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里,摩托車是最好的交通工具。速度快、能載物,最重要的是夠靈巧,能爬狹窄的山路。
8月21日,重慶北碚縉雲山山火,來自全城的摩托車,成為這場救援中最重要的運輸工具。滅火器、冰塊、水管……騎手們一點點運往山上,到達起火區域。
不僅僅是摩托車騎手,整座城市都行動了起來,包括當地村民、退伍軍人、各大醫院醫生,乃至十多歲的孩子,都參與進了這場和山火的搏鬥。
文|蔡家欣 孫曉妍 李想
編輯|周航
本文來源公眾號極晝工作室(media-fox)
火是在8月21日開始燒起來的。據「北碚發布」,8月21日22點30分許,歇馬街道虎頭村凹兒坪發生火情,應急救援隊500餘人參與撲救。在這之前,許多人已看到了煙。這天下午,北碚歇馬街道的居民看到,山腰有3處濃煙;縉雲山下,一位西南大學學生聽說消息,打開宿舍門,聞到股燒火的煙熏味。晚上8點多,重慶江北區一家摩托車行的老闆張宇刷着朋友圈,看到虎頭山起火,需要志願者支援的消息。虎頭山屬縉雲山支脈,對張宇這樣出生在北碚的人來說,縉雲山是母親山一般的存在,站在最高峰獅子峰,能俯瞰北碚城南,現在他還經常去那看日出日落。店員阿春說,當時張宇帶頭起鬨,「我的家鄉都起火了,你們還耍什麼手機。」「那就走啊,回去救火。」車行的七個男生就這樣騎着摩托車出發了。阿春是四川人,幾天前腳剛受傷,只能坐后座,也不想落單,「就是好奇,想去看看。」決定騎摩托車前往縉雲山,22歲的張宇沒有考慮太多,只是因為「摩托車更快」。離歇馬還有二三十公里,張宇遠遠看到山頭冒着火光,濃煙升騰。山火越燒越旺,10點半他到達歇馬街道,火光已照出山的輪廓;山腳,通往山上起火區的入口擠滿交警、消防人員和圍觀群眾,水、食物、滅火器等物資堆在兩個大帳篷里,正等待着被送往山上。上山只有一條單行道,當地叫小虎路,水泥路面全碎成石渣,坡還特陡,消防車輛和社會車輛完全開不上去,全被卡住了。張宇一行人臨時決定將物資背在身上,騎摩托車一點一點送上去,「哪怕一輛車只帶一件水也好」。就這樣,摩托車被派上用場,「就是歪打正着」,張宇說。他們成了最早一批參與救火的「摩托騎士」。從山腳到起火區域,全程大概12公里,途經物資中轉點和指揮點。最難行的就是這段小虎路,積着幾十公分厚的碎石和泥沙,一個不小心,摩托車的輪胎就打滑,人、車、貨全摔地上。高速轉動的輪胎揚起大量沙塵,沒有路燈,能見度不超3米。張宇事先沒準備護目鏡和口鏡,只能任塵土往口鼻灌。指揮點到起火場,雖然只有一公里,幾乎是超過45度的陡坡。對張宇這樣有5年經驗的車手來說,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長上坡,得死死捏住油門,一旦鬆手,車就會往下溜;絕不能捏前剎,踩後剎的頻率也得控制好,不然輪胎隨時打滑。北碚縉雲山的路坡陡多沙,騎手正在嘗試沖坡。受訪者供圖
來回一趟需要半小時,摩托車載量不大,加上外賣車,現場摩托車不超過20輛,能上最後一段陡坡的,更是寥寥無幾。最危險的還是下坡。一個有10年經驗的車手,乾脆將車橫在地上往下滾,「如果剎不住車,人連着車往下滾,肯定會受傷。」摩托車運力跟不上巨量的物資需求,凌晨0點58分,張宇在朋友圈發出第一條求助信息:北碚區虎頭山需要摩托車20台運送物資,最好是KTM(註:奧地利摩托車品牌,以生產越野摩托出名)。凌晨5點,最後下山的時候,天蒙蒙亮,張宇終於看清陡坡的地勢,兩邊是百米懸崖,沒有任何遮擋物。一夜過去,小虎路上的浮塵和碎石全被車輪揚到路兩邊了。由於長時間抓油門,他的手掌都起繭了,也頂破了皮,手臂酸脹得抬不起來。用去將近90升油,他記不清跑了多少個來回,「上面的物資就是我們這樣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張宇說,他下山的時候,歇馬虎頭山最初的4個起火點,終於撲滅3個,但剩下那個火勢太大,實在撲滅不了。休息了幾小時,8月22日中午12點,他再次上山,看到又變成了四個火點,明顯蔓延開來,在小虎路上就能看到火場已不遠。不久之後,小虎路也被烈火吞噬,沒法再用了。半個多月以來,重慶氣溫始終在40度以上,吹東南風,風力2到3級。林業專家接受媒體採訪時稱,高溫條件會增加森林滅火的難度,比如不能採用直接撲救方式。對於正在燃燒中的縉雲山,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據統計,8月21日至22日,北碚區消防救援支隊、民兵應急連、綜合應急救援等力量共計1500餘人參與山火撲救。事後回看,北碚的人們反應已經足夠快,8月22日清晨,第一條隔離帶就開始挖掘。據財新報道,一位參與挖掘機調動的人員8月22日凌晨1點20分接到電話,縉雲山火災需要挖掘機,當晚各單位調集了11輛挖掘機,但因為車次眾多,挖掘機車隊早晨5時被允許進山。8月22日一早,附近的許多村民也加入了開闢隔離帶,歇馬街道本地居民吳盼來到歇馬街道馮家槽,遇到兩個六十幾歲的村民也在砍伐樹木,還有十來歲的小朋友自發傳遞滅火器。吳盼說,之前的中元節,村民燒紙祭奠的時候也在虎頭山引發過火災,但並沒有蔓延開,大家都沒想到這次火會這麼大。到現在,人們也不知道這場山火的原因。此時,馮家槽距離着火的虎頭山還有段距離,能看到濃煙,但聞不到氣味。氣溫高達四十三四度,人們沿着山溝一直挖,希望用這條隔離帶,阻止虎頭山的火往東蔓延到歇馬鎮。山溝大部分都是竹子,一分鐘就可以劈開,松樹就要用電鋸。一直干到晚上七八點,在工作人員的組織下下了山。吳盼說,因為缺乏挖掘機,最後挖了十多米的寬度,另一個隱患則是,山的另一面屬於璧山區,「那邊根本沒人去挖。」8月22日,第一條隔離帶開墾中。受訪者吳盼供圖
滅火需要大量人力和物資,求助消息一轉十,十轉百,8月22日這天,重慶的摩友圈沸騰了,很多人騎上車,奔赴縉雲山,有20歲出頭的外賣員,也有中學語文女老師。他們從重慶各區的家中出發,匯集到縉雲山腳,阿春形容那個場面,「就像摩博會一樣」。成都人大僧也趕了過去,「四川重慶本來就是一家人,既然這邊有問題,那就來。」參與的人越來越多,22日中午,張宇特意建起一個溝通群。不到半小時,人數就上升到100多。在他看來,摩友們的積極性跟年輕人的特質有關,「大家都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這個圈子向來說走就走,即便西藏、雲南這樣的千里旅途,半個小時的時間,也能聚起人出發,「不會考慮太多」。除了摩托車手,趕來支援的市民同樣越來越多。一位曾就讀朝陽中學的高中生跟隨父親到現場,幫忙將物資從公路邊運到山腳下,在西南大學,一位學生說,因為疫情他們被要求食堂教室兩點一線,但很多教授、輔導員、老師都參與了救火。28歲的劉一茜則張羅起了醫療隊伍,她在小區支起帳篷,外科醫生、內科醫生、骨科醫生,還有醫院院長,下班後從各個醫院趕來提供幫助。一個急診科護士在現場處理最多的是外傷,有腳崴了的,有石頭砸到,還有就是中暑,有人熱到嘔吐,也有被大火灼傷的滅火隊員,但不多。山上的人越來越多,現場也混亂起來,甚至不乏圍觀、蹭流量的網紅,舉着設備四處亂竄,張宇看到都會趕走。很多人不知道要運什麼、往哪運,第一個中轉點的物資壘得有一座屋子高,往上幾個補給點卻跟不上。同時,負重容易讓人失去對車的控制,張宇估計,因為摔車,送上去的滅火器,將近10%保險銷都掉了,不少水箱也破了。他充當起協調員,調配幾個補給點的物資,和山腳對接,「缺什麼送什麼」,並根據物資選擇合適的車型和車手。有路段窄到只夠一輛摩托車行駛,上下山都堵一起了。一個24歲的年輕人接過社區管理員的喇叭,主動疏通,臨時在山腰找了一處民房空地,下山的車先靠那裡等待,等上山的車全通過,再統一下山。張宇交代志願者,每隔四個小時就要喝藿香正氣水,也會囑咐大家帶護目鏡和口罩;為了保障安全,運輸以小組為單位,不允許單獨成行,有些團隊甚至還自備對講機。意外不時發生,兩位車手在彎道盲區相撞,人當場飛了出去,其中一個車手腦袋被劃了口子,全身軟組織損傷,目前還在醫院觀察。令所有人難過的是,火勢依舊在蔓延。22日晚上11時,吳盼看到,大火成條狀,近乎平行般越過他們那條臨時開挖出的隔離帶。第二天早上上山,他確認了這一令人沮喪的消息。「相當於白忙活了一天。大家都很傷心,覺得這次火太大,有些控制不住了。」吳盼說。22日晚,開闢第一條隔離帶,下山後看到的火勢。受訪者吳盼供圖
從8月17日起,長時間高溫乾旱下,重慶一周內至少發生了10起山火,其中以縉雲山火勢最烈。據財新報道,8月23日上午8時左右,大火旺盛,並往東北方向縉雲山主山脈蔓延。同時,火點越過山脊,燃至西側的璧山區,呈多點並發態勢。縉雲山占地面積將近76平方千米,呈西南-東北走向,是北碚區和璧山區的分界。據璧山發布,8月23日下午,山火正向山腳的七塘鎮陽岫村蔓延,24日上午,大火蔓延至八塘鎮陽龍村彭家埡口,政府迅速組織,疏散周邊群眾近100人。在虎頭山一線滅火的退役軍人梁明回憶,23日晚火勢變大,在前線,消防員是主力軍,志願者則用滅火器消滅火星,防止復燃,他們一分鐘就噴完一個小的滅火器,晚上12點,大部分人員只能撤退,留下部分消防員在留守。在「二線」負責運輸物資的人們也察覺到危險臨近。一位車手騎車上山時,火還在幾十米外的地方,等下山火都燒到路邊,「騰」地好幾十米高,熱浪和濃煙嗆得眼都睜不開。啪啦燃燒的山火,帶起滾滾濃煙和草木灰,跟摩托揚起的粉塵混在一起。志願者和消防官兵來來往往。交匯的時刻,車手阿春看到消防員灰頭土臉,直接躺地上睡覺,消防員的年輕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沒想到和我們一樣,都是20歲出頭的。」醫護志願者徒步上山,為一線消防員處理外傷。燒傷科醫生何雯供圖
一位燒傷科醫生和同事們組成六人小隊,徒步上山尋找需要救助者。她看到許多消防官兵在山路兩旁的樹林裡就地休息,可能是訓練有素,或是出於「輕傷不下火線」的心態,他們並不願意輕易露出傷口,要靠其他隊員的「揭發」,才點頭同意包紮治療。這位燒傷科醫生統計,一路上遇到的傷員裡面,燒燙傷有30%,尤其是膝蓋,好幾個都長了很大的水泡,嚴重的有二度燙傷。與此同時,更多的人們依舊在搶着湧向縉雲山。張宇的摩托車救援群增加到四個,人數達500多個。劉一茜組織的志願者群,人數從幾百上千,最後擴大到上萬。一個連日參加救援的當地居民說,8月24日,已經需要排號上山,自己抽到了兩百多號,幫不上忙,就去幫忙砍樹來開拓隔離帶。這是人們挖掘的第二道隔離帶。相比之前,這次隔離帶要寬得多,並且集合了北碚和璧山兩區力量,西段從璧山沿東北向上開挖,東段從北碚朝陽中學附近沿西北方向上,計劃在山頂八角池附近實現貫通。位於北碚區這側的防火隔離帶,上窄下寬,底下能達七八十米,最窄的地方只有10多米。從低往高,依次分布1至5號點位,每個點位約有100平方米平台,5號平台接近山頂。退伍軍人梁明參與隔離帶的開闢。8月24日凌晨3點多,他和20個隊員一起進山,在山頂開始朝北碚方向的山坡往下挖,主要任務是配合挖掘機,砍掉竹子和樹木,清除路障和拓寬道路。在這之前,璧山一側已開墾完,甚至越過山坡到達北碚。北碚這側山坡陡,有很多石壁,需要人用油鋸、砍刀砍斷樹和竹子。他們繫上安全繩,被吊到懸崖上,用油鋸切斷崖壁上的樹。坡太陡,挖掘機也經常站不穩,甚至從山坡上滾下來,摔成兩段,司機也骨折了。這或許是最後一道防線了。隔離帶距離縉雲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約2公里,那裡既有原住民,也有64種國家級保護珍稀動植物。如果火勢沒有遏止,5公里外的北碚主城區甚至也可能受影響。隔離帶示意圖:紅色線條為北碚隔離帶,綠色是璧山方向的隔離帶。受訪者梁明供圖
李怡覺得不能再等了。8月24日這天,這個電影製片人在片場拍了一整天戲,本來想到周五(8月26日)再加入滅火大軍,但看着手機里缺人的消息,他決定馬上開車趕往縉雲山。打聽到朝陽中學點位有隊伍還缺人,李怡馬上趕過去。25日凌晨四五點,他們一行11個退役軍人組成突擊隊,分三組,替換從前線下來的30多個人。等待安排的過程中,他去檢查了能給到的裝備,有毛巾和頭燈。「其實大家都想上山,但是分配誰上山呢,我們就把我們的情況告訴指揮,說我們是有經驗的退伍軍人,這是一個比較簡單的標準。」39歲的李怡說。上山前,他們被告知,下山需要等待通知和結隊成行,受傷也要自己承擔,「我們也明白,想着不給添負擔,畢竟都是自願上去的。」戴頭燈、穿反光背心,他們從朝陽中學摸黑上山,到達第一個集結點,摩托車志願者正在運送滅火器、水和藥品。李怡一行人要做的,則是帶着抽水泵設備、燃油、潤滑油和管道,繼續往上攀爬,送到更高的點位。山上的防火隔離帶在建蓄水池,就在5個點位附近。隔離帶建蓄水池,既能方便滅火用水,當火勢蔓延至隔離帶附近,水池在一定程度上能防止火苗火星越過隔離帶,緩衝熱氣對撲火人員造成的傷害。25日,李怡所在的隊伍背着抽水泵往山上運送,途中拍攝消防員安蓄水池。
李怡說,從1號點位到5號點位,海拔越來越高,地勢愈加陡峭。山太高,水一下上不去,需要用大水泵一層一層往上抽,中間用紅色的輸水管相連接,「相當於像樓梯接力一樣往上輸水」。上山前,李怡以為會直面山火。真在山裡走卻沒怎麼看到火。他對山火最直觀的感受便是聲音——山風一吹,燃燒的竹子就會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有點像放鞭炮」。路雖黑,但不會迷路。李怡說,「哪個方向有燈就跟着走」,要看不見燈,在夜色里大喊一聲,也能得到回應。難的是路況。隔離帶上的路剛被推土機鏟過,一不留心就會踩到鬆動的石子,腳底打滑。設備很重,就連經常在戶外運動的李怡也有點吃不消,感覺快虛脫了,就在原地休息。就這樣,一行人沿途摔跤吃土,鞋子基本都廢了。到達相應的點位之後,他們會幫着消防員安裝拆卸水泵水管,換上新搬上去的大水泵,再將小水泵送到下一個據點。村民送來饅頭和雞蛋,只不過上山帶的兩瓶水全喝光了,李怡只能向路過的人討一口水喝。到了半途,小隊分成兩批,有的原地停留,有的一直向上,花了2個小時,凌晨5點鐘才到山頂。在李怡一行沿着隔離帶一路向上的同時,隔離帶也在繼續拓寬。梁明說,前一天,8月24日下午,他們挖通了隔離帶,但拓得還不夠寬,還有一些清障工作在繼續。25日凌晨,他所在的一支100多人的油鋸隊伍又組建起來,與挖掘機配合繼續工作。直到25日下午,清障和拓寬隔離帶的工作都一直在進行,最終他們把接近山頂的隔離帶拓寬至十來米。根據「北碚發布」,截至8月25日下午5點45分,已經會同璧山區打通第二道隔離帶,全長約1.36公里,平均寬度達60-80米。沿途還開挖9個水池,以及移動水源和灑水車。縉雲山隔離帶,拍攝於擊退山火之後。圖源人民視覺
一切準備就緒。最後,人們決定「以火滅火」。《重慶日報》形容,這是一次「決戰」。根據「北碚發布」,8月25日晚採用的「反燒法」滅火策略,由雲南省森林消防總隊制定,原理是通過人工點燃火線,與相向燒來的林火對接,使結合部驟然缺氧失去燃燒條件。事實上,重慶在短時間內集中爆發森林火災後,立即迎來了外地的援兵,包括甘肅、四川的消防人員都參與了撲救。應急管理部調令下,雲南森林消防736名指戰員,於24日和25日上午分兩批到達重慶,隨即來到了縉雲山火場。公開資料顯示,雲南森林消防總隊前身為空降兵15軍改編的原林業部直屬機降支隊,最遠曾增援萬里外的黑龍江省。消防專家說,「以火滅火」是撲滅森林大火的常規方式,「但是專業性很強」。兩江救援隊的梁冬被安排在3號平台上。前面3米遠的距離,是兩位消防官兵,拿着水管等待火的到來。和梁冬一起的還有二三十個志願者,人手一個滅火器。在他們身後四五十米遠,便是供給的志願團隊,順着小道、斜坡蜿蜒向下。從高空俯視,整條防火隔離帶就像「一副魚骨架」。魚中骨就是那道山脊,5個平台點位依次向上排列,通往平台的小路,就像是中骨兩側的魚刺。平台點位都在制高點,這個時候,連摩托車也失去作用。包括車手在內的許多志願者,自發連起來,形成人牆接力,傳遞冰塊、滅火器等物資。天暗下來,志願者的頭燈亮了,這副「魚骨架」發光了。25日夜晚的「決戰」現場。受訪者吳盼供圖
晚上8點半許,反燒開始。梁冬記得,反燒的火由1號點位開始,2號點位和3號點位幾乎同時開始。前兩個點位的火很快得到控制。3號點位似乎有點意外,原本在他們腳下的火,「蹭」地一下就竄到三四十米高。那個瞬間,梁冬感覺自己就像要被火吞噬了,皮膚都烤得發燙,只想着要冰水。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跑」,後面的志願者也全慌了。2個消防員很鎮定,只是稍微往兩側退了退,拿着水管繼續沖火光。大概過去40多分鐘,3號點位的火終於控制住了。讓梁冬印象深刻的是,當4號點位的火簇燒起來,沖在前面的消防員直接趴下,朝底下的火源猛噴水,「太震撼了,跟火幾乎是零距離,他就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此刻俯瞰縉雲山,又是另一番景象。燃燒的山火像一條火龍,攀在山脊上,星星點點連成線的頭燈,則像蜘蛛網一樣,網住縉雲山。火被一點點吞噬,黯淡下去。晚上11點,火被完全控制,現場發出集體歡呼:「勝利了!」許多在山腳等待的志願者陸續上山,繼續撲火,以免復燃。像張宇這樣的摩托車手們,又重新點燃引擎,往山上送滅火器。一位參加救火的大二學生在山頂看完日出,不禁感慨「守得雲開見月明」,他是瞞着父母來的,此刻感覺自己「像英雄一樣」。直到26號早上9點鐘,參與撲火五天後,張宇終於離開了縉雲山。他的車鑰匙不知被誰拔走了,得重新花1000多塊錢配,許多零部件也損壞了,俱樂部人均要花個七八千塊錢修理,加起來損失超過20萬。「人都麻了。(不過)本來就是自願的,錢肯定得自己掏。」他說。26日凌晨,山火熄滅,志願者們在山坡上迎接日出。張珩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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