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者憑藉觀察紙質、刻工、字體、印章……來斷古籍真偽、年份、版本。98歲的「古籍活字典」沈燮元便是此領域元老級人物。沈老深耕於此,歷時18載編纂的《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被認為是國內目前最具權威性的古籍善本聯合目錄。《善本》之後,沈老差不多到了退休的年紀,可他還是閒不住。因為還有個鬱結了二十年的心結——整理清代藏書家黃丕烈的題跋集。黃丕烈,「五百年藏書第一人」,其跋語珍貴,版本經典,業界公認凡有黃跋之古籍皆為珍品。不僅要修正舊籍,還要從世界各地搜集「新跋」,沈老的難少有人能體會了解。直到2020年,80多萬字的《士禮居題跋》才得以完成,此書著成將會是業內最好、最重要的黃跋集。兩部浩瀚艱深之作,擋不住沈老的腳步,他總是感慨「時間不夠」。讀者們手指輕輕一滑的幾頁漫畫,殊不知是漫畫家們幾天熬出來的心酸。漫畫家們常常調侃,「經常趕稿到記憶模糊,靠着意志力撐下來的,不是靠着腦子撐下來的。」導演組去採訪漫畫家,發現拍攝場景永遠兩點一線,工作室,家,工作室,家……無人可知,天才的背後是童年一麻袋一麻袋的畫稿,是一天60頁的手繪畫稿。令人瞠目的畫風分鏡後,是許先哲孤注一擲的半路出家。26歲才入行,鑽研隋史,精進畫技,籌備四年,終得一傲世刀馬。「反正也沒什麼可失去的,才會出現一種奇怪的勇氣吧。」時代幾次的玩笑,讓他兜兜轉轉四十歲才得以考取研究生。作為文學界的苦力,翻譯家需要翻越世界文學的巴別塔。而楊老譯出的《少年維特之煩惱》之經典,《魔山》之磅礴,直到如今都難以逾越。這些艱辛到聞者無不動容的過去,他們只是清清淺淺地一笑而過。當精通十幾門語言的「國圖掃地僧」顧曉軍讀到《最後一課》的一句話時,突然哭得難以自抑。導演組被這突然的情感波動嚇到,有些慌張,更多的還是震撼。《但是,還有書籍》完全可以借着他們的「痴」,搞一波煽情渲染。日日研習古籍的沈老沒什麼愛好,圖書館外,最愛和朋友喝點兒小酒。走起路來要聽搖滾樂,大步邁着,氣勢拿着,山城人的韌勁兒,楊老有。還有《哈利·波特》中文版譯者馬愛農,工作時,總會「偷偷」拿來女兒兩個小手辦,陪着自己寫作。還有翻譯家包慧怡大咧咧地拉出自己的日程記錄板,指着一個說,拖稿了七年,編輯都放棄了。匡扶在老家株洲的大街小巷溜達,去菜市場,去小廣場……所以,你看他漫畫裡的「蚊子云」,「刮鞋泥的花池」……總會覺得親切。即便有着再高建樹,依舊不空洞冰冷,他們身上都有着從大地紮根而生的踏實感。在如今這個環境下說書,尤其是實體書,任誰都會忍不住嘆一口氣。
蓋章「夕陽」的產業背後,有太多可嗟嘆的無常。
《但是,還有書籍》已竭力去避開那些酸澀的東西。
可你我都知,有些事,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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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受高原圖書館滋養的小姑娘拉姆,可以寫小說,考上了大學。
她見過世界的廣闊,卻也不得不苦笑着說「讀了十二年的書,都沒什麼用處」。
知識的豐盈有時在現實的貧困如此無力。
這不是她能解答的問題,多少年長她的人也被「沒用」擊倒,一批一批,循環往復。
拉姆的無奈,總會讓我想起紀錄片《百草園》。
40分鐘的記錄,像極了一場實體書店的葬禮。
讀者們打着手電無聲地找書,全國各地的讀者趕來送別。
以及,其它獨立書店的人趕來請教指點。
百草園的店長老王問來者,圖什麼呢?
他們答,理想主義的堅守。
老王笑了,我都已經快守不動了。
一個為理想主義堅守11年的人,到如今對「理想」兩字嗤之以鼻。
其中的苦,他人難知。
他人輕飄飄的「堅持啊」「加油啊」安慰不了太多。
失望很容易,放棄又太難。
老王還是放不下書的,他自願不拿薪酬幫其它獨立書店選品,努力為讀者選好書……
雖然百草園關了,老王之後的路應該還是伴書而生。
《但是,還有書籍2》里,拉姆也是。
現實逼迫着她,讓她幾度糾結放棄。
可即便不能飛得更遠,拉姆也想繼續做藏漢翻譯。
同樣的,在這個叫衰書已沒落的時代。
《但是,也有書籍》《十三邀》《圓桌派》……還有這些文化節目在努力掙扎着。
竭盡所能地靠近,終究是幸福的吧。
這大概就是理想的過程。
不斷拾起,舍下,再拾起……
所以,不用太多感慨閱讀的人越來越少了。
真正愛書的人,不會放下書的。
就像「北京地鐵上的讀書人」發起者朱利偉說的:
「其實,對於真正喜愛閱讀的人來說,任何一天都是讀書日,任何地點都可以是讀書角。讀書的人一直都在,只是恰巧你沒發現。」
真正讀書的人遠比我們想象得多。
當你拿起書的時候,就是書不會消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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