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紐約時報》記者朱麗葉·馬庫爾（Juliet Macur）2月16日發文，講述了美國花樣滑冰運動員陳楷雯（Karen Chen）的奧運故事。近日，她穿着由母親親手設計和縫製的比賽服裝，閃耀在北京冬奧的冰場上。
紐約時報報道截圖
陳楷雯一滑上冰面，那種可怕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的教練可能正在敲打冰場的牆壁，讓她興奮起來。她的家人和朋友可能在看台上大聲鼓勵她。粉絲們可能也在喊着她的名字。
然而，在聚光燈下，站在那裡等待音樂開始，就像周四（2月17日）在北京冬奧自由滑比賽中那樣，她仍然感到非常脆弱。
「只有我，我的身體和我的思想，我突然意識到，唉，只有我自己在做這件事，」陳楷雯說，「這太可怕了。」她已經是兩屆冬奧會選手，且在2017年取得了美國花滑錦標賽冠軍。
她知道「護身符」就在身邊，就掛在她的脖子上。她快速摸了摸自己的玉兔項鍊，又瞥了一眼身上的服裝，這讓她意識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因為媽媽也和她在一起。
陳楷雯的母親曾秀慧（Hsiu-Hui Tseng）在楷雯9歲時送給她這條項鍊，當時她在運動中第一次受重傷，腳上的骨頭都碎了。兔子是楷雯所屬的生肖，母親送這條項鍊是希望保佑她平安，而楷雯也一直戴着它。
坐在縫紉機前的曾秀慧，紐約時報截圖
而關於她的服裝，這又是一個不同的故事了，一個由母親多年的愛和對女兒的支持編織而成的故事。陳楷雯穿着母親製作的戰袍，現在已經實現了兩次奧運夢想。
在陳楷雯的大部分職業生涯中，母親都會親手為她製作閃亮的服裝。這些服裝是用施華洛世奇水晶精心設計的，是最能捕捉光線的。每套服裝上可能有成千上萬顆，每顆都是單獨粘上去的。較大的水晶則是縫上去的，所以不用擔心會掉下來。
每套花滑服裝可能花費數千美元甚至更多，著名美國華裔時尚設計師王薇薇（Vera Wang）有時也會參與設計。在這項運動中，能達到最高水平的自制服裝實屬罕見。
陳楷雯的戰袍中，有一件薰衣草色的，帶有深V的內襯，鑲着閃亮的蝴蝶和花朵，在演繹中國風曲目《梁祝》時讓人驚艷；另一件紫色的，點綴着白色和紫紅色的花朵，極為優雅；還有一件是黑色的，正面是耀眼的藍色深V設計。
冰場上的陳楷雯，紐約時報截圖
有一件是陳楷雯的最愛：一件薰衣草色的連衣裙，有一個漸變色的設計，母親為了追求完美花了很多心思，從喬安百貨（Jo-Ann）買來布料，自己進行染色。她表示，在YouTube上可以學到一切技能。
22歲的陳楷雯在冬奧團體賽的短項目和自由滑比賽中都穿着媽媽精心製作的裙子，並為美國隊贏得了團體賽亞軍。她已經無法想象穿着別人做的衣服會是什麼樣子。
在抵達北京幾天後，陳楷雯接受採訪時說，「這很難解釋，但我穿上它們時感覺最好。」
起初，陳楷雯並沒有穿定製的裙子滑冰。當她7、8歲的時候，需要一套服裝時，母親就在冰場的專業商店買了一套，儘管對價格很不滿意。結果陳楷雯抱怨說：「天哪，太癢了，我不想穿這個！」
母親當時給出了一個典型的家長式回答：「這是我花錢買的。你必須得穿。」
而陳楷雯後來確實穿上了買來的服裝，但只穿了一段時間。她的抱怨讓母親無奈認輸。
「她的身體非常敏感，所以她的衣服需要特別注意，」母親曾秀慧說，「所以我就想着有什麼好法子呢，後來真的就靠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
曾秀慧給陳楷雯製作的戰袍，紐約時報截圖
曾秀慧的舊芭比娃娃幫了大忙。作為一個出生在中國台灣的女孩，她對美泰公司的時尚品味不太滿意，所以她把舊娃娃的衣服撕開，仔細研究被拆解的布料，然後用它們作為自己設計的模板，並借用她母親的縫紉機來製作新的、改良過的衣服。
幾年後，她還把女兒的第一件比賽服拆開，並重新改造。陳楷雯穿上改良過的衣服感覺很舒適，也許更重要的是，感到自信。
那次自製比賽服只是曾秀慧對女兒事業奉獻的開始。陳楷雯感謝母親的用心和犧牲，正是母親給予的這些，幫助她站上了花滑運動的頂峰。
「我還這麼年輕，需要許多的幫助，沒有她，我不可能做到這一點，」陳楷雯說，「當我在2018年進入奧運隊伍時，簡直是夢想成真，我也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少不了我的媽媽。」
陳楷雯上初中時，為了讓她能跟隨國際知名教練塔米·甘比爾（Tammy Gambill）一起訓練，她們一家人可以說是背井離鄉。甘比爾住在加利福尼亞州河濱市，距離陳家在弗里蒙特的住處以南400英里。
陳楷雯的父親陳致修（Chih-Hsiu Chen）因工作原因不能搬家，但作為數據庫工程師的母親曾秀慧可以遠程工作，所以她在河濱市租了一套公寓，每周除周末外都會住在那裡。
後來，陳楷雯的弟弟陳楷捷（Jeffrey Chen）也開始在河濱市訓練，且成為了一名花滑選手。周末，他們會開車回到弗里蒙特，全家人聚在一起。陳楷雯還記得，回家路上，母親開着自家的本田小麵包車，開了六到八個小時，疲憊到需要播放中文播客或娛樂節目，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
曾秀慧每周都會在早上6點起床，參加東岸的商業會議，之後把筆記本電腦帶到冰場，在看台上工作。
「我的丈夫和我永遠無法從事像花樣滑冰這樣的運動，因為我們沒有資源，」曾秀慧說，「為了讓我們的孩子有機會做喜歡的事情，我們會盡一切努力。」
曾秀慧一直為女兒陳楷雯製作裙子，直到2016年。當陳楷雯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的機會臨近時，她們轉而求助於專業人士。比賽服是滑冰運動員的一個重要展示部分，運動員在賽前要向教練甚至裁判展示裙子，以獲得反饋，了解裙子在她們表演跳躍和旋轉時對身體儀態的影響如何。
「服裝、髮型、妝容、音樂選擇以及背後的故事，都與包裝有關，這很重要，不是嗎？」陳楷雯的編舞德魯·米金斯（Drew Meekins）說，「裙子需要以一種最吸引人的方式來展示身體線條，比如展示姿勢和肢體伸展。所有這些都會在節目成分中進行評估。」
他補充說：「楷雯的媽媽很擅長以這種完美的方式突出她的優點。」
但那些專業製作的服裝成本很高，曾秀慧說她有時會支付超過3500美元的費用，還有額外的修改費用。有時，因為評委們不喜歡楷雯展示的衣服，她就只能去買一件全新的。2018年，成本太大幾乎不受控，陳楷雯只得繼續求助母親。
2022年1月美國花樣滑冰錦標賽賽後，紐約時報截圖
曾秀慧還為兒子陳楷捷和他的冰舞搭檔卡塔琳娜·沃爾夫科斯汀（Katarina Wolfkostin）製作服裝。兩人被指定為本屆冬奧會的候補選手。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因為，首先，這樣可以省錢，其次，她（母親）超級、超級有才，」陳楷雯說，「這就是為什麼我的衣服總是讓人驚艷的原因。」
在打開縫紉機之前，曾秀慧會先聽陳楷雯表演時將會用到的音樂，然後花幾個小時在網上搜索和翻閱雜誌，查看婚紗、體操服、其他滑冰運動員的服裝和一般的時尚，來尋找靈感。
接着，她會和女兒討論各種可能性，之後還會進行調整，如哪種顏色最好看，水晶設計應該朝哪個方向走。
曾秀慧說，她在每件衣服上大約花費1000-1500美元，每年大概製作10件衣服。在科羅拉多州的美國奧林匹克訓練中心，陳楷雯會收到通過聯邦快遞送來的這些衣服，過去幾年她一直在那裡生活和訓練。每次打開盒子，她的心都會砰砰直跳。
最新的衣服在陳楷雯去北京的前一天送到了。
連續四天，每天20個小時，曾秀慧為女兒裁剪布料、縫紉和粘合，還要再修修改改。陳楷雯計劃很快從國際比賽中退出，回到康奈爾大學的醫學預科學習。
「我幾乎沒有睡覺，但我想做一些真正特別的事情，」曾秀慧說，「我知道將來我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因為她會過上不同的生活，而我會懷念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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