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40年海外中國股票基金經理王國輝：中國的長期增長邏輯不改 是影響下一代人命運最大變量
中國基金報 吳娟娟
新加坡資產管理機構APS網站上寫了這樣一句話：致力於差異化的中國市場研究，通過高確信度投資來挖掘可持續的阿爾法。
這一定程度上刻畫了創始人王國輝的職業經歷。
王國輝40年的投資經歷與中國緊密聯繫在一起。他從90年代開始投資中國，曾從格力、貴州茅台等大牛股上斬獲豐厚收益。根據公開信息，全球最大主權基金挪威政府全球養老基金在2009年開始委託APS管理中國股票投資。
他一定程度上見證了中國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的進程，而隨着中國經濟的發展，王國輝的投資布局隨之改變。中國經濟轉型和製造業升級的大背景下，他從低附加值的製造業轉向了高附加值、創新含量更高的行業。
王國輝說，中國經濟的發展改變了他的人生，也將改變他的孩子的人生。他要求所有的孩子學習中文，因為他們未來的人生會和中國緊密相連。
在中國市場摸爬滾打近30年，針對近期的市場波動，王國輝認為中國經濟的增長的長期邏輯不變，儘管短期會承受壓力。他認為近期的一系列事件可能會加速人民幣國際化進程，這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事件。他認為在中國市場投資，逆向投資是有效的方法，他對眾人擁護的中概互聯網公司持謹慎態度。在他看來，科技含量高的製造業更能代表中國的未來。
王國輝，APS創始人兼集團投資總監，擁有40年的投資經驗，曾經擔任日本花旗信託投資總監、香港花旗銀行高級投資經理以及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高級投資官。圖片由採訪對象提供。
中國基金報：最近中國市場波動比較大，你的客戶最關注的問題是什麼。你怎麼去解答他們的疑惑？
王國輝：就我了解到的信息而言，客戶目前主要關注五個方面的問題。
首先疫情的進展情況。上海的疫情是否加重，這關係到全球供應鏈。疫情帶來的供應鏈破壞不僅會影響中國，也成為全世界關注的一大不確定性。
第二是通脹，2021年中國的通脹是非常溫和的，相較於其它主要市場而言更是如此。但是在能源價格大幅波動和食品價格上漲的情況下，中國的通脹是不是會和去年一樣，這是一個值得觀察的問題。接下來幾個月，CPI是大家關注的重要指標。
第三是俄烏局勢。俄烏局勢將如何演變關乎全球。西方國家會如何進一步制裁俄羅斯關乎每個國家。
第四是全球化進程的中斷、甚至是逆轉。部分市場在嘗試建立自己的製造業生態系統，這對作為世界的工廠的中國，無疑是一大挑戰。但是建立一個製造業生態系統並不容易，至少需要5到10年甚至更長時間。但是一旦有市場啟動這樣進程，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因素。不過，我認為這會激發中國加速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未來幾年，人民幣國際化可能會顯著地提速。但人民幣國際化難以一蹴而就，可能需要5-10年時間。可以預期的是，未來會有更多全球交易以人民幣結算。這不僅僅是貨幣的問題，伴隨着人民幣國際化的是資本市場的對外開放、更多市場化的動作。對於全球投資者來說，這是布局中國的重大利好。
第五是ADR退市風險。儘管目前情況有一些改善，但是不確定性仍然存在。
我告訴客戶的是，中國經濟的長期增長邏輯沒有改變，短期可能會承壓。但是人民幣國際化和進一步推動市場化改革是值得期待的正面因素。
中國基金報：3月16日，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發表講話，回應市場關切。市場的政策底到了嗎？
王國輝：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的講話極大地提振了市場信心。但判斷底部是很難的。目前仍很難說，市場是否已經見底。疫情影響下，經濟增長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這可能主要體現在上半年的GDP數據中。目前央行已經啟動了降息和降準的舉措，但是力度似乎與市場預期有距離。部分行業的流動性承壓，比如房地產行業。這些壓力可能需要財政政策而不是貨幣政策來紓解。未來會不會有進一步的減稅等政策也是大家關注的問題。
中國基金報：你的持倉中含部分房地產股票。怎麼看房地產公司的前景。
王國輝：我認為政策已經發生了變化。例如「三條紅線「目前淡化成了三條「橙線」。但是我們會區分不同類型的開發商。對於財務狀況好的，例如龍湖、保利、萬科這樣的地產公司，我們看好。但是也有一些開發商面臨破產風險。投資者對不同開發商態度不同。我認為對於財務狀況好的公司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但是對於其它公司未必如此，這取決於這些房地產開放商的融資能力。不過，目前房地產行業面臨的另一個重要問題是購房者的心理：大家對買房的預期是不是已經變了，是不是心態已經轉為悲觀，這是很難預測的。我也沒有答案。
中國基金報：你一直對海外上市ADR持謹慎態度，可以解釋一下嗎？
王國輝：我目前依然是持謹慎態度。原因如下：首先，行業發展的不確定性並沒有完全消除。
其次，中美就審計方法等能否完全達成共識也存在不確定性，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很多投資者低估了問題解決的難度。我認為這一不確定性未來將持續困擾投資者。
再者，有些公司的商業模式已經不復成立，或者遭到了破壞。因此，有些公司的盈利難度大大加大。而另一些電商公司的利潤率大大降低。我們了解其中的一部分也在調整運營，部分企業也在精簡員工。
第四，估值方面，我也並不認為他們的估值真得非常有吸引力。例如阿里巴巴的滾動市盈率大概在25倍。問題在於，我認為已經不能以成長股給其中的一部分公司估值了。他們的估值是否合理就應該換一種思路來思考。最後，這些ADR被不少基金重倉持有，交易依然相對擁擠。這也是我保持謹慎的一個原因。
中國基金報：你怎麼看部分投資者對於中概互聯網公司的「信仰」，你在投資決策時會考慮投資者「偏好」嗎？
王國輝：投資者有「偏好」是很正常的。投資者傾向於偏好自己理解的公司。但是我認為「價值」不是由投資者的「偏好」決定的，我認為價值是由基本面決定的，它由企業未來現金流的折現來決定。我認為這個原則從長期來看是成立的，我堅定地相信這一點。作為價值投資者，我們的投資應該基於一些經過驗證的「原則」而不是個人偏好。
誠然，短期來看，價格經常被市場情緒，投資者恐懼和興奮而影響。我們常見到價格偏離公允價值。但是長期來看，5年、10年、20年基本面會是主導因素。但是短期來看，價格的確會有很大的波動，在中國尤其如此，因此即便是基本面投資者也經常感到困惑：公司的公允價值到底是什麼。
中國基金報：怎麼看這一波疫情對經濟的影響？
王國輝：深圳的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目前感染人數已經非常少了。上海的感染人數還比較多，目前疫情的演化還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如果數量進一步上升，這是令人頭疼的。如果疫情蔓延到其它的城市，投資者會考慮它對於中國經濟的影響。
中國基金報：製造業是你布局中國的重點，可以展開講講你看好其中的哪些細分領域嗎？
王國輝：中國是世界的製造業的重鎮。製造業是一個很大門類。有些製造業行業是低附加值的，有些是高附加值的。我們感興趣的是高附加值的、創新型的製造業細分行業。這些行業對未來10年、20年中國的現代化進程發揮着重大作用。半導體，AI、網絡安全等行業是我們的關注焦點，也包括工廠自動化、軍工行業等。這些高附加值的製造業公司，也更不容易受到原材料價格上漲的影響。因為他們有比較強的議價能力更能將成本壓力轉移到下游或者末端消費者身上。
中國基金報：30年來，你的中國投資策略發生了哪些變化？
王國輝：中國的經濟在過去40年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我們的投資策略也必須隨之改變。如今，我們更關注高附加值的行業，例如軟件等。我們一直試圖把握中國經濟的發展方向，從中挖掘投資機會。2021年5月「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於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範區的意見」出爐。對於基金經理來說，這份意見至關重要。這給了我們一個很詳盡的指引：21世紀中國要成為現代化的國家會怎麼走。這是一個藍圖。
APS 過去在鞋廠、服飾礦業類公司頗多，現在我們在這些領域布局上少了很多。這是屬於「過去的」行業，他們的成長性已經不太強了。與亞洲區域的其它國家的相關公司相比他們的競爭優勢也並不突出。我們目前正傾向於布局屬於「未來的」的行業。
儘管布局的標的不斷演化，但是我們的投資原則，投資方法並沒有發生大的變化。
我們認為長期來看，趨勢投資者（momentum investor）的收益不敵逆向投資者。這是我的投資原則。互聯網電商公司最近一年多遭受巨大調整，它們是華爾街的「心頭好」。我認為這些互聯網公司的調整還沒有結束。總而言之，投資原則，投資方法不會變化。但是投資標的會變化，也即投資策略會變化。
中國基金報：APS的願景是什麼？你期待APS 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公司？
王國輝：APS 致力於成為一個全球領先的中國股票投資機構。我們希望基於深刻的基本面研究、獨立思考來尋找優質公司，分享公司成長的果實。為達成這一目標我們不斷加強投研團隊建設。例如，過去一年多以來，我們和AI 公司NEXUS也在開發一個基於AI 與基本面投資的ESG系統。
中國基金報：對於你的孩子這一代，中國的經濟發展會對他們產生什麼影響嗎？
王國輝：我認為中國的經濟發展對我的孩子這一代人比對我的影響更大。預計5-6年之後中國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中國會在未來10-15年完成現代化。這些都會對他們這一代產生深遠的影響。具體展現的方式可能與對我的影響不同，但是從程度來說會比對我的影響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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