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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已接近尾聲,最佳國產動畫才姍姍來遲。

要說《雄獅少年》有多完美,多無懈可擊,那倒不至於,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在各方面都達到了標準。畫面、調度、劇作,都可圈可點,更重要是,它不依賴於任何IP,而是妥妥的原創作品,這在當下已是難得。

今天,槍稿作者伊文西發來影評,很顯然,他很愛這部作品,所以寫得很動情。

今年好電影少得可憐,難得有這麼一部,也難怪影評人們都有些興奮過頭。

因此上,與其說《雄獅少年》太好,不如說2021太差。

——槍稿主筆 子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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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獅少年》:莫欺少年窮

文 / 伊文西

作者介紹:專職公文狗,兼職看電影,寫的都是觀後感。


眼看2021年即將結束,國產動畫才真正展露出了一絲令人欣慰的曙光——《雄獅少年》。

平平無奇的名字,沒有IP加持,並不酷炫的寫實題材,甚至主角們的造型也很平凡,是一不留神就會錯過的電影,卻意外展現出黑馬的姿態。

當然是好看,不止如此,它還具備一部優秀的國產動畫所應具備的其他一些優點,無論畫面、技術、劇作都相對成熟,角色也富有魅力,貫穿全片的中式美學,濃郁而不做作。

更重要的,是電影蘊含着一股「氣」,一種自然生發,澎湃不息的少年氣,它讓一個中年男人獨自在電影院裡熱血沸騰、眼眶濕潤,仿佛重新做回了100分鐘的少年。

少年氣


這份中二的浪漫主義並不全然脫離現實。

電影的視角同樣關注到了留守兒童和出外務工的人群,探討了傳統文化在生活與命運前的無力,縱使努力一躍也依然無法徹底改變這一生。

詼諧有時,煽情有時,振奮有時,細思起來,還有一點身不由己的悲哀。

主角阿娟是一名留守兒童。

一帶而過的愛慕,轉瞬即逝;一家團圓的期盼,也無奈落空……太多無能為力一點點匯聚到舞獅大賽的舞台,那是決戰的賽場,是積蓄已久的一口氣,卻終究不是命運的轉向。

跨向頂點的一躍,雄獅化作木棉花,英雄迎光而去,極盡寫意,極致動人。仿佛生活成為童話,但最後也只能留下意味萬千的獅頭,而舞獅者已不可避免地跌落。

電影從五條人的《道山靚仔》開始,是熟悉的廢柴逆襲的經典劇本,最後由九連真人的《莫欺少年窮》畫上句號,是雄獅走過鄉野的震撼和不甘命運的吶喊。

電影當然比現實懷抱了更多理想化的浪漫時刻,而小人物的最偉大時刻,或許也不是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壯或者逆天改命。

少年阿娟不顧傷痛毅然叩謝恩師披掛上陣時,讓人想起了決戰山王工業時的櫻木花道,「我最光榮的時刻,就是現在了。」

《灌籃高手》湘北與山王工業的對決比賽。

一場比賽顯然不能改變任何事,但那一刻,贏得比賽就是少年們生存戰鬥的唯一原因,他們不用看那麼遠,想那麼多,去規劃或重寫什麼。贏得獅王這件事情有意義麼?毫無意義,但或許,其意義勝過一切。

這就是所謂的動人的「少年氣」啊。

港片味


港片對電影的影響無處不在,致敬比比皆是。

小人物鹹魚翻身是香港電影最鍾愛的題材,無厘頭的幽默,以獅顯武的動作元素,角色們更全是港片印記,鹹魚強的出場神似《金玉滿堂》里鍾鎮濤演的落魄大廚;與主角們賽獅的四眼,神態舉止和《少林足球》里馮勉恆演的斯文敗類一模一樣;少年阿貓幾乎就是照着周星馳電影裡的黃金配角林子善而畫,阿娟在廣州的打工生活讓人想起《跳出去》,港片國配外鄉人最愛講山東話,更別說片中《小刀會序曲》《世間始終你好》等配樂,雖非原創,也都是周星馳一用再用的。

《雄獅少年》鹹魚強的形象,有幾分相似於《金玉滿堂》中鍾鎮濤飾演的落魄大廚。

《雄獅少年》更像港片的一點,是它沒有那麼多宏大敘事(除了《少年強則中國強》的畫外音,電影幾乎沒有生硬掛靠任何家國民族的話題),而是更關注小人物的喜怒哀樂。

它有一種身處苦難的達觀,是「一步難,一步佳;難一步,佳一步」。但在小人物的命運里,通過對「舞獅」這一傳統的呈現,又極其自然地展示了中國文化與中國少年的精氣神。

這種無意故作演講卻又自有升華的表達,是極為難得的。比起一眾形態各異的主旋律,比起那些無法捨棄喊口號、打標語的拙劣處置,要高明許多。

嶺南風


此外,《雄獅少年》在美術和技術上也相當出色,甚至可以說是少有的兼顧了畫面質感——使其具有濃郁的中國特色,同時又在敘事和人物上絲毫沒有鬆懈的動畫電影。

可以看出,導演對電影美學有自覺意識,他痴迷於雕琢光影,並善用不同的色調渲染氣氛。

片中有大量明暗對比的畫面極具美感且富含敘事性。比如那座村中巨佛,在電影中幾乎沒有展露過其身量,但在夜色的掩映下,通過幾道光,便展現出了莊嚴法相……

電影裡阿娟在樓頂舞獅迎來朝陽的段落,亦是以畫面帶動情緒的靈動之筆——居民排隊買早點,社畜擠地鐵上班,工人們成群進車間,這是南方最普通的一個尋常早晨,卻因為與一個舞獅少年的連接,而顯示出了蓬勃的朝氣和生命力,仿佛萬千人的精神注入到一尊獅頭之中,更顯得這舞獅盪氣迴腸、力量充盈。

《雄獅少年》的美術富有嶺南風味。

這樣的巧妙處理電影中還有不少,再加上濃郁的嶺南風情,極具生活氣息的鄉村景象,細緻的毛髮處理與流暢的動作設計,整部電影的「硬件」指標可以說硬橋硬馬,非常紮實。

整個劇作是完整而熟練的,雖然談不上新鮮,很有些似曾相識的味道。

電影的前半部分顯得有些急於求成,一些情緒給得太快而略微生硬。但以阿娟入城打工開始,整個故事忽然向寫實急轉,節奏也變得更從容起來,最後的情緒一點點積蓄,再張弛有度地釋放,直到高潮爆發,水到渠成且一氣呵成。縱然有些許瑕疵,也只能說瑕不掩瑜。

現實感


與此同時,電影對現實的關注亦是一種進步,何況它還只是一部動畫電影。

國產電影現在太過於迷戀高概念、架空設定和類型化,對現實的關注和表達既有風險也不討好,更是難在大屏幕上碰到當下的窮人。

《雄獅少年》當然可以更加浪漫化、理想化和架空,不用講那麼多窮人的艱辛,但電影冒着分裂或遇冷的風險還是講了,而且尺度拿捏得很好,並不販賣苦難,而只是將其作為跳躍前的屈伸蓄力。

《雄獅少年》一方面在書寫苦難,一方面又沒有過度消費困難,而是克制地表達了一種現實的無奈。

沒有過分放大苦難,也並不粉飾人生,舞獅終究改變不了什麼,即便你是「獅王」,有一刻你曾躍至巔峰,萬眾矚目,可之後,依然還要面對現實,為生計忙,回歸到平凡生活。

這也是電影最後隱晦的一筆,在壯志豪情下潛藏的是一絲無奈。

《雄獅少年》安排了一個非常寫意又戛然而止的結局(很像導演管虎喜歡的手法),然而最後的彩蛋才是它真正與眾不同的地方。它不像其他電影彩蛋那樣給續集或衍生電影埋線,也不故作幽默地說一些無傷大雅的笑話,它甚至有一抹悲涼,因為阿娟所面對的窗外是東方明珠和浦東,他還是去了上海,他的人生軌跡沒有改變。

那一刻,那個仿佛找回青春,看着銀幕全身激動到發麻,當了100分鐘少年的大叔,突然又做回了自己。

編輯/子戈
排版/刻苦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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