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文：河西

2022年高考開考，第一天語文的作文題目就登上了熱搜，尤以全國高考作文（全國甲卷）的題目成為熱議的焦點。

我中午看到這個題目，就一驚，我想我要是考生，今天坐在考場裡，是不是會懵逼？

這題目確實是很難的，不僅我覺得難，我看網上的聲音，各種專家學者普遍認為難，感覺無從下手。

專家學者都認為難，何況普通學生呢？

然後我又看到，有些出版社的公眾號，就迅速拿這考題說事，說你們看，是不是要早點讀《紅樓夢》？《紅樓夢》就是好啊就是好之類的陳詞濫調。

你看過這個考試題目就知道了，其實跟你讀不讀《紅樓夢》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你要沒讀過可能還好，要讀過反而壞事都說不定。

我說的沒錯吧？是實在話吧？

考試題目中出考題的，其實已經提示你了：「以上材料中，眾人給匾額題名，或直接移用，或借鑑化用，或根據情境獨創……給人以啟示。」

你就按照提示寫唄，直接移用不行，借鑑化用進了一步，但還是得情境獨創最佳。是不是這個意思呢？

你要再往中國的發展道路上靠一靠，怕是境界又提高了，這方面網友已經有人點出了，我就不深入談了。

那如果有人比較笨，沒有注意到這個提示，就看到《紅樓夢》了，一門心思要和《紅樓夢》較勁，寫什麼中國古典園林的起名藝術，或者寫什麼《紅樓夢》里的園林隱喻。

我怕能談中國古典園林藝術的高中生還不存在，但如果有個從小迷戀中國古典文化的，或者出生園林世家的，偏偏要秀一秀他的才學，那就祝他好運自求多福了。

因為我跟你講，全中國真正懂《紅樓夢》都沒幾個，都在裝逼，你還指望那幾個要在一分鐘幾十秒內要看完考卷的改卷老師能仔細看你引經據典？

《紅樓夢》我讀過三遍，可以說有一點發言權。寫這篇文章之前，我又拿出脂硯齋評點的《紅樓夢》又翻了一下，重新讀了一遍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怡紅院迷路探深幽》。

這一回到底在講什麼東西？

就是當了貴妃的賈元春要回老家省親，大觀園裡各個景點呢，還沒有名字，怕貴妃來了有失體面，所以得要起個名字。然後賈寶玉的爹賈政就帶着賈珍等人去看景點，又想起賈寶玉雖然不喜歡讀書，卻偏能對對聯，所以就喊他一起去。

到了大觀園裡，就借這幾位遊山玩水的眼睛，把大觀園大略地走一遍，告訴讀者這大觀園裡有些啥。同時，到了一個景點，他們就停下來，給景點起名字。

到了亭子這，就發生了考題中寫到了一幕。有人從《醉翁亭記》起「翼然」，賈政起「瀉玉」，賈寶玉就起了「沁芳」。

看上去，賈寶玉確實勝出一籌。沁是沁人心脾的沁，浸潤的意思，沁字扣水，芳字扣花木環繞，確實比前兩位更準確一些。

但也僅此而已。

在小說中，賈寶玉反對他父親賈政的「瀉玉」理由是：省親別墅，「亦當入於應制之例」，用「瀉」字不雅。

沁芳，雅致是雅致些了，但實際上，這一回里，處處體現出賈寶玉作為小說中一個多少有些反叛色彩的人物，除了有些文學修養之外，滿腦子的都是「應制之例」。

比如之後，到了後院，一處靜雅之所，有人起名「淇水遺風」，這名字不挺好挺雅致的嗎？張愛玲遺稿執行人宋淇不就是這個淇嗎？可是賈政說俗，然後賈寶玉就起了個名字，居然是什麼「有鳳來儀」！真是俗不可耐！

他給出的理由是：「這是第一處行幸之處，必須頌聖方可。」

你去翻翻《紅樓夢》，書上是不是這麼寫的？我講話一向有根有據。

包括後面將杏花村改為稻香村，我也未見有多高明。

這就牽涉到《紅樓夢》這本書到底在講什麼？

照理說，小說在描寫眾人游大觀園時，將大觀園描寫得清幽雅致，可是不論是起名還是賈寶玉寫的對聯，除了單純的文學性賣弄之外，未見一點離世隱居之意，未見一點未雨綢繆伏筆日後家族敗落之意。

元妃省親是《紅樓夢》的高光時刻，是《紅樓夢》中賈府最繁華的階段，之後就開始走下坡路，至元妃去世，賈府失去靠山，徹底淪為任人宰割的抄家破落戶。

元妃省親是小說中濃墨重彩的篇章，從這一回出發，我們看全書，我認為只是一個敗落的富家子弟用文字的方式保存記憶而已，懷念自己家中富可敵國美女如雲的高光時刻。這一點，和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有相似之處。

這可以解釋林黛玉的問題。

我已經講過了，都以為《紅樓夢》第一女主角是林黛玉，可是林黛玉居然有十幾回沒有出現（個別地方出現只是一筆略過），這麼明顯的事，就好像禿頭頭頂上的虱子，這麼多人在研究、閱讀《紅樓夢》，我居然沒有看到一個人談到這個問題，大家眼睛都瞎了嗎？

這都看不到，還何談其它呢？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因為作者的目的根本不是寫什麼男女之情，他懷念的是整個家族的高光時刻，林黛玉只是其中一個有才情的美女而已。

而且我已經講過，就前八十回而言，一點看不出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愛超過晴雯，反而是晴雯死的時候他撕心裂肺，明明愛的就是晴雯麼。周汝昌就認為，晴雯死的七十八回，曹雪芹寫到這就結束了。難道這是巧合嗎？

我講的都是書里可以找得到的事實。我不喜歡《紅樓夢》，和一片赤忱的《西遊記》以及快意恩仇的《水滸傳》比，《紅樓夢》除了文字更雅致一些以外，從未觸動我的心靈。我勸那些出高考題的老師，也別老拿《紅樓夢》來裝逼了，《紅樓夢》到底在講什麼我怕你們並不比那些考生更清楚。我上面所寫的，就是在證明，你們所謂的啟示，其實根本不懂《紅樓夢》在寫什麼，完全是一廂情願的誤讀而已！

還不如樸實一點，也給考生們一點活路，阿彌陀佛，謝天謝地！

河小西：一位孤獨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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