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艾倫執導、「甜茶」提莫西·查拉梅主演的《紐約的一個雨天》於今日正式登陸內地銀幕,這也是伍迪·艾倫首部在內地大銀幕公映的作品。
伍迪·艾倫的電影素來都以埋梗著稱,並因此而趣味橫生。《紐約的一個雨天》更是台前幕後都有「玄機」。為了幫助大家看懂其中的趣味,盧米埃影業CEO胡其鳴先生特別撰寫了一篇導賞文章,揭秘戲裡戲外的精彩看點。伍迪·艾倫電影基本都是自己編劇,自己導演,還經常自己出演其中的角色。提到伍迪·艾倫的電影特色,全球影迷的共識就是「那是給知識分子看的」。確實,他的電影裡面「梗」太多,諷刺人絕對不帶髒字,沒有一定的知識背景很難看懂他的電影。即將上映的《紐約的一個雨天》,戲裡戲外更是一波三折。為了幫助觀眾更好地欣賞該影片,更深入地理解影片中的角色,這篇導賞將把該片中出現的一些「梗」以及圍繞該片出現的一些趣事件分享給大家。
旁白由出演蓋茨比的提莫西·查拉梅(Timothée Chalemet)親自擔綱。
他故意模仿伍迪·艾倫過去電影中「絮絮叨叨」的說話節奏,基本不給任何人插話的機會。
伍迪·艾倫喜歡在人物對話中用畫龍點睛來描述人物特徵。從小在紐約長大的蓋茨比(Gatsby Welles)無疑是一個富家子弟。他在和女朋友艾什莉討論去紐約住哪裡時,先是建議住在Carlyle酒店,後來嫌那裡離父母家太近,於是選擇了住在Pierre酒店 (Taj Hotel)。該酒店每晚的價格平均在600美元,而能看見中央公園的房間價格在每晚800美元左右。這家著名的酒店現在屬於印度富豪TATA集團,曾經被石油大王蓋蒂(John Paul Getty,國內觀眾應該從電影《金錢世界》對這個守財如命的世界首富有所了解)所擁有。酒店頂層有三層豪華公寓,船王歐納西斯(Aristotle Onassis)、電影明星伊麗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時裝設計巨頭聖羅蘭(Yves Saint-Laurent)都曾是這些公寓的主人。當女朋友詫異他怎麼這麼有錢時,他說自己打撲克技術不錯,上周日在俱樂部贏了2萬美元(20 big ones)。他說他的母親這周日在家舉辦秋季富人聚會,他不想去應酬那些虛假的有錢人。蓋茨比在形容這些客人多有錢時,用的描述是「這些人買co-op公寓時,從來沒有被拒絕過」。要知道,在紐約購買co-op豪華公寓必須通過業主委員會的嚴格審查,審查資格不僅限於財富,還要有地位。蓋茨比不僅家境好,而且還愛好現代藝術。他建議和女朋友吃完飯後去Carlyle那邊的酒吧玩,說那裡有很多路德維格·貝梅爾曼斯(Ludwig Bemelmans)的壁畫。貝梅爾曼斯是出生奧地利的著名兒童書作家和插畫家,他的作品 「瑪德琳」叢書(11本)幾乎是家喻戶曉的經典兒童讀物。艾什莉(Ashleigh Enright)是亞利桑那州銀行家的女兒。她是一個超級「追星族」,非常想出人頭地。可她的文化底蘊不足,因此在得到為校刊採訪著名導演的機會後,她讓男朋友蓋茨比為她準備好有質量的問題清單,以免讓導演覺得她淺薄。在前往紐約的車上,她問蓋茨比還可以問導演哪些問題(以顯得她不一般)?蓋茲比回答「你問他誰對他的愛情觀影響最大?是丹尼斯·德·胡士蒙(Denis de Rougemont)還是奧特佳·伊·加塞特(José Ortega y Gasset)」?胡士蒙是30年代瑞士作家和文化理論家,用法語寫作。他是不服從主義者(non-conformists)的代表,他的作品從基督教角度討論了極權主義的危害。二戰後,他是力推歐盟聯邦制的人。加塞特是西班牙的哲學家和評論家。他的作品《藝術的非人性化》(1925,Deshumanization del arte e Ideas sobre la novela)和《大眾的反叛》(1930,La rebellion de las masas)都用他的存在主義和歷史哲學對西班牙文化進行了批判。艾什莉驚訝於蓋茨比的博學,說「你怎麼懂得這麼多」!蓋茨比回答,我喜歡讀書,但是我不願意讀學校給我推薦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讀物,比如我才不關心「貝奧武夫和怪獸格蘭戴爾」誰獲勝了!《貝奧武夫和怪獸格蘭戴爾》(Beowulf & Grendel)是2006年根據英語史詩《貝奧武夫》改編,加拿大與冰島等合拍的一部奇幻冒險電影。艾什莉想出人頭地的願望從她問蓋茨比的一句話「我好緊張,大學生記者是沒資格獲得普利策獎吧」反映出來。普利策獎(Pulitzer)曾經是所有記者追逐的最高榮譽。蓋茲比沒有回答女友的問題,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很想去MoMa看Weegee的攝影作品」。然後看艾什莉沒有反應,而是激動地要採訪導演,就用如何定了酒店套房,在哪裡吃飯來岔開了話題。而他提到的這個Weegee可是記者屆里的「大哥大」。他的真名叫Arthur Fellig,學新聞攝影的人都視他為大神。那句「在恰當的時間抓拍到恰當的影像」就出自於他。所以,學習傳媒專業的艾什莉不知道Weegee實在是不應該。雖然漂亮的艾什莉在各方面都顯得有點淺薄,但蓋茨比還是很照顧她的。當艾什莉說她小時候去過曼哈頓,那裡居然在地攤兒上就可以買到便宜的「路易威登」時,他的嘴角閃了一下無奈的笑容。心說,那根本不是一回事!當導演波拉德(Roland Pollard)接受艾什莉採訪時,她上來就說「你是我非常崇拜的導演,我總是把你與導演大師雷諾阿和德西卡視為同級別的大導演」。看來,蓋茨比給她準備的「功課」非常不錯。她這裡提到的雷諾阿(Jean Renoir,法語發音應該是何諾)是法國著名的自然主義導演,也是著名印象派畫家皮耶-奧古斯特·雷諾阿(Pierre-Auguste Renoir)的次子。他的電影《大地之光》(The Southerner)曾獲得1946年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德西卡(Vittorio De Sica)則是著名的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代表導演。提到他的名字,就不能不和《偷自行車的人》、《擦鞋童》等世界經典電影聯繫在一起。他有四部電影獲得過奧斯卡最佳外語獎,是名副其實的電影大師。當波拉德導演夸艾什莉「很驚訝你這年紀就知道雷諾阿和德西卡的作品」時,她急於表現自己的「博學」,說「電影就是我的全部!我看了幾乎所有的美國經典電影(那兩個大師導演可是法國和意大利導演啊!),特別是那些歐洲的電影(??), 黑澤明導演是我的最愛」!她也發現自己說走了嘴,連忙找補回來,說「對了,他不是歐洲的導演,他明顯就是日本人」!(此時在影廳內允許大聲笑出聲來)。在兩人的對話中,艾什莉解釋了她的名字不是Ashley而是Ashleigh,按波拉德的解釋就是「那是福布斯500強的拼寫」,就是為了在名字上與眾不同。當波拉德準備告訴她獨家新聞(Scoop)的時候,她又興奮又緊張。導演說,我緊張時也會出很多汗,她居然問,「這就是獨家新聞嗎」?而實際的獨家新聞是波拉德並不喜歡這部電影。接着她夸導演的電影,「你簡直就是現代的梵高(Van Gogh,他名字的荷蘭語正確念法是「梵豪赫」,國內觀眾如果看過影片《至愛梵高·星空之謎》,應該對這位畫家的生平有所了解),或羅斯科(Mark Rothko,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畫家),或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 英國女性主義作家)…當然,這幾個人後來都自殺了(小姐,不帶這麼誇人的!)」。這裡提到的美國畫家羅斯科(1903-1970)是來自拉脫維亞的移民,他是表現主義和極簡主義的創始成員。後來因為嚴重的抑鬱症,於1970年切斷靜脈自殺。而伍爾夫(1882-1941)被譽為二十世紀現代主義與女性主義的先鋒。她的作品《達洛維夫人》(Mrs. Dalloway)、《到燈塔去》(To the lighthouse)、《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等採用的意識流手法對現代英語創作具有極大的影響力。她也是因為抑鬱症而投河自殺。當蓋茨比回到中學街區打發時間時,他遇到了兒時的朋友Ben。閒聊中提及了幾個同學:Finletter因為開假支票被普林斯頓大學開除,但是不用擔心,他父親很有錢,會給他找一個輕鬆的工作。這裡形容他父親有錢時用的詞彙是「和所有的金色降落傘一樣」(like the all-time golden parachute)。金色降落傘(golden parachute)是大公司的一種補償協議,他規定在公司被收購的情況下,高管可以獲得一筆巨額補償費用。另一個同學Millstein準備和Carol Durand結婚。Ben說這簡直不可思議,因為她長得太像「阿拉法特」了,更別提她是典型的「冰雪皇后」(Ice Queen)。在美國孩子們的對話里,形容女孩是「冰雪皇后」並不是褒義詞,而是指代冷酷無情、蛇蠍美人。當聽說蓋茨比的女朋友名字是艾什莉後,Ben開了句玩笑,「你是說她的名字和電影《亂世佳人》里的艾希禮.威爾克斯(Ashley Wilkes)一樣嗎,那個可憐的人」。在電影《亂世佳人》里,威爾克斯雖然被Scarlett O』Hara所吸引,但最後還是和他的表妹梅蘭妮.漢密爾頓(Melanie Hamilton)結婚了。他在影片中是一個很矛盾的人物。雖然身在南方,但是卻同情北方的洋基士兵。他是一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在《紐約的一個雨天》里,這句一帶而過的玩笑,似乎預示着某種不一樣的結局。談話中,Ben告訴蓋茨比,他的前女友Amy現在瓦薩學院(Vassar College)上學。又一個佐證蓋茨比的中學同學家庭都是非貴即富。這個瓦薩學院成立於1861年,是一個私立文理學院。1961年才由女子學院改為男女混校。學校的學生基本都是成績優秀並有錢人的孩子。肯尼迪總統夫人傑奎琳和《老友記》里飾演菲比的演員麗莎·庫卓以及安妮.海瑟薇等都畢業於這所大學。雖然整部電影裡蓋茨比的前女友都沒有出鏡,但是Ben形容她的美麗堪比格蕾絲·凱利(Grace Kelly, 後來嫁給摩納哥王子)。對於艾什莉要採訪的那個「著名導演」波拉德,Ben開始並不熟悉他的名字,當提及了幾個他的作品後,Ben說「我可真受不了他的電影」!他形容電影的詞是「Flicks」,即「非常做作,也從來沒有一個像樣的廁所玩笑」。因此,艾什莉把波拉德和電影大師皮耶爾和德西卡相提並論,顯然是過頭了。在分手時,Ben警告蓋茨比,「我可不相信讓我的女朋友單獨和一個好萊塢導演在一起」。而另一方面,艾什莉在和波拉德的編劇泰德·達維多夫(Ted Davidoff,由裘德.洛出演)描述她的男朋友時說,「他的夢想是成為斯凱·馬斯特桑(Sky Masterson)」。Sky Masterson是音樂劇《紅男綠女》(Guys and Dolls)里的角色。該劇拍成電影後,獲得1955年金球獎最佳音樂及喜劇電影獎。主角馬斯特桑由著名演員馬龍.白蘭度擔綱,他是一名賭博經紀人。艾什莉形容男朋友蓋茲比有一點古怪。他和母親關係不好,因為母親「卷」得厲害,她強迫兒子博覽群書,學習鋼琴,而蓋茨比又是絕頂聰明,屬於那種不需要努力就可以獲得全A的學生。她悄悄跟泰得說,她認為蓋茨比有一點輕微的阿斯伯格綜合症(Asperger’s syndrome)。這裡說的綜合症是以奧地利兒科醫生及精神病學家漢斯.阿斯伯格(Hans Asperger)的發現命名的,其主要特徵是社交與非語言交際的困難。劇情在蓋茨比和艾什莉到達紐約後就分兩路進行。一路是艾什莉去採訪導演遇到編劇和明星的故事線,一路是蓋茨比為了打發時間在兒時朋友圈的故事線。值得一提的是,蓋茨比在前女友家自彈自唱的那首歌叫「Everything happens to me」(在我這裡發生的一切),是美國爵士音樂家Chet Backer的著名歌曲。歌詞大意就是自己倒霉透了,什麼事都跟自己對着幹,最後情人還跟自己拜拜了。伍迪·艾倫自己就是爵士音樂的狂熱粉絲,他經常會在爵士酒吧擔任薩克斯風管的演奏。他選擇這首爵士歌曲可謂是獨具匠心。電影結尾處,艾什莉和蓋茨比在四輪馬車上,艾什莉說「昨晚一晚上的警笛聲簡直讓我無法入睡」,蓋茨比隨口說出「喧囂的車流,寂靜在我孤獨的房間裡」(The roaring traffic’s boom, silence in my lonely room)時,艾什莉興奮地說,「我知道它的出處,這是莎士比亞的名句,對嗎?」。而實際上,這句話來自Cole Porter的歌「夜晚與白天」(Night and Day)。伍迪·艾倫15歲時就給各喜劇演員們投稿寫笑話。1954-1957年,曾為著名的喜劇演員Sid Caesar全職工作寫笑話。而那時提莫西的外公也為Sid工作。可是伍迪·艾倫在選提莫西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層關係。提莫西在紐約時上的高中是La Guardia High School of Music, Art and Performing Arts。他的同班同學Ansel Elgort曾出演《極盜車神》(Baby Driver),目前也是好萊塢炙手可熱的新星。《紐約的一個雨天》的最後場景是在紐約中央公園動物園旁的德拉科特音樂鐘下(Delacorte Clock)。這座鐘於1965年建成,是紐約的一個遊客打卡點。這座鐘由一圈動物演奏樂器的雕塑圍繞,每到整點和半點,這些動物就會在音樂鐘聲中逆時針轉動起來。看過《紐約的一個雨天》後,再次訪問紐約時,你會去這座鐘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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