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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 -

保馬今日推送梅森直之老師的文章《朝向資本主義地理學》,本文系梅森老師著作《日本早期社會主義思想史:大杉榮與他的時代》序章。梅森老師畢業於芝加哥大學,在研究方法上深受普殊同(Moishe Postone)和哈魯圖尼恩(Harry Harootunian)的影響。該書主要聚焦日本明治後期到大正時代的社會主義思想和運動。序章凝練介紹了研究所採用的視野、方法及其具有的現實意義。以往的研究者多立足於時間維度,將日本早期社會主義視為邁向馬克思主義的「前史」。梅森老師則從全球資本主義不均衡發展的空間維度出發,將其重新理解為對抗資本主義的批判理論與實踐。梅森老師指出,早期社會主義者所控告的各種資本主義問題,並非「不成熟」資本主義所特有的現象,而應當作為資本主義發展不斷反覆的根本性結構來把握。針對本世紀以來全球新自由主義所暴露的各類問題,新的反抗運動正在興起與發展。回溯早期社會主義批判、抵抗資本主義的多樣實踐,發掘其所蘊含的理論潛能,不失為當下探索動態把握與克服資本主義體系的重要途徑。

本文選自《日本早期社會主義思想史:大杉榮與他的時代》(詳見今日「每日一書」欄目)。


朝向資本主義地理學

文 | 梅森直之

▲ [日] 梅森直之 著

左:《初期社會主義の地形學——大杉栄とその時代》日文版,有志舎 ,2016年9月 | 右:《日本早期社會主義思想史——大杉榮與他的時代》,王盈 臧志軍 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22年9月

一、「早期社會主義」問題

本書嘗試在資本主義全球擴張的背景下,通過與其他思想、運動的關聯與對比,勾勒出日本的早期社會主義思想與運動之歷史。早期社會主義在本書中意味着,從明治後期到日本共產黨成立(1922年)為止的這一時期內,在日本所開展的社會主義性思想與運動。在日本,早期社會主義是第一場有意識的對抗資本主義的運動,至今仍受到諸多研究者的關注。然而,既有研究有種根深蒂固的傾向,即將早期社會主義定位為邁向馬克思主義之「前史」。這就導致對早期社會主義本身的理論潛力一直未曾展開充分的探討。既有研究的研究途徑是將「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作為標準,對早期社會主義進行評價,然後突然指出其先驅性與不成熟之處。有別於此,本書嘗試將早期社會主義重新闡釋為對抗資本主義的批判理論。或者說,本書所嘗試的是,參考馬克思主義內部對於「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的各種批判(這些批判常常被稱為「新馬克思主義」、「後馬克思主義」),重新解讀早期社會主義,以此再次確認日本具有豐富的資本主義批判思想與運動。

對早期社會主義的定義存在過多曖昧,這一問題在既有研究中也屢次被指出。英語圈中的early socialist(早期社會主義者)一詞,時常用來指代羅伯特·歐文、聖西門、傅立葉等19世紀早期的utopian socialism(「空想社會主義」)思想家。這一認識,承襲自恩格斯在其1880年的著作《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中所做的概念規定。但是,將早期社會主義限定為19世紀西歐「空想社會主義」的時間劃分,本身就存在問題。其中所體現的歐洲中心主義,使得包括日本在內的歐洲以外地區、周邊地區的社會主義歷史經驗的意義得不到足夠的認識。資本主義從開始之初就是一場全球性運動,那麼其對抗運動也必然在全球展開。要從全球角度把握資本主義的動態性,就必須從全球角度重新理解資本主義對抗運動的意義。對於「早期」的時間劃分,也需要從全球社會主義運動的發展與變化的角度做出新的探討。

▲東京・三田のユニテリアン協會の惟一館

1898年(明治31年),以片山潛、幸德秋水、安部磯雄等人為中心,以研究社會主義理論為目的,創立了「社會主義研究會」。圖為「社會主義研究會」的基地。

本書將時間劃分的下限設定在俄國革命爆發至1922年日本共產黨創立時期,將此前所有的社會主義性思想、運動作為早期社會主義進行考察。其中不僅包括空想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社會民主主義等多種社會主義,還包括各種版本的無政府主義、馬克思主義等。這些具有五彩斑斕思想內容的早期社會主義者們之所以可以被歸入單一範疇內,源於他們所體現出的對現存資本主義進行批判與超越的共同意志。而俄國革命作為促成「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的歷史事件,可以被定為「早期」社會主義的分界點。對於俄國革命的成功給當時的勞動運動帶來的世界性影響以及其意義,無論如何評價都不為過。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認的是,因為這一「成功」,俄國革命的經驗被標準化,針對共產主義左翼運動建立起了全球性霸權,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對資本主義所開展的批判、對脫離資本主義所開展的運動的想象力。於是,社會主義的歷史按是否「知道」正確答案被一分為二,與社會主義的思想和運動相關的歷史經驗,也參照「正確答案」進行整理。然而,在「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早已分崩離析的現在,我們手上已經沒了「正確答案」。因此,被之前視為「正確答案」的思想、運動所否定或者邊緣化的各種社會主義運動、思想,有必要對其加以重新審視,探討其思想的可能性。本書就是這樣的一種嘗試,從接受「現存馬克思主義」的規定之前的各種社會主義運動與思想中,探索批判與超越「現存資本主義」的可能性。

本書並非是從為「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所做準備的角度,而是從批判資本主義近代性本質這一假設角度出發,探尋早期社會主義的歷史意義,因此,資本主義的抵抗者、批判者們的譜系,也絕不會僅限於自認社會主義者的人群。哪怕是既不自認、也不被認作是社會主義者,也不能排除其對資本主義有透徹的理解與批判的可能。從對近代的批判立場出發,則有可能將接近早期社會主義的思想領域,比如自由主義者、亞洲主義者的思想、行動,聯繫社會主義進行探討,也有必要積極開展相關嘗試。通過與這些「非」社會主義者們對近代的批判進行對比、重疊,早期社會主義的歷史意義也會更加明朗。本書正是基於這一認識,積極探討了以福澤諭吉為代表的自由主義思想家,以及內田良平、宮崎滔天等亞洲主義者們的思想與行動。

▲ 幸德秋水(1871年11月5日-1911年1月24日)

日本明治時代的記者、思想家、社會主義者、無政府主義者。著名思想家中江兆民的徒弟。1898年加入「社會主義研究會」。1901年5月,與片山潛共同發起成立「社會民主黨」。1903年與堺利彥創辦《平民新聞》,1904年發表《與俄國社會黨書》,又與堺利彥翻譯發表了《共產黨宣言》。1906年,西川光二郎創立日本平民黨,堺利彥創立日本社會黨。翌年2月,兩黨合併為日本社會黨,幸德秋水反對該黨的合法鬥爭路線,與岩佐作太郎一起成立了社會革命黨。1910年,日本政府大肆搜捕社會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幸德秋水與其他一些社會主義者被逮捕審判,翌年被判處死刑。

至今為止,資本主義一直被視為經濟問題,因而常被認為是從過去到未來的一條直線中的一個階段。但把資本主義重新定義為近代特殊的社會相互依存的狀態時,面前就會出現極富起伏與明暗、無窮盡的廣闊空間。對於我們所有現代人而言,無論好惡與否,都是這一空間的居民。這是歷史的、特殊的空間。因一定的時代與場所而成立,之後作為「近代」,擁有了覆蓋全世界的擴張力與強度。這也是動態的空間。在再生產與重組的反覆中,不斷改變着物理風景與其間居民的生活。如果我們每個人的相互依存關係,編織出了這一多變而又廣闊的空間,那麼,「地形圖」就是對生存在這一空間的每個人人生軌跡的總結。

▲大杉 栄(1885年1月17日-1923年9月16日)

日本無政府主義思想家。11906年2月加入日本社會黨。1913年7月起,每月舉辦一次「工團主義研究」,成為繼幸德秋水之後的最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1918年相繼出版《文明批評》和《勞動新聞》。1919年創辦《勞動運動》,同年在工人中間成立無政府主義協會。1923年9月被憲兵逮捕殺害。

早期社會主義者,是日本最早在「資本主義」這一新領域開始自發探索的人。他們積極推開了這一領域的大門,又被其變化所愚弄,卻始終摸索着探究、抵抗與克服之道。追溯他們的每一步與每一次跌倒所形成的軌跡,我們就能獲得黎明期資本主義的「地形圖」。他們所做探索的痕跡,絕不僅止於狹義的經濟領域,更包括語言與科學、文學與家庭、國家與個人、主體與身體等主題,其視野所及範圍也不僅限於日本,還包括曾經的社會主義先進地區歐美,以及亞洲、殖民地、俄羅斯及其周邊地區。為何他們一定要探究這些領域?在這些地方,他們與什麼狹路相逢?又是怎樣解決的?本書將針對早期社會主義者所做探索的相關記錄,結合他們的喜怒哀樂,一起進行解讀。

▲大逆事件の犠牲者を顕彰する會による碑「志を継ぐ」(和歌山県新宮市)(表彰「大逆事件」犧牲者會的碑「繼承志向」)|「大逆事件」 又稱「幸德事件」。1910年5月,政府發現長野縣明科木材廠職工宮下太吉製造炸彈,懷疑有暗殺明治天皇的計劃,在各地逮捕許多社會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並對二十六人以「大逆罪」進行起訴。1911年1月18日判處二十四人死刑、二人有期徒刑。24日幸德秋水、宮下太吉等十一人處死,25日又處死菅野須賀子。由於這次事件,社會主義運動受到徹底鎮壓,一時處於窒息狀態。

二、社會主義研究的現在

包括日本在內的西方發達國家,曾一度渲染「社會主義的終結」之說。從(蘇聯的)新思維到柏林牆的倒塌,國際局勢的動盪貫穿了整個20世紀80年代,最終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國家分崩離析。新保守主義在西方發達國家崛起,不斷侵蝕着建立在凱恩斯主義基礎上的福利國家之合法性。福山在其《歷史的終結》中慶祝資本主義與自由民主主義取得最終勝利,是這一時代精神的象徵。而值得關注的是,福山所謂的「歷史的終結」,指的是自由民主主義取得最終勝利,也意味着「社會主義的終結」。

▲Francis Fukuyama著

《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

Free Press; 第 Reissue 版 (2006年3月1日)

「社會主義的退場」(無論是從宏觀的全球性世界秩序層次,還是從微觀的日本的日常生活層次)貫穿了20世紀80年代,深刻影響了社會主義相關學術研究。一言以蔽之,開始了從政治志向向實證志向的範式轉換。社會主義自明治後期被引入日本以來,一直與以「革命」為最終目的的運動密不可分。但是,進入本世紀後,新自由主義的推進所帶來的社會變動,最終導致「貧困問題」又回到了社會問題的核心位置。結果,曾幾乎被宣稱已完成其歷史使命的「社會主義」,又一次逐漸回歸到追求社會改革的思想與運動的中心。社會運動的強力回歸極具象徵性的表現出上述趨勢。針對全球資本主義,新的反抗運動正在興起與發展。這也引發了對於社會主義的新的理論關心,要求建構起可以應對這一新情況的新型批判理論,也要求可以為新理論服務的新的歷史研究方法。在此意義上,需要在新的理論觀點下,系統化至今所積累的社會主義相關實證研究。基於對此問題的關注,本書也將嘗試將日本的早期社會主義歷史,作為現在的歷史進行重新審視。

▲[美] 慕唯仁(Viren Murthy),《章太炎的政治哲學:意識之抵抗》,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8年6月。和梅森直之教授一樣畢業於芝加哥大學的慕唯仁教授,同樣深受普殊同(Moishe Postone)和哈魯圖尼恩(Harry Harootunian)的影響,他對章太炎早期思想的研究,在方法上與梅森一書類似,可以參照閱讀。

三、從時間到空間

多數研究者將之後發展的(或者說應該發展的)社會主義或者民主主義,比照實際存在過的社會主義性思想與運動,測定兩者之間的差距,再對早期社會主義展開評價。早期社會主義的內容因其論者不同而多姿多彩,卻被定位為走向更為「完美」的社會主義、民主主義的途中所出現的思想與運動。因此,雖然對相關人士的熱情與先驅性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但研究的主要意義被認為、也被實踐為指出他們的不成熟與理論的混亂。既然將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的「終結」,武斷為「社會主義的終結」,作為其「前史」的早期社會主義也必然會被推向歷史的彼端。所以,我們要再次邂逅社會主義,就免不了對之前圍繞社會主義所展開的時序階段論進行批判性探討。

▲ 左:莫伊舍·普殊同 著,康凌譯,《時間、勞動與社會統治:馬克思的批判理論再闡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9年6月。| 右:哈里·哈魯圖尼恩 著,戴瑤穎譯,《歷史的憂慮:現代性、文化慣例與日常生活中的問題》,江蘇人民出版社,2022年6月。

20世紀80年代發生的「社會主義的退場」,其反面是今天被稱為新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的擴張。美國社會學者大衛·哈維(David Harvey)將新自由主義定義為「主張在一個制度框架內——其特點是強有力的私人所有權、自由市場、自由貿易——個體企業的自由和技能得以無所制約的發揮,進而最大程度地增加人類財富與個人幸福的政治經濟實踐」。哈維認為為應對發達國家日益顯著的「內嵌型自由主義」危機,新自由主義在20世紀70年代登上了歷史舞台。「內嵌型自由主義」是指在國際上推進自由貿易,在國內標榜為福利國家的「調整性、緩衝性、限制性各種制度」體系。為防止20世紀30年代的毀滅性危機再次到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國家體制與國際關係進行了重組,在這一過程中,新自由主義獲得了其合法性。在新自由主義進一步滲透為日常生活中的「常識性」理解,與「內嵌型自由主義」的演變進程相互聯動中,發生了「社會主義的退場」。

▲左:David Harvey,《A Brief History of Neoliberalism》,OUP Oxford,2007年 | 右:大衛·哈維著,王欽譯,《新自由主義簡史》,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12月

隨着所謂新自由主義的展開,資本主義的一些相關常識也不免坍塌。社會主義之所以被按照階段論劃分出「早期」,進行探討,是基於這樣一種認識,即其批判對象資本主義自身具有一定的發展階段。而2000年以後資本主義所暴露出來的新現實,則在深刻懷疑中推翻了資本主義會隨着時間推移而發展的「常識」。對照當年《蟹工船》所描述的二戰前日本資本主義的殘酷現實,認識、討論今天派遣勞動者們所處的勞動條件之惡劣,這點同樣清晰可見。我們也不能簡單的以「落後於時代」而拒絕這種認識方式。因為其中包含着與從不均衡多樣性發展這一空間維度,而非從發展階段這一時間維度,重新理解資本主義的認識萌芽。

▲ 小林多喜二 著

《蟹工船》

岩波書店,2003年6月

四、面向根源性社會主義

不均衡發展問題的結構給予我們的啟發是,因捲入資本主義體系而引起的生活大變動,並非是「早期」社會主義所獨有的一次性歷史現象,必須將其視作隨着資本主義的「發展」,反覆出現的永無止境的過程。每一次資本的新投入、被撤回,都將極大地改變當地人的生活。隨着資本主義發展反覆出現的去領域化與再領域化,瓦解了既有的品行、風俗、習慣,讓人淪落為新層次上孤立的勞動力商品,在此意義上,可以說每次都在重複資本主義確立時期的原始積累過程。不均衡發展帶來的後果,是《蟹工船》這樣應已逝去的往昔亡靈,又一次飄蕩在已有所發展的資本主義中。

新自由主義的發展,不僅引起了社會主義的後退,也引發了對資本主義發展階段論自身進行的重新探討。對於資本主義階段論的重新探討,必然又會引起對社會主義階段論的重新探討。「早期」社會主義者所控告的各種資本主義問題,絕非是「不成熟」資本主義所特有的現象。如果將其視作為隨着資本主義發展不斷反覆的根本性結構,那麼早期社會主義者們對此開展批判、探索對策的的思想與運動,也將獲得不斷被重複的根源。今天在構思如何對抗資本主義時,早期社會主義者的運動與思想也是無可取代的遺產清單,必須將其從歷史的忘卻中搶救而出。

▲ 堺利彥(1871年1月15日 〜 1933年1月23日)

社會活動家。1899年(明治32年)任《萬朝報》記者,與幸德秋水、內村鑑三等交往甚密,接近社會主義。1903年與幸德秋水共同創辦《平民新聞》,反對日俄戰爭,主張非戰論。1906年參加創建日本社會黨,1908年因赤旗事件入獄。出獄後經營賣文社。1922年參加創建日本共產黨。翌年因第一次共產黨事件株連下獄。1926年再次入獄。出獄後主張解散黨組織,轉向社會民主主義。1931年反對九·一八事變,任全國勞農大眾黨反戰委員會委員長,號召反對帝國主義戰爭。後因腦溢血而死。

早期社會主義的地理學,通過回溯最初嘗試抵抗資本主義的那些人所進行的各種實踐,嘗試探索出能動態把握與克服資本主義體系的方法。早期社會主義的地理學式研究,相對於基於階段論認識的既有早期社會主義研究,具有以下特點。第一,不按照理論「正確」標準來分析早期社會主義,而是將包括「失敗」在內的實踐整體作為分析對象。這是受目前我們不擁有駕馭資本主義體系的「正確答案」這一自覺啟發所得出的方法。早期社會主義者最初的疑問——資本主義是否有「終結」,如果有,那麼又會如何到來?——經過「社會主義的終結」,再次回到我們身邊。我們也只能回到與早期社會主義者們一樣不擁有「正確答案」的原點,再次努力嘗試解答這一問題。

第二、不把早期社會主義視為已完結的理論體系,而是在與其他各種思想、運動的聯動中開展分析。在早期社會主義者們開始思考與活動的19世紀末,資本主義的弊端已經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心。與之相對抗的思想、運動,也以各種形式展開。有必要將至今都未必被視為社會主義的這些多姿多彩的運動、思想,重新認識為對資本主義的抵抗運動,在與社會主義之間的異質性與共通性上探討其意義。為了明確早期社會主義的思想意義與擴展,不僅要將它們的實踐置於與資本主義的對抗關係中進行把握,更有必要明確其與同時代所發生的類似亞洲主義等其他種類的抵抗思想、運動之間的競爭與合作狀況。另一方面,有必要在與資本主義理念的緊張關係中理解近代日本的資本主義實際狀況。明治國家所實現的資本主義,如果正如諸多歷史學家所指出過的那樣,是「封建」殘餘色彩濃郁的「後發國」資本主義的話,那麼歐美先進的資本主義理念模式,作為對現實資本主義的抵抗思想,就具有了極其重要的意義。

▲1906年3月,《社會主義研究》創刊。第一期就刊登了幸德秋水、堺利彥譯的《共產黨宣言》全文。這是日本歷史上第一個全譯本,也是二戰前日本唯一合法出版的全譯本。

第三、不將早期社會主義框死在民族國家領域中,而是將帝國與殖民地也包含其中,也即對其測繪將涵蓋全球與本地空間。如果資本的運動跨境展開,那麼早期社會主義作為其抵抗思想、運動,也必須在跨境擴張中加以理解。還需揭示國家內部地區間的微觀「中心與邊緣結構」的生產與再生產及其變化。事實上,早期社會主義者參與的戰線是多種多樣的。他們一邊摸索着實現日本革命的途徑,一邊積極參與反殖民主義的民族主義運動、為工廠組建工會所開展的鬥爭等。早期社會主義的地理學裡並不存在任何先驗性理論,可以將上述民族的、全球的、本地的各條戰線中某一項特權化。重要的是,這些戰線同時存在這一事實,以及弄清早期社會主義者們在這些多重戰線上,是怎樣戰鬥的,又是怎麼失敗的。因為正是在他們戰鬥過、失敗過的地方,烙下了資本主義不均衡發展的印記。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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