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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戲。

內娛銀幕一對雙生花,接連曝出「戀情瓜」。

馬思純&周冬雨。

就連爆料方式都似乎暗合着角色性格。

一個大大咧咧。


一個小心翼翼。

△ 二人合作電影《平原上的火焰》,劉昊然奉獻了演員生涯的第二次吻戲

但哪怕貴為金馬影后,姐妹花都沒有得到大比例的祝福。

一時間。

輿論將二人對半劈開,左邊「戀愛腦」,右邊「心機女」。

甚至大有將她們綁定為宿敵之勢。


為什麼這麼想?

Sir猜,或許是營銷號們反覆咀嚼的名場面。


又或許,出自導演曾國祥那段意味深長的打趣:

「她們完全是(跟角色)反過來的。」

打住。

Sir無意深究部分捕風捉影的揣測,也不愛跟風八卦。

吃瓜,有沒有更高級吃法?

這是電影真正魅力之處。

將好作品掰開揉碎,總能窺見比人設更複雜的人性,比事實更深邃的現實。

這種開闊來源於一次又一次凝視。

直到你對那些曾經斬釘截鐵的問題不忍直視。

如:

誰是七月?

誰是安生?

又是誰,在不斷地製造着七月與安生?


01
錯位

2016年。

站在領獎台上的雙姝,一個溫婉,一個俏皮。

「第一對靠青春片拿下影后的女演員」。

短短一句陳述,打破數個先例。


這像是她們命運交錯的一瞬。

從昔日互相成就,演變成短視頻里屢屢拉踩的「宮斗戲」,娛樂八卦里資源咖與江湖野丫頭間的影壇對決......

周冬雨馬思純。

讓「七月與安生」這對烈愛傷痕姐妹的生命力,遠超安妮寶貝的文本,更超出當初劇組任何一個人的期望。

而且這場融合性別話題、名利紛爭、關係親疏……浩浩湯湯的聲色大戲就沒停過。

六年彈指一揮間,角色的錯位或許可以在下一部戲裡被糾正,但全情投入、付諸性靈的表演卻讓兩位女演員至今還在現實的錯位中被辜負、被審視、也被圍獵,始終等不到人戲兩清,真正的鬆弛感。

如果你注意過《七月與安生》的英文名:

SoulMate。

指兩個姑娘互為靈魂伴侶?

再看細一點:大寫的S和M。

愛是背景,虐才是主菜。


誰虐誰?

當年周冬雨和馬思純在片場相遇,一個24,一個28,都是女演員最「易變」的時候。

導演曾國祥說。

本來呢,想要周冬雨演乖乖女七月,馬思純,是問題少女安生。

理由?

周冬雨在此之前最出彩的表現,無非是《山楂樹之戀》。

而馬思純,哪怕現在提及,不少人也會脫口而出:欸,黎吧啦,你很有名。


是嗎?
那你很快也會很有名的
因為你在泡一個很有名的妞


但曾國祥和她倆一見面——哎呀,你倆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周冬雨鬼馬、古靈精怪,完全就一個「臭小孩」。

馬思純?

小姨蔣雯麗,姨夫顧長衛,媽媽是內娛第一代經紀人,演藝世家,天之嬌女,斯文聽話。

「七月」與「安生」。

就這樣第一次,交換了人生。

……就發覺她們是完全反過來的
周冬雨淘氣
馬思純和七月很像

△導演採訪

和電影類似,兩個人都處於人設與人格的「自虐」。

馬思純飾演的七月。

父母雙全,按部就班,考大學,進體制,結婚生子,買房還貸。

一眼望得到頭的安穩。

我打算二十六歲結婚
二十七歲生小孩
三十歲買房子


她不是生來就這樣。

而是規訓如此,家教如此。

喏,有個細節。

媽媽(原生家庭),便是最好的例子。

我從生了七月之後
再沒戴過耳環

△ 樸素的七月媽媽和濃艷的安生媽媽,形成鮮明對比

安生恰恰相反,沒背景,沒爸,沒家。

混夜場,廣交男友,四海為家,視清規戒律如無物。

「好女孩」看不下去。

對着最好的朋友,她發自肺腑地鄙夷道:

不覺得這樣很賤嗎


這個時候你會發現。

電影中塑造的兩個女孩,幾乎等同於傳統意義上,也是電影敘事中的兩種符號:蕩婦與聖母。
男人寫戲大多都是這副腔調。
他們腦子裡只有兩種女人,一種多情女,一種純情妹;一種是傷過他的壞女人,一種是像他媽一樣的好女人,好到沒欲望。

電影《愛情神話》

很多人恍然大悟。

這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妥妥的馬思純與周冬雨啊。

導演真是比活菩薩還靈,未卜先知。

但電影顯然沒有這麼淺薄。

反轉,從那場浴室戲開始。


這場戲裡,周冬雨收斂了。

馬思純,卻變成了釋放的那個。

她們刺破了彼此。

太了解對方,所以知道刀子往哪裡捅,最疼。

我們也得以看見兩個女孩、兩種人設之下的隱藏信息。

所謂的乖乖牌。

在於她沒有選擇,原生家庭為她提供了一切方向,卻也隱去了其他的道路。

她不服氣。

自己都這麼好這麼聽話了,憑什麼不被愛,怎麼就不如人。

乖巧?

對方一語道破——

幹嘛一直裝啊
我都替你累


而周冬雨的安生呢?

按理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

卻顧左右而言他,閉着眼,吊兒郎當,佯裝自信。

我一直都讓着你


真是這樣嗎?

但其實,她也深知自己的痛處,早已被對方拿捏。

七月嗤笑一聲。

你讓我?
你所有東西都是我給的
你跟我搶 你敢嗎


這裡有一個細節。

電影將現實與人性的擰巴,化用性的符號作答。

周冬雨飾演的安生,一直羨慕閨蜜的豐滿胸部。

而擁有好身材的七月。

從來都是羞澀而過,曖昧着,收斂起傲人的資本。


-溝
-你別鬧,合不合適啊


但當自己努力維持的假象被揭開。

七月再也無法克制。

她扒開衣服,露出自己的胸部,朝安生大吼道——

家明就喜歡這樣的
家明就喜歡這樣土的!


這句話暗含了三層意思。

我做女人贏過你。

我做戀人贏過你。

我做人,也要贏過你。

短短兩句話,局勢逆轉。

「乖女孩」與「壞女孩」,在這場戲裡模糊界限,甚至對換。

而這場戲也是外界猜測最多的,讓金馬評委決定頒發雙黃蛋的重頭戲。

憑此。

兩個不到三十歲的女演員,站上了多少同行夢寐以求的高台。
但在這之後。

整部電影的走向,開啟了第一輪反轉。

現實也隨之更改。

因為一個人的出現。

或者說,是一個群體的出現。

02
錯愛

家明,電影中唯一的男主角。

七月第一次談論起家明時,安生眼裡終於閃現出不安。

可以理解為吃醋。

但在Sir看來,這更像是某個極為緊密的存在,出現裂痕前的徵兆。


是指閨蜜情?

不。

七月與安生,本就是一個女孩的一體兩面。

躁動、安穩、深刻、淺薄、傳統、新潮、保守、放蕩……

像是某座圍城。

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想出來,所有人都扒着牆壁,糾結幾許。

家明的出現,打破了短暫的平衡。

他,或者他們。

男性代表的,是外來的衝擊,荷爾蒙的涌動,以及女性與自我之間所不能持恆的單向較勁。

而隨着男女關係的出現,「蕩婦」與「聖母」的污名,也被催化放大。

家明。

被壞壞的安生吸引了。


女孩們什麼反應?

跟男人沒有太大關係——

七月嘗試脫殼。

安生回歸安穩。

兩人開始,試圖向自己從小到大相對立的另一面靠近。

各得其所了嗎?也並沒有。

無論現實還是電影——

無論男友幾個,獎盃幾座,工作多穩定,「好女孩」還是「壞女孩」。

罵名,永動翻新。

沒獎的說沒出息,有獎的說資源咖;男友是乖仔不行,反正是要被「玷污」的,是浪子更不行,反正是要禍禍傻白甜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不行,敏感的也不行;太胖的說走樣,太瘦的「像男人」……

總而言之。

七月也好,安生也罷,都不夠「正確」。

但電影講的是什麼?

是彼此救贖,是互相成就。

是打破「好」與「壞」的定義,讓女性從枷鎖中掙脫出來,尋找自己。

就像電影最後的揭秘:

當年小姐妹打破消防玻璃,引起警報,跑出校園。

鏡頭暗示的肇事者,是安生。


但結局將一切揭曉。

原來當年的狠心一擊,來自乖巧懂事的七月。


可遺憾的是。

無論電影的角色怎樣努力地將女性從傳統的偏見中解放出來,卻還是敵不過更為魔幻的現實。

曾經的七月與安生是三角戀。

中間插了一個面目與性格模糊的男人。

現在。

馬思純與周冬雨還是三角戀。

她們的中間,插了一群網友,他們面目或許模糊,但性格卻相當鮮明、強硬:

看不得人好。

統統要拉到泥淖里。

03
無處不在的「SM」

現在大概能看出來,《七月與安生》並不是什麼狗血的相愛相殺,互助互虐。

它是一幅更殘忍的現實臨摹:

所有人身處一場集體施虐之中。

就算是那些電影了面目模糊的角色。

七月媽媽。

了解安生可憐的身世後,趁女兒進廚房,她悄悄湊到安生耳邊。

看似安慰和鼓勵:

其實你的天分比七月好多了


這話有依據嗎?

Sir將信將疑,畢竟此時安生才上職中。

直到9年後,她親眼目睹女兒人生幻滅。

才終於道出憋在內心的那個真相:

女孩子不管走哪條路
都會很辛苦的


無論是對親女兒的規劃保護,對乾女兒的鼓勵開解,都不過是這位「過來人」的一廂情願。

還有家明。

即使戲裡戲外大家都說他「渣男」。

但對安生敞開心扉的那一晚,就像是他的人生縮影。

不知為何,卻必須在既定軌道上麻木地跑着,繞着。

不能,更不敢停下。

我已經跑好多年了


更別說七月與安生。

電影中那塊玉佩——

安生戴着它遠走,七月對它耿耿於懷。

這只是一個愛情信物嗎?

直到徹底停止流浪,安生才摘下它,七月看見還忍不住問:

沒有了那個
你會不會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得到否定回答,七月才敢做出那個決定。

玉佩是一個歸處。

不是代表愛情,而是世界對她們的馴化,是女人必須要留給自己的那條「退路」。

於是。

電影在勵志的女性宣言之下還有一層殘酷:

就連她們鼓起勇氣後的背叛。

也「叛逆」得十分貧乏——

流浪或安穩,二選一。

為什麼會這樣?

還是回到那個關鍵詞:

虐待,本質上是一種剝奪主觀意志的控制。

它不是讓你痛,讓你哭。

而是讓你殺死自己,以及自己更多的可能。

標定好坐標系,無論走到多遠,逃向哪個方向,總能用一個嚴謹而刻板的坐標總結一幅血肉。

人組成體系,體系束縛人,循環往復。

Sir的解讀激進了嗎?

如今對照着新聞看,可能還溫和了。

輿論圍剿下,比起「雙黃蛋」的長線發展,人們更關心「心機」。

一個拿了三金,另一個有沒有嫉妒?

一個身患抑鬱,另一個有沒有慰問?

她跟別人吵架你怎麼看;

她和頂流戀愛你知道嗎……

許多人終究不相信,在利益當先的名利場,女明星或者女演員只有一種本能:

為流量營業,也為上位營業。

所以,為了營業就必須撕扯、拉踩,必須學會跟紅頂白、嫌貧愛富、前恭後倨等等戲法。

只有她們承擔了這樣的「期望」,就會讓一些網友得到簡單粗暴的自我安慰。

一段在娛樂圈浮沉的女性友誼,更像是薛定諤的貓。

他們只想打開盒子,看到屍體。


你要問Sir,周冬雨與馬思純的關係真的好嗎?她們還是朋友嗎?

坦白說,Sir不知道。

但這樣的問題,如果換成生活中的兩個人,無論男性還是女性,其實答案也一樣不確定的。

就像六年前的一個細節。

獲獎後的金馬見面會,有關擇偶觀,周、馬二人給出了各自答案。

馬思純:

結婚
我從小的願望就是結婚生孩子
我得到金馬的時候就覺得我得到的有點多
我得到的多那我一定就會失去
我就在想萬一我得到金馬這麼一個厲害的獎項
我就結不了婚怎麼辦

而她說這話時。

周冬雨的表情,是這樣。


不是看不起,而是搞不懂。

因為她自己關於婚戀,從沒預設過。

思純是好女人
她跟我說她想結婚生孩子
她想的是我完全沒有想過的
我就比較博愛
每一個類型的男孩兒都有他的可取之處
我就喜歡每一種類型裡面極好的……


Sir並不是說她們「說到做到」。

而是感慨,曾經留下過讓女性表達欲望和觀念的空間,哪怕這些觀念會變,會矛盾,會相悖。

至少。

它們共存過。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穿Prada的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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