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大爆炸後,在生活的大爆炸里,謝耳朵們——以及我們,為何如此需要科學和音樂?
從2007年開播,至2019年5月16日完美收官,美劇《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走過了整整12年、12季,一個輪迴。劇中,一群在加州理工大學及帕薩迪納市做物理、天文、生物、工程、醫藥等高精尖研究的宅男宅女,共同生活工作,不斷激發着靈感、友情和愛情。各種科學梗、科幻梗、漫畫梗使觀眾應接不暇,忍俊不禁。吉姆·帕森斯(Jim Parsons)飾演的主角,天才又怪癖的物理學家謝爾頓·庫珀(Sheldon Cooper),被中國觀眾戲稱為「謝耳朵」。這源自他玩遊戲所用的暱稱Sheldor,但或許也離不開「耳朵」這個潛在意象——謝耳朵絕對有一對金耳朵。由於童年時父母爭吵留下的陰影,謝耳朵對喧騰和噪音異常敏感;與此同時,他與名偵探柯南一樣擁有令人艷羨的絕對音感。這兩點集於一身,就不免有些異乎尋常的舉動。聽到敲杯子,他下意識的反應是,敲出來的是降B音。有次犯了耳鳴,他說老是聽見比中央C高八度的音。辦公室窗外鳥兒亂叫,正撞上他心情煩躁,他竟生氣地對着鳥兒抱怨,讓它們按照一個調好好地唱下去。而身為「生逢影視黃金年代」的漫畫狂熱粉絲,處在加州這樣的影視工業聖地,謝耳朵和他的朋友們自然是影院的常客。以謝耳朵那吹毛求疵的脾氣,觀影必定要找到最佳位置,才能安撫那一言不合就冒頭的強迫症。他張大嘴,「啊——!啊——!啊——!」地發送聲波,測試音效。這還不算,據他的鐵杆哥們萊納德(Leonard Hofstadter)透露,有時候他還要帶一台玩具木琴來專門測音。並且,謝耳朵精通至少六門樂器:邦戈鼓(Bongos)、小號、電吉他、鍵盤、特雷門琴、豎笛。儘管甩着頭拍打邦戈鼓和妖嬈地吹小號都算得上是謝耳朵當之無愧的名場面,但所有這些樂器中,要數特雷門琴最為符合他的氣質。特雷門琴(Theremin)是世界上最早的電子樂器,由俄國發明家特雷門於1919年發明。演奏時,利用手與琴身的距離來改變電容,影響發聲。可以說,這種樂器恰正是科學與藝術交叉的產物。它的聲效頗為詭異,常常用在科幻片和恐怖片中。而在謝耳朵的手下,卻顯出一種滑稽的萌感。謝耳朵日常最喜愛的樂器,則大概是平平無奇、老少皆宜的豎笛。在他決定再也不親自出門的這個清早,他用豎笛叫醒了室友萊納德。相當應景,他吹的是格里格《培爾·金特》里的「晨曲」。接着他用模擬器去上班,讓模擬器坐進了萊納德的車裡,路上奏樂相伴,又吹起了《綠袖子》。仍然是這一天,他生病了,要求摯友佩妮(Penny)給他唱《軟軟貓咪》(Soft Kitty),佩妮邊唱,他邊拿豎笛與她二重唱/奏。說到這裡,不得不提提這首神奇的治癒歌曲。每逢謝耳朵生病,他必須要聽,並且只要對方能順溜地把歌唱下去,他轉頭就能酣酣地沉入夢鄉。在整部劇中,它出現了無數次,謝耳朵唱,佩妮唱,謝耳朵的媽媽瑪麗(Mary Cooper)唱,但最有意思的一次是他的女友艾米(Amy Farrah Fowler)唱:英語唱完德語唱,德語唱完,居然又用中文唱了一次,還沒夠!奇奇怪怪的譯文,加上艾米那帶着濃重英語口音的德語和中文,簡直讓人笑出眼淚——Happy kitty, sleepy kitty,Weiches Kätzchen, warmes Kätzchen,das nie und nimmer murrt.Liebes Kätzchen, müdesKätzchen,schnurrt, schnurrt, schnurrt咕嚕咕嚕咕嚕。
至於謝耳朵本人的唱功,早在第1季第8集便一戰成名。他醉醺醺地在酒吧里彈着鍵盤唱《屋頂上的提琴手》(Fiddler on the Roof)選段「To Life」,醇厚嘹亮,餘音繞樑。有觀眾甚至開玩笑評論說,他去參加美國偶像也能贏下。在「大爆炸」中,謝耳朵的固執怪異和萊納德的隨和中庸形成了一組極佳的互補,好玩的是他們的母親卻構建了反向的互文:謝耳朵的母親瑪麗溫暖通達,萊納德的母親貝弗利(Beverly Hofstadter)則孤傲離群。謝耳朵與貝弗利一見如故,聊着聊就唱嗨了。這是兩個孤獨的靈魂在晦暗的世界裡得到共鳴的珍貴時刻。謝耳朵終歸是驕傲、任性的。對於撞大運取得的成就,越是受到追捧,他越是羞愧乃至惱怒。在廣播台接受採訪,被迫談起這件事時,他故意轉移話題,口不擇言地透露了自己會唱約德爾(Yodel),並順勢一展歌喉。這種阿爾卑斯山區的一種民間唱法,在《音樂之聲》里「孤獨的牧羊人」(The Lonely Goatherd)一曲中亦有精彩呈現。即使穿越到中世紀,謝耳朵的歌唱天賦也絕不會跌份兒,他轉身就能變成游吟詩人。在幫佩妮找前男友討回公道的時候,朋友們表現得膽小如鼠,謝耳朵隨口就送上了一支「萊納德之歌」——There once was a brave lad named LeonardWith a fi-fi fiddle dee-deeHe faced a fearsome giantWhile Raj just wanted to pee
當然,謝耳朵的小夥伴們個個都身手不凡。相比於謝耳朵的廣泛涉獵,出生於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的萊納德的音樂「細菌」就古典太多。他自述小時候做「音樂與生長」的實驗,對着豆苗唱萊昂卡瓦洛《丑角》里的詠嘆調。而被父母拉去學的大提琴,長大後也成了個愛好。跟佩妮分手後,他拉琴撫慰自己;還曾與隔壁辦公室的天才美女科學家萊斯利(Leslie Winkle)一起玩室內樂。謝耳朵的女友艾米則非常享受豎琴課的時光,傷心時會獨自躲在房間裡彈豎琴。另兩位朋友霍華德(Howard Wolowitz)和拉傑(Rajesh "Raj"Koothrappali)還組了樂隊,主唱、鍵盤、架子鼓樣樣在行。後來他們把地質系研究大石頭(boulder)、並且長得也像大石頭的吉他手伯特(Bert Kibbler)拉入伙。這個所謂的科幻搖滾樂隊「月球足跡」(Footprints on the Moon),代表作為《雷神索爾和瓊斯博士》(Thor and Dr. Jones)——The other plays with bones
除了哥們間自娛自樂之外,霍華德自然也要用這滿滿的技能點來向心儀的女孩獻殷勤。當他與准女友伯納黛特(Bernadette Rostenkowski)發生誤會時,他來到伯納黛特打工的餐廳「芝士工廠」(Cheese Cake Factory),即興編唱了誠摯的道歉歌,讓伯納黛特的心瞬間融化。而當伯納黛特因隔離而錯過周年紀念時,他拉着所有朋友,自編自導了一首《如果沒有你》(If I Didn't Have You,又稱「伯納黛特之歌」),來到隔離間的玻璃窗外獻唱,堪稱全劇最打動人的情曲——I'd be solving exponential equationsthat use bases not found on your calculator...You're like Uranium 235 and I'm Uranium 238Almost inseparable isotopes
音樂不僅能消弭戀人的芥蒂,也是人際破冰的不二捷徑。在這群朋友中,儘管多人共處時十分融洽,但艾米和霍華德並無個人交集,偶然的獨處竟令他們頗為尷尬。然而在車上播放背景音樂時,他們發現彼此都是尼爾·戴蒙德(Neil Diamond)的死忠粉。倆人頓時熱絡起來,連共同完成實驗的間歇也變成了歌迷惺惺相惜的放浪形骸。而在這些超級學霸最呆萌又極客的時刻,音樂也起到了點睛之效。聚在一起玩闖關鐳射網的遊戲時,他們嘴裡哼哼着哈恰圖良的《馬刀舞曲》(Sabre Dance)。更酷炫的一次,他們將開關信號走遍全球。音響被打開,他們成功了!此時響起了理查·施特勞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Also Sprach Zarathustra)——對他們來說,這是庫布里克電影《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的配樂,伴隨着方尖碑佇立,人猿拋起作為工具的骨頭,跨越到宇宙飛船遨遊於浩渺太空中的經典長鏡頭。佩妮推開門,問他們,你們在做什麼,為什麼這樣做?回答三個詞:因為 我們 能夠!(Because we can!)我想,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能說明,在宇宙大爆炸後,在生活的大爆炸里,謝耳朵們——以及我們,為何如此需要科學和音樂。點擊圖片,下單紙刊《愛樂》202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