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過蟈8433
來 源: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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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親人、好友、同事都在上海的家中隔離。我和他們相距大概一百公里,卻無能為力。就這兩天,我所在的蘇州也出現不少陽性病例,姑蘇區全域防控,以後如何,一切未知。我老公的姑媽住在徐匯的老新村里,老倆口都不太會用手機。疫情之初,我幫她手機下單搶了一些菜,但也不夠吃幾天。她說他們有人送有人管,物資很多的,讓我們別擔心。老年人總是怕給小輩添麻煩,總說自己安好,沒事。我們也不太相信,只是不相信也沒辦法,沒幾天,搶菜也搶不到了。我的閨蜜,杭州人,在上海生活工作了二十多年,她跟我吐苦水,說一個花卷和老公對半分着吃。她住在長寧,房子也算高檔小區,但到了節骨眼兒上,還不如送雞蛋送大米的老新村。在疫情最初的幾天,她囤積了不少物資。但看看鄰居,覺得別人都比她難。有的鄰居一家五口,食物需求大;有的鄰居孩子沒有牛奶,她想想自己家就兩口人,於是把東西都分了出去。現在只能自己緊着點,一頓菜分兩頓吃。我的另一個好友,在上海運營一家業內頗有名氣的廣告公司。他一個人隔離在閔行,物資是不缺的,居家也能辦公,但這幾天員工都跟他提離職——疫情一結束,他們都打算離開上海。他一開始很懊喪,但心裡也很理解,最終甚至還有點「羨慕」。懊喪的是,一下子離職的人有七八個;理解的是,體諒員工剛工作獨自在上海租房生活不容易,這次疫情肯定更艱難,他們回老家說不定比在上海好;「羨慕」的是,員工能說走就走,老闆卻退無可退。他經營的廣告公司主要從事樓盤的廣告營銷策劃,這幾年樓市一直被打壓,下游供應商不僅低價,還要被拖欠。開發商還能在媒體上抱怨抱怨,說高層不坐頭等艙;下游中小供應商卻都在裸跑,綠皮火車都坐不起了,也沒什麼話語權,就算公司悄無聲息地破產死去,也無人關心。我蘇州的一個朋友,他和太太也隔離在上海。之前私信問我一些生活用品的團購信息。後來我才知道他來上海的原因——孩子在上海做了腫瘤手術,剛完成一期化療,現在在等二期化療。他給我發來孩子的照片,應該是疫情前的樣子——騎着美團單車,笑容燦爛。作為他們的親人、好友,我除了傾聽安慰,也幫不上半點忙。我看新聞說京東物流要恢復了,給他們下單,但時間永遠停留在下單的那天,物流顯示——「正在出庫」。但大家都知道,這一次到貨根本沒個准。
我身邊的人和事,雖然經歷悲苦,但大多懷抱溫暖善意。但也有一些上海朋友的經歷,讓人顛覆三觀、懷疑人性。《安娜卡列尼娜》里說,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疫情中,善良也大多相似,惡意卻五花八門。我朋友當時還在工作突然就被要求「就地隔離」。其間有同事偷打舉報電話要求「回家隔離」,在被拒絕後,「舉報」那些還沒有隔離的同事(別人當時在外出甚至出差)。隔離期間,因為工作的地點緊鄰學校、小區,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們「監控」、動輒被「拍視頻」舉報。當疫情開始,「舉報」開始成為常見的事情。不斷有城市針對上海來的「嫌疑者」舉報獎勵。當然也能理解這是城市管理的無奈之舉。可後面的「舉報」,越來越頻繁,針對自己的鄰居、同事、小區志願者……有錄音,有視頻,一副要讓人「社死」的節奏。疫情之下,看盡人心百態。善的很善,惡的真惡。有一位被網暴的媽媽,她本來做了件好事給外賣小哥充值了200元錢。結果呢,好人好事也能被網暴,被惡言惡語網暴到跳樓自殺!還有人發出「求助」貼,說自己物資不夠生活困難,居然還被人舉報刪帖。東野圭吾在小說《惡意》里寫道:「恨不知所起,深入骨髓,是最冷的人性」。比起新冠病毒,惡意成為了最大的病毒。舉報、網暴這種不是什麼大惡,而是一種小惡小壞。這種小惡小壞只在零星人身上的時候危害力不大,但如果在網絡上乘法聚集,就會讓雪花聚集成暴風雪。
作家西蒙·巴倫·科恩對惡曾有一個解釋,叫做——「共情腐蝕」。意思是一個人關閉了共情的開關,在二元的關係里,就只剩下了「我」,只看見自己的需求,而別人都成為實現自己目的的工具。當一個人把別人都當成工具、利用的對象,別人於他,就不是平等的關係,別人只是他的「物品」。他自己不斷膨脹、放大,最終成為了自己的「上帝」,同時也成了別人的魔鬼。共情是不容易的。魯迅寫道:「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家隔壁的一家唱着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你認為是山,他認為是塵;你認為是個體,他認為是代價。還有 「共存」「躺平」「清零」,鍵盤俠們都在捍衛某些詞語、概念和標籤。他們沒有去看看別人家空蕩蕩的冰箱、醬油拌飯的晚飯、沒有奶粉的嬰兒。別人的苦難激不起他們的同情。他們困在自己偏狹的概念里,為攻擊而攻擊。但捍衛這些概念真有這麼重要嗎?就像滬吹派和滬黑派,前者把之前精準防疫吹到天上,後者把現在的上海踩到腳底。這兩派其實是一類人,「上海」在他們眼裡只是一個標籤,一個符號。喜歡了就吹,不滿了就黑,毫無尊重。但對另一些人而言,上海卻是故鄉,家園,生活奮鬥的地方。它不是咖啡館、外灘、小布爾喬亞,而是很多人從小生活的里弄,相識的鄰里街坊,有家人親人愛人,一起長大的夥伴,志同道合的朋友。對一些人而言,它是「情調」,是「城市」;對另一些人而言,上海是家,是許許多多和自己相關的「人」。你的家園,是別人的標籤。這種情感、認知上的巨大不對等卻在互聯網上無休無止地爭論,把人拽入無盡的漩渦。前兩天還有一篇爆火的文章名為《上海防疫背後的國本之爭》。我不在上海,看得瑟瑟發抖,也不知怎麼就國本了,竟如此上綱上線!我們的語言被濫用到如此地步,毫無敬畏。這年頭做什麼都難,只有扣帽子最容易啊!「國本之爭」是不能亂用的,它跟明朝明神宗冊立太子的問題有關。由於中國古代歷來有「太子者,國之根本」之說,所以被稱為國本之爭。明神宗萬曆皇帝有一個長子朱常洛,其母身份卑微,明神宗不太喜歡他,更喜歡寵妃鄭貴妃的兒子福王朱常洵。當時朝中就有了兩派,分別擁護皇長子朱常洛與福王朱常洵爭奪太子之位。這番「國本之爭」長達15年,無數大臣被斥被貶被杖打,也讓明神宗悲痛欲絕,他感到自己雖貴為天子,而終被群臣所制,最終和大臣鬧掰無心理政,萬曆皇朝也由盛轉衰。上面的信息並不需要淵博的歷史知識,只要稍加百度就能了解。但能寫下好幾千字「國本之爭」的作者卻沒有耐心去查查「國本」的意思。文章里的內容雖然也有完整自洽的邏輯,但列舉的數據、例子,經不起推敲,缺乏一個現代公民的常識和意識!這樣的文章動輒數十萬加、百萬加,我朋友圈裡一些平時看來很高知的人也在紛紛轉發。實在令人嘆息。動輒「國本」,動輒高帽子大帽子,真是扣不起啊!人世已經艱難,不求你共情平民疾苦,但求不要上綱上線。自媒體作者「海邊的西塞羅」曾諷刺這種動輒國本的「野生國師」,說他們是「格局病」患者——明明身為韭菜,卻總「共情」鐮刀。這話真不錯。我們都是時代洪流中的小人物,抗風險能力最弱,太平盛世或能安好,一有什麼天災人禍,層層傳遞,到最後我們才是買單者、接盤俠。看看那些在高速路上無家可歸、無飯可吃的司機吧,工作人員給兩盒飯都能哭出來。對這樣的事件,請不要用「魔幻」去定義,這不是「魔幻」,這就是現實。對普通人而言,生活就是很難的。總有什麼溝,什麼坎等着你。有時候是時代的,大家一起受;有時候是個人的,自己一個人受。就像《人世間》里的「光字片」,雖然也出了市委書記、文化精英,但裡頭大部分依舊是平頭百姓。像呂川這樣的處級幹部,幾乎已經是大部分人的天花板了。還有一些像趕超那樣不幸的人,得了重病,為了不拖累家裡臥軌自殺。我們是那些每次只能和苦難貼身肉搏的小人物啊,沒有足夠的資本、財富和特權,除了身邊幫襯互助的親友,幾乎一無所有。
共情是一項個人的素質,是對自己身邊的苦難的感同身受而不是視而不見。建立共情,首先是要重視「熟人社會」的重建。我看《人世間》的時候很有感觸,「光子片」作為東北底層的百姓居住地,生活其中的人們在面臨工廠下崗、家庭變故等重大困難面前,靠的都是熟人社會的幫襯扶持。上海作為超級大城,都是小家庭、原子化生存,親友來往少,抗風險能力低。每個人都要重視自己的熟人網絡,很多人的物資也是靠能出小區的親友送到的。二要建立鄰裡間緊密的紐帶。本次疫情受傷害最大的一是不會用手機的獨居老人,二是平日不開火、沒加入微信群的直男。他們的社會關係都很鬆散。華師大教師新村有些老師子女遠在海外,最後是自己的學生在網絡上幫忙求助物資。而有個直男的錄音說自己餓了四天,其實是他平日自己不做飯也沒囤積足夠物資,小區又不認識人沒有加入團購群。鄰里關係在本次疫情中發揮了最為強大的能量。有的小區資源充沛,有條不紊;有的小區卻自顧自,無人管理,亂作一團。當病毒來臨,我們更該關心身邊的親友,關心他們就是在關心自己,要知道我們都是大時代里的小人物,關鍵時刻的抱團取暖才能一起共度難關!👆點擊觀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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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米小白
審校| 允允主編|孫允廣
正和島新媒體
(ID:zhenghed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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