

時間回到1981年,那年的劉德華為了給自己爭取更多機會,在專長一欄填上了無數自己也不會的項目,那時的他恐怕也未曾想過自己會在未來成為真正的全能天王。

時間再一直走到2003年,這一年劉德華發行了新專輯,裡面有首《17歲》,歌里他寫了這麼一句詞:
十七歲那日不要臉,參加了挑戰。

很多人說劉德華這首《17歲》唱的不僅是他自己,也是當年訓練班的藝員們。

而事實上,透過每一字每一句我們都可以看到一個個縮影,那是那些懷揣着夢想走進TVB藝員訓練班的年輕人。


他們所有人都從底層的龍套做起,無一例外。周潤發為師兄伍衛國跑過龍套,後來的黃日華為周潤發跑龍套,再後來的周星馳也為黃日華跑龍套……

他們都曾為一句對白費盡心思,為一個鏡頭擠破腦袋,然後多年的摸爬滾打,才得以站到更顯眼的位置。


也正是他們構成了那個群星璀璨的香港娛樂圈,在那個神仙打架的年代,他們讓警匪片、喜劇片、英雄片、文藝片百花齊放,一起將港片港劇送上了封神的位置。

他們通過努力讓別人無話可說,也讓經歷過港片時代的我們迄今仍念念不忘。


如今TVB還在苦苦掙扎,訓練班的藝員仍舊一期期地出來,可惜那些漂亮的逆襲,已經不復續寫。

而我們只能慶幸,至少我們曾經見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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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活躍的那個時代,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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