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文化生態的圈層構成，是新的文化生態研究範式學理建構的重要邏輯板塊。準確表達併合理歸類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的圈層構成，是客觀描述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的重要前提。

筆者認為，當代中國社會的文化生態系統經過改革開放以來多年的流變、演繹和整合，目前呈現為五大文化圈層的構成格局。這就是以執政意識形態為核心的主流文化圈層；以滿足普通民眾精神文化需要為主題的大眾文化圈層；以知識分子為生產者和欣賞者的精英文化圈層；以延續中華歷史文化為民族特色的傳統文化圈層；以宗教、互聯網以及消費文化為特徵的外來文化圈層。文化生態和其他生態一樣，作為一種系統存在，必然是由多個文化要素元構成。關於其基本要素元的概念表達，有學者稱之為文化類型，也有學者稱之為文化種類、文化形態等等，本人在反覆借鑑前人研究成果後認為用「文化圈層」的概念來概括和表述不同的文化要素元似乎更為貼切。眾所周知，文化的特殊屬性決定了她存在的瀰漫性和滲透性，不同文化圈層之間的邊界往往非常模糊，一般使用種類、類型之類的詞彙概念難以準確描述和歸類它們之間的區別和聯繫，而圈層概念本身就包含着不同文化之間的交互性、重合性、融合性，故而相對形象和準確。

具體來說，所謂文化圈層，不是像我們想象中其他圓形的東西，有明確的形狀，有清晰可見的邊緣界限，看得見，摸得着。本課題所指的文化圈層，之所以叫做圈層，而不是叫做類型、品種之類的概念，就是因為充分考慮了文化的特性。文化本身就是一種抽象的、隱匿的、模糊的、似有似無的東西，所以文化圈層也是一種大致的劃分，就像宇宙間的星河一樣，其分布是流散的，瀰漫的；其邊界是模糊不清的，其歸類的劃分是相對的，在一些邊緣領域，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基本上不存在非我即你，一刀兩斷，鮮明對立的情形。

關於當代中國的文化生態格局，學界不少相關成果分別提出過多種不同的觀點。各種不同觀點的差異主要在於建構或者劃分的標準不盡一致。其中比較公認的是三分說，即，認為「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的基本格局是由主流文化、大眾文化和精英文化構成。認為按照群體差異，當代中國文化可以劃分為『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大眾文化』。當代中國的主流文化就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鄒廣文、寧全榮：《當代中國文化形態及其走向》）這種劃分所持的原則，主要是以文化創造主體和受眾的主體為依據。

本人認為，這種觀點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忽略了中國文化的歷史延續因素和全球化帶來的文化交融因素。也就是說，從文化發展演變的時空性而言，在某種意義上還存在該地區或該民族世代傳承而延續下來的傳統文化和在不同意義上與本土文化交流碰撞的外來文化。傳統文化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文化傳統的延續，她從一個民族或地區的遠古走來，是其祖先們世世代代在文化創造方面的積累積澱而形成的；而外來文化則是其他民族的祖先或同時代所創造，是經過文化主體的交往和國與國之間的文化交流而來的。

故而，本文提出了五分說，即認為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系統由五個既相互聯繫但又各自側重的不同文化圈層構成，這就是主流文化圈層、大眾文化圈層、精英文化圈層、傳統文化圈層和外來文化圈層。而且，每一個文化圈層又都以不同的形態在社會上存在着，以這樣一種板塊建構和存在形態的系統描述，也是本研究的大膽嘗試和探索。

當代中國的主流文化就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以培育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社會公民為目標的，發展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文化。換句話說，就是以中國共產黨的執政意識形態為主導，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為靈魂，代表當代中國社會主旋律，健康向上，文明進步的文化圈層。在當代中國，社會主義主流文化，不僅鮮明秉持着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同時更始終弘揚着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反映中華民族實現民族獨立、國家富強和人民幸福的民族理想，是全國各族人民價值認同的主流取向，也是中華民族在全球化背景下與其他民族文化相區別的本質所在。

主流文化圈層，不僅是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由於其在整個文化生態系統中始終占據主導地位，還在相當的意義上決定着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系統的本質特性、發展走向和基本狀態面貌。「社會主義主流文化具有整合與協調的文化品質。社會主義主流文化的形成是我黨運用大智慧，對多樣化和多元化的文化引導、協調、整合和提升的結果。任何一種文化都具有包容性，且越優秀的文化，其兼容其他異質文化並實現自身提升的品質就越突出。」（姜瑞林：《主流文化建設中馬、中、西三者間的交融與整合》）當代中國主流文化圈層作為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系統的主導和重點部分，主要由理論價值形態；制度政策形態；媒體輿論形態；主題活動形態；文學影視形態；文物遺址形態等組成。

二、大眾文化圈層及其存在形態

有學者認為，「大眾文化是在工業化社會中產生的、最初以城市大眾為消費對象、通過現代傳媒形式傳播的、無深度的、可複製的，按照市場規律批量生產的文化現象。它是現代社會快節奏、高效率、便捷、時髦、變動不居的生活方式的體現。」（鄒廣文、寧全榮：《當代中國文化形態及其走向》）

本人認為，當代中國的大眾文化圈層是指伴隨改革開放過程應運而生的、被廣大民眾廣泛認可的、並在社會精神生活中被普遍消費的文化現象。該文化圈層是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發展最為迅猛、並呈現出多元的文化現象。也是當代中國文化生態中最活躍、最時尚的文化現象。在當代中國，產生於上個世紀末期的各級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奠定了大眾文化的平台設施、數字信息傳輸、服務運營管理等基礎框架格局，成為引領大眾文化發展的骨幹體系，傳播主流文化的導向體系，民眾基本文化權利和文化需求的重要保障體系，成為直接展現社會主義的文化性質，最具有中國特色的大眾文化現象。

當代中國的大眾文化圈層的社會存在形態主要由反映民意的媒體輿論形態；貼近生活的「網絡微信」形態；婚喪節慶的社會風俗形態；熱點迭出的文學影視形態；假日繁忙的旅遊休閒形態；豐富多彩的社區活動形態等構成。

三、精英文化圈層及其存在形態

有學者認為，「精英文化是知識分子文化的主要表現形態，是知識分子階層創造、分享和傳播的文化。」（鄒廣文、寧全榮：《當代中國文化形態及其走向》）本人認為，精英文化圈層是指以知識分子為主要生產和傳播群體，以超然追求真善美的人類精神和社會整體文明進步為終極目標的文化圈層。該文化往往超然於大眾文化的現實和世俗，不拘於主流文化的立場與意志，在創造中推進文化發展，在批判中保持自身獨立。有學者認為，精英文化即高雅文化，「具有較為嚴肅的道德旨趣，濃厚的人文關懷以及較高的審美水準。」「一般是指高級知識分子階層的文化，它們融合了中西知識精英對現代民主政治、經濟社會發展個個體自由權利的認識和理解，具有一定的憂國憂民的人文終極關懷氣度，並且擁有較高的話語權，通過著書立說，確立了他們對國家和社會的干預能力。他們對高雅文化傳統和高雅藝術有着專業的鑑賞能力和消費能力，且將文化藝術看作是對現實的批判予救贖。」（劉自雄：《大眾文化通論》）當代中國精英文化圈層，由於許多複雜的原因導致其顯得相對薄弱。當代中國精英文化的主要社會存在形態有：學說文獻創作形態；媒體教育闡釋形態；智庫諮詢參與形態；社會實踐實驗形態等。即，新文化的創造層面，包括其探索、研究、思想、學說的面世與倡導；文化傳播層面，包括學校與社會教育，媒體輿論對新思想、新理論的闡釋與推介；決策諫言層面，即通過智庫廣泛參與各級各類政策的決策諮詢；社會調研層面，即既包括知識分子的社會調研，也包括啟新思想、新理論的社會實驗，因為任何新的社會治理方式多需要一定的社會試驗場。

四、傳統文化圈層及其存在形態

所謂傳統文化，是相對於當代文化而言的。有人認為，它是以儒家學說為基本內容，以仁義禮智信為核心價值的文化，是中華民族文明、風俗、精神的總稱。本課題認為，中華傳統文化是以儒家學說為核心，以中國封建社會意識形態為主體而形成的文化總稱。其內容基本上可以歸納為三個方面。其一，核心的思想理念。諸如人們常說的仁愛、民本、大同等；其二，傳統的思想道德。諸如忠誠、信義、擔當、孝悌等。其三，內在的人文精神。諸如中庸、和合、律己、勤儉等。

傳統文化圈層的形成和存在是和文化成果相對獨立的特性以及我國文化的時間變遷密切相關的，是過往歷史積澱的產物。正是因為中國的歷史悠久和文化積澱深厚，所以傳統文化圈層的存在載體和對人們的影響構成了不可忽視的文化元。而正確面對傳統文化恰恰又成為延續中華文化根脈和保持中國民族特色的重要選擇。

當代中國的傳統文化圈層既是中華文化源遠流長的延續根脈所在，也是當代中國文化的民族特色所在，這些被打上鮮明印記的中國元素不僅是中國獨一無二的文化符號，而且始終流淌在中華子孫的血液中，使我們無論身處天涯海角，只要看到這些文化符號就會還其內心的親切與歸屬。

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的社會存在形態主要有：歷史文獻典籍的保存與傳承形態；歷史文物遺址的保護與開發形態；傳統人文精神的凝練與傳承形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形態。

五、外來文化圈層及其存在形態

所謂外來文化圈層，是相對於以上中國的本土文化而言的。雖然中國外來文化現象出現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相當久遠之前，但卻不及近代以來的日漸普遍，尤其是對當今中國社會的影響日益廣泛。據記載，最早進入中國的是漢代傳入的佛教文化。當時，中國的經濟文化在全球長期處於優勢地位，所以中國對待外來文化的心態是主動和從容的。包容接納，以中國文化特有的方式不斷將其中國化，最後使之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使佛教的「釋」文化與「儒」文化、「道」文化一起，構成中華文化的主要源流。近代以來，伴隨着中國國門的被迫打開，西方除了宗教文化的大量輸入之外，其他關於民主自由的政治思潮、關於聲光電化的自然科學、關於船堅炮利的軍事技術、關於油畫、歌劇之類的藝術等等，也先後進入了中國。但近代以來的西方文化輸入，與古代不同，是中國處於中西易勢之後的弱勢地位，伴隨着血與火的侵略戰爭而被迫接受的。近代中國的仁人志士們，為了尋求解救中國的方案，上下求索，終於在新文化運動後迎來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廣泛傳播，被早期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先賢們選擇為中國共產黨的指導思想，從而為中國帶來了解放的曙光。

改革開放以來，伴隨着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全球化的深入，西方滲透進中國更多的除了相對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管理文化之外，就是個人主義、自由主義、消費主義等與西方價值相關聯的思想文化，其中對當代中國社會和人們的生產生活影響最大的則是宗教、互聯網及其現代信息技術。就該回合的西方文化輸入的背景而言，雖然中國的主權是獨立的，開放政策的制定和實施也是主動地，但由於開放之初中西方經濟和文化實力的相差懸殊，尤其是中國在科技手段、信息技術方面的相對落後，中國對該波外來西方文化的湧入，仍然顯得比較被動和拙於應對，並由此產生了一系列超出預期的負面影響。

當代中國的外來文化圈層也是社會文化生態中比較活躍、比較影響人們生活和生產方式的重要文化圈層之一。其社會存在的形態主要有：思潮文獻形態；媒體訊息形態；影視節目形態；生活方式形態；交流體驗形態等。

以上述圈層劃分，能夠有效歸類當代中國複雜多樣的文化現象。這既是新的文化生態研究範式建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有利於準確把握當代中國文化生態的總體現狀及其特點，是有效尋找具有針對性的促進文化發展方略的重要前提。

（作者為河南師範大學教授，政治學一級博士點首席專家，著有《當代中國文化生態初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