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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失態了
視頻截圖：拜登在昨天的記者招待會上對一名記者罵粗口。
拜登也許給人一種溫和長者的印象。但實際上，從拜登的歷史上來看，他也是一個性格相當強硬的人。在和川普競選的時候，他曾經很狂傲地說：「知道為什麼川普一定會輸嗎？就因為和他打擂台的，是一個叫拜登的傢伙！」
但拜登在昨天的記者招待會上，顯然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對着一個記者罵了一句粗口。
拜登總統出席的是一次關於如何控制通脹的委員會討論。記者可以出席並提問，但時間比較短。在已經結束的時候，記者們相繼離開的時候，福克斯電視的記者突然回頭問：「你能不能回答一下，通脹對中期選舉會不會影響不好？」 拜登顯然顯得很不耐煩，因為在這之前，拜登已經告訴記者們不要問與克服通脹無關的問題。有記者問了烏克蘭和俄羅斯的問題，拜登重申了這一要求。福克斯記者的這個問題也和克服通脹的討論會沒有關係，而且具有明顯的挑釁性。拜登沒有正式回答，而是小聲譏諷道：「通脹還成了政治資本了？這愚蠢的狗娘養的。」 這一細小的動作被鏡頭和麥克風捕捉到，引起了公眾對拜登的質疑。
無疑，作為政治人物，這一做法顯然是失態的。
拜登目前面臨的兩大壓力，一是通脹，一是俄羅斯擺出一副要入侵烏克蘭的架勢。這使得拜登最近在接受記者提問中，在回答這兩個方面問題時顯得很沒有耐心。
但拜登顯然不是川普。隨即拜登向這名記者打去了私人電話，進行了道歉。據這名記者說，他們在電話上交談了一個小時。拜登的道歉讓他很欣賞。他向拜登表示說將來還會問他出其不意的問題，拜登對此表示了肯定。
這一小小的事件，促使我今天想聊一聊政府官員和公眾的關係問題。
在中文環境中，有一種說法是官員是人民的公僕。這一說法其實就是英語公務員 public servant 的直譯，所以西方世界也贊同這一看法。僕人聽上去好像低人一等，但實際上在文明世界裡，僕人的人格地位和主人是平等的。主人並無權隨意打罵自己的僕人。事實上，我們應該看到，這個所謂公僕，實際上掌握的權力，比我們這些主人要大得多。那麼從邏輯上來說，如果一個主人是弱勢的，而僕人則掌握實權，一個正常的關係是主人應該非常尊重僕人才對。
但是在政治世界裡，這個關係是反過來的。
事實上在現代西方社會裡，政客這個職業的地位並不太高。politician 往往和騙子，無賴這種形象掛鈎。這一定程度上也是政客自己造成的。因為他們為了自己的政治目標，經常缺乏底線地攻擊自己的政敵。這一定程度上給人一種「貴圈真亂」 的感覺。另一方面，這裡還有媒體的作用。媒體刻意地去挑釁和攻擊政客，可以在公眾面前展現出一種「為民請命」的民主鬥士的形象，同時製造了更多的衝突，有利於報紙的銷量。
這裡還需要提到 1964 年著名的美國最高法院 「紐約時報訴沙利文」案，正是在這個案件的判決中，首次產生了這樣一個法律術語「公共官員」 Public Official。在最高法院大法官布蘭南 William Brennan 的判詞中，有這樣的陳述：「公共問題的辯論應該是無拘束的、熱烈的和公開的，可以對政府和公共官員進行猛烈的、尖刻的、和令人不快的尖銳攻擊。」
最高法庭認為，對政府和官員的批評權，是美國言論出版自由的一個核心觀念。
雖然這一判決是針對的是一起對政府官員的誹謗案，但判決的實際效果是官員一定程度上喪失了一部分自己的隱私權和人格尊嚴。比如說，如果我被一個人公開侮辱，比如舉着畫着醜化我形象的牌子滿大街走，目的在於打擊我的名聲。那麼我是有權起訴他，並且幾乎毫無懸念地會贏得官司。但是，如果我是官員，情況就不一樣了。我的個人尊嚴並不能得到法律有效的保護。
對這一不對稱的情況，法律和倫理的解釋是這樣的：因為官員掌握了公共權力，因此官員的行為和決策實際上會影響到每一個公民。這就使得官員和普通民眾不同。我之所以能夠打贏別人對我的誹謗或者詆毀案，是因為我對這個人本身沒有影響。但官員對每一個公民都是有影響的。因此，這給予了公民攻擊政客的一個出發點理由。
同時，如果攻擊政客不被允許的話，那麼民眾對於政策不滿的情緒無法釋放，這也會導致一定的社會情緒積壓和公民有一種普遍的被壓迫感。
因此，民眾對於官員的攻擊，不應該被單純看作針對個人的攻擊，而可以被理解為針對社會管理的一種抱怨。既然不完全是針對個人的，這就和公民之間的相互攻擊，有了本質區別。
但是，這依然是有代價的。或者說，對於政客無底線的攻擊依然是不可取的。
美國的文化傳承自英國，因此在美國的文化底色中，依然有濃厚的顧及體面的要求。比如說兩個人發生衝突的時候，往往一個人說一句稍微重一點的話，然後轉身立刻走開。「我放棄和你的爭執，以保全我的體面。我不能表現出失去控制的粗魯。「 這是英國文化的一部分。因此總的來說，在美國政治中，雖然對政客的攻擊依然是尖刻的，但基本上還保留着基本的體面。國會質詢中，提問的議員們語氣也經常很尖刻，但雙方還是保留了一些最後的底線。
但在另一些國家，真的會出現議員完全對前來接受質詢的官員頤指氣使，像訓孫子一樣地訓斥官員。我認為這只是一種政治表演。建立一種對立的氣氛，並無助於情況的改善，事實上會使得官員和議會對立，進一步加大解決問題的難度。誰還沒點小脾氣呢？官員也是人。所以這種激烈的政治表演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議員自己拉選票。從倫理上來說，對自己的僕人吆五喝六，也不是一種可以接受的行為。
另外要說到美國媒體的作用。傳統媒體因為有自己固定的受眾，所以媒體也分派。支持民主黨的媒體對民主黨領導人就顯得很客氣，對共和黨政客就顯得很刻薄。反過來支持共和黨的媒體也一樣。但過於刻薄，則會激發強烈反彈，造成意見民眾之間更深的對立。而社交媒體的出現，使得一部分自身涵養較差的人，相互發現了對方。這部分人大多數是社會底層，因此本身對世界的抱怨就很大。他們相互發現之後，會形成一種強烈攻擊官員的社會力量，這股力量，也加劇了社會意見的分裂。
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一個大家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案，也許當大家都吃到社會意見極端化的苦果之後，才會反過來接受一定程度的對意見表達激烈程度的限制。現在來說，我只希望把這個問題提一下，說明一下不是越敢罵當官的，就越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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