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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還會存在嗎?(節選)

本集節目是三聯官方App「三聯中讀」聯合多檔播客發起的「一本雜誌和它的播客朋友們」串台活動的一部分。

以下是本期內容節選,預計閱讀17分鐘

在高速發展的媒體行業做新聞

楊一

您是2000年進入三聯的,我們現在回過頭去看,其實那之後的十年可能是中國傳統媒體最高速發展、然後達到頂峰的那段時間。您作為一個當時在媒體機構里工作的人,從一個內部的視角來看,你所處的行業正在走向高峰,那是什麼感覺?

李偉

當時在這個行業的時候,並沒覺得它處在一個比較美好的時代,也沒有特別清晰地感受到它的重要性。但回過頭來看,那時媒體對社會的影響是很深刻的。

媒體對生活本身的滲透率是很高的。我們今天不管是坐地鐵還是公交,都會掏出手機來看。但當時就是在車站買一份報紙,坐在車上打開報紙來看。我記得那個時候報紙很厚,比如《南方都市報》曾經有一期報紙做了幾百版。對時尚類的媒體來說,每年九月或十月的那一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非常厚,基本上所有大牌廣告都要去搶那一期。

媒體對人內心的歸屬感也有強烈的塑造作用。我們那個時候,跟紙媒同時成長的還有體育,比如城市足球。當時每個城市都有一支足球隊,出差回來後,我們會打開本地的報紙,看一看比賽怎麼樣了。

另外,從媒體從業者的角度來看,當時確實給了媒體從業者一個比較寬鬆的環境。對於很多社會事件,我們經常都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去做報道。我記得我們跑社會的記者,至少1/3的工作時間是在外面的,基本是在各個現場之間穿梭。

在媒體的上升期,媒體所接觸的現實和涉及的相關領域也提供了一個開放的發展環境。我還做過經濟類的新聞和行業報道,例如汽車、房地產和互聯網科技公司相關的報道。這些領域有各種各樣的活動,記者需要參加各類發布會,有時一個下午要參加三四場。北京東邊,國貿、中國大飯店這些地方經常開發布會,北京西邊則是紫竹橋、動物園白石橋和希格瑪這類地方,當時有各種各樣的商業經濟類事件和活動。

通過這些活動,媒體從業者也會結成一些聯絡組織,有報道汽車、報道IT行業的,鬥牛士(Donews)這個IT網站也是那時候建立起來的,那時大家就是混博客和BBS。

當時採訪也有很多開放的機會,我真的很感激當年那種寬鬆的採訪環境。今天我們要見某個大佬,可能很麻煩,要從公司底下的公關部一直往上約,半年也不一定能約到。但那個時候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裡,有時還一起吃飯,採訪只需要打個電話,沒有那麼多等級限制。

互聯網初期的時候,我跟幾大門戶的老大都做過採訪,有些人已經是聯絡過很長時間的,於公於私都有一些交集,這樣也方便記者更深入地去了解企業和新聞,了解事實背後的更多信息。

但對現在的年輕記者來說,即便是某個行業的記者,在幾年時間裡把對一些重要人物的採訪像收集卡片一樣集齊是很難的。當然不是說「集齊」就是一個行業很高的成就,但我覺得這代表了那一時期媒體的價值——媒體總能以一種身份和姿態切入到社會最核心的領域裡去,跟核心人物對話,接觸最重要、最敏感的事實。

我覺得這是當年媒體行業理想主義的來源,大家會覺得,媒體本身的重要性是在那裡的。對於參與者來說,他不一定能掙很多錢,但是他會想着,我今天去見了誰,我和對方在平等地探討某件事。

對於媒體從業者來說,無論對方是中國首富、新聞當事人還是受害者,採訪雙方的地位都是平等的。記者並不是代表自己,而代表的是一個需要了解事實的群體。記者背後是幾十萬人乃至幾百萬人的知情權,這是當時的工作氛圍。

從傳統媒體看互聯網新媒體

楊一

我們剛剛也聊到,中國互聯網這條線是慢慢跟着時代往前走的,在傳統媒體地位非常高、創收能力非常強、影響力很大的時候,您作為傳統媒體裡的人,是怎麼去看待網上這些東西的呢,比如我們剛剛提到的BBS和博客,對你們來說,它們意味着什麼?

李偉

我記得在2012年還是2013年的時候,我參加過中宣部每年都會開的媒體培訓會,這個會主要是針對媒體的主編和副主編進行一些培訓。我去過一次,當時大家聚在一起談論得比較多的一個話題是,主編會不會消失。當時我是覺得有一點危言聳聽了,主編怎麼會消失呢,只要你內容做得好就可以。

當時傳統媒體這些人主要擔心,越來越多的內容創作者把他們的作品放到網上去,逐漸會聚集起粉絲,成為大V,原先的機構媒體是否會因此被邊緣化。

我覺得普遍的隱憂大家都是有的,但其實這裡面也蠻分化的。就我而言的話,我們是後知後覺的,我覺得內容過硬就OK了。就算主編消失了,那我作為一個好的內容作者也沒有問題。

對於很多的機構來講,一方面有隱憂,但另一方面也沒有太好的解決方案,先看一看再說。其實我的一些同事也慢慢地開始嘗試,用新媒體的方式建立自己的個人品牌,去做一些新的內容。比如我的同事王小峰很早就開了音樂博客,也聚集了很多粉絲,我們原先的主編朱偉也有自己的公眾號。

後來我們還專門開過一個會,領導讓大家都去嘗試一下互聯網,爭取一下話語權,說我們應該投入到這樣的變化里去,不能旁觀。所以我們也開始零零散散地做互聯網的內容。

對於三聯來說,我們有一段時間跟現實保持了一定距離,我們這些記者也沒有特別在意這種新的挑戰。後來再看這樣的變化時,我覺得裡面也有我們現在稱為「成功者的詛咒」這樣的東西——你在某一方面越成功,越沒有辦法去調整自己的行動。

對於三聯而言,當你的內容做得很順手,也沒有遇到太多新的挑戰的時候,我會覺得應對變化這個事並沒有那麼重要,還不如堅信我們自己的行為方式。雖然這種堅信沒有錯誤,但還是應該更多地應對來自外部的變化。在一場真正的變革到來的時候,能否深刻地洞察到變革,這是一個問題。並且,某些方面的成功可能會成為下一步轉型或者前進的阻力。

媒體如何做結構轉型以應對產品化改革

楊一

您前面提到,現在的媒體其實有另外一個趨勢,去中心化。比如在用戶刷抖音的場景當中,《三聯生活周刊》的官方號、您的賬號以及我的賬號,大家都是一個頭像,我們三個對用戶來說是沒有區別的。但三聯背後可能是一個團隊在支持着所有的內容創作,而我只是有時發一些內容。你覺得一個媒體機構這樣的結構和人才形態,要怎麼調整才能支撐你剛剛說的產品化等事情。

李偉

媒體要怎麼才能去支持它想要做的所有事情?媒體要往前走的話,其實大家可能忽視了新的文化和管理上的塑造。

媒體本身是一個創意領域。假如我自己做一個公號,我很帶勁,我掙的錢和做出來的作品都是自己的,我不停地在建立自己的人設和品牌。

但對於一個媒體來講,我們是一家機構。現階段創意類的機構有一個共通的特點,作坊化,那麼媒體在管理上面需要適應作坊化。大家可能覺得「小作坊」是個貶義詞,但實際上創意工作一定是作坊式的,咱們兩三個人覺得這事能幹咱就干,定了之後不能再等主編決定。

過去自上而下的經驗,我們都需要拿出來重塑它,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一些新的思考、創意和嘗試。這些嘗試在內部也是去中心化的,要有一些小團隊和小作坊去做這件事情。互聯網其實是給了你這個機會,互聯網能夠以小博大,個體足夠強的話,就可以通過爆款成為頭部。

反之,如果沒有創造力,即便你是一個機構,也會淪落下去。所以一切都要圍繞着創造力去做建設。在組織上,要推行一些內容的作坊形態,讓小部分人自由組合,形成精幹的內容團隊,去做某一方面的事情。

另外,我們剛才談到了十年前討論的話題,主編還會存在嗎。現在我覺得,主編可能還會有,但是主編的作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所內容經過主編確認之後,才能夠發布稿件和版面、下印廠。但現在內容生產更靈活了,時效性也更強。主編不可能介入到每個環節裡面,決定一條微博、微信或視頻這些碎片化的東西應該怎樣,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主編現在變成了一個事後的功能,先前是坐鎮前方,未來可能主編的位置會越來越後移,變成了復盤的組織者、經驗的總結者、資源的支持者以及批預算的人,最終主編是對所有項目進行驗收的人。

這樣的人還能不能叫主編?那我們可能要對主編有一個新的時代的定義了,主編的工作內容已經不同了,沒法按照上一個「石器時代」主編的職責,再去規劃一個信息時代、人工智能時代的主編的工作。

我們這次還做了一個數字化的封面,我們把做過的1200期雜誌的所有封面,放到了一個人工智能的機器上面,讓它學習並產出一個新的封面,最後再讓藝術家來調整和加工。

這會不會也成為封面的產出方式之一呢?以前封面都由主編和美術總監來決定,現在我能不能把這個權力交給一個人工智能機器?它生成的又會是什麼。所以我在講,主編作為一個機構里的角色,能否應對這樣的變化,逐漸調整自己的位置從前到後,這也是很關鍵的。

本期嘉賓

李偉,三聯生活傳媒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本期提到


張朝陽 / 王志東/ 丁磊 / 潘石屹 / 王曉峰 / 朱偉

|||END|||

節目後期:hotair |製作總監:王若弛
文字整理、排版:禾放
資料延伸:謝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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