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特發現了電流的磁效應;法拉第經過反覆實驗,提出了電磁感應定律;麥克斯韋通過數學推算,預測了電磁波的存在;赫茲通過實驗,證實了電磁波的存在。
人類發明了電報和電話後,信息傳播的速度比以往快了無數倍。但當初電報、電話靠電流在導線內傳輸信號,通信受到很大局限。
19世紀發明的無線電通訊技術,使通信擺脫依賴導線的方式,是通信技術上的一次飛躍,也是人類科技史上的一個重要成就,奠定了整個20世紀人類通訊方式的新紀元。
意大利工程師、企業家、通訊事業開拓者伽利爾摩·馬可尼(1874-1937)是世界上第一個使用無線電發送跨越大西洋的信號的人。
1897年,馬可尼在倫敦成立"無線電報及電信有限公司",後來改名為"馬可尼無線電報有限公司"。
1898年7月,馬可尼的無線電報裝置正式投入商業使用,為愛爾蘭《每日快報》報道金斯湯賽船的情況,大獲成功。
很快,無線電報被應用於遠洋航海業。
1899年夏天,馬可尼成功地實現英吉利海峽兩岸的無線電報聯絡,通訊距離達到45公里,轟動了半個歐洲。
1899年7月,馬可尼的通訊系統第一次被應用於英國海軍演習。他從英國皇家海軍得到第一份合同:裝備28艘軍艦和四個陸上通訊站。
同年,中國也進口了幾部馬可尼無線電報機,安裝在兩廣總督督署、威遠等要塞以及南洋艦隊艦艇上,用於軍事指揮。
馬可尼設計的發射機
1901年12月,馬可尼利用改進裝置在英格蘭和加拿大紐芬蘭之間進行了橫跨大西洋的無線電通訊,傳輸距離達到3500多公里。這一實驗成功標誌着無線電的應用進入了全球互通的時代。
技術商業化效果顯著,從美國向英國《泰晤士報》用無線電傳遞新聞,當天見報。大西洋航線上行駛的郵船,許多國家的軍事要塞、海港船艦都裝備了無線電設備。
沒有無線電就沒有互聯網。無線電技術廣泛應用在各行各業,衛星、航海、氣象、軍事、廣播、電視、雷達、手機、互聯網……
史上第一次跨大西洋電報通訊圖解,出自馬可尼1909獲諾貝爾物理學獎講座
1933年,馬可尼攜夫人曼麗亞環球旅行,來到中國,遊歷大連、北京、天津、南京、上海等地。國民政府給馬可尼頒發了「秉玉大勳章」,以表彰其功績。
在「世界上最有影響的100人」中,馬可尼排在第41位。
1937年8月30日,英國所有的無線電報和無線電話沉默兩分鐘,悼念當年7月20日在羅馬去世的無線電通訊奠基人馬可尼。
後現代科技檔案
「無線電之父」馬可尼在上海
2006年05月17日08:10東方網-文匯報
作者 邢建榕
據筆者所知,上世紀上半葉,除愛因斯坦外,到過上海的著名科學家還有玻爾、海森堡、馬可尼等人,其中意大利著名科學家馬可尼的上海之行引起較大轟動,值得回味。

據資料記載,馬可尼的上海之行,參與接待的不僅有上海的政府官員,意大利駐滬領事館和馬可尼無線電公司上海辦事處經理等,主要的還是上海的學術團體和最早創辦無線電課程教學的交通大學,這種官民結合、以民為主,中外相結合的歡迎形式,也是當時上海接待外國來訪名流的基本路子。
在馬可尼下榻的華懋飯店,許多記者已經候在那裡準備採訪,但馬可尼因身體不適,沒有接見記者,由他的秘書代為回答記者的提問。1929年華懋飯店建成後,一直是上海的奢華所在,也是一個光怪陸離的社交場,許多國際文化名人喜歡在那裡下榻,惜馬可尼下榻的具體房間已不可考,否則也應在房間門口釘上一塊銘牌。
意大利僑民原本打算8日中午在福開森路(今武康路)285號意大利俱樂部宴請馬可尼夫婦,然而馬可尼的感冒略有加重,在休息一天後還是未見好轉,因此他取消了赴宴的安排。得知這一消息後,上海各大學術團體的負責人不免憂慮,因為原定上海各大學術團體歡迎馬可尼的茶話會,就在這天下午於交大舉行,馬可尼會不會也取消這次活動?正當他們要與馬可尼接洽時,下午4時,馬可尼乘坐的汽車駛進交大校門,引來近千名學生夾道歡迎,高聲呼喊,爭睹大師風采。
旋由中央研究院院長蔡元培致歡迎詞。蔡氏稱,無線電的發明給包括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帶來無窮的益處。勉勵在場的青年學子發奮圖強,報效國家,「迎頭趕上去」。主人講話完畢,由馬可尼起立用英語發言,他首先感謝中國有關方面和人士的接待,對中國的國土遼闊和景色優美讚嘆不已,在物理學研究方面也「甚多努力」,惟此次訪華時間較短,沒有時間作無線電專題的演講,希望還有機會再來中國云云。會上,馬可尼還收到一份特別的禮物——由上海大華無線電公司特意趕製的《歡迎無線電發明家馬可尼博士來華紀念刊》。
茶話會後,馬可尼應邀在交大科學館前,將銅質天線柱「馬可尼紀念柱」放進預先掘好的洞裡,然後親手揮鍬鏟土,為即將興建的無線電台奠基。迄今健在的交大教授張煦,當年交大物理系的學生,就親歷了這感人的一幕,後來在他的回憶中一再提到此事。「馬可尼紀念物」迄今保存完好,成為交大的一處勝跡,但其中蘊含的故事,或許大多數學生已不知曉。
1933年12月8日馬可尼訪滬期間在交大為「馬可尼銅柱」奠基,銅柱左側者為交大校長黎照寰
馬可尼在上海活動的重頭戲,除了出席交大的歡迎茶話會外,還參觀了尚在建設中的真如國際無線電台。國際無線電台的設備全部採用馬可尼公司的產品,包括2台20千瓦發報機,4台接收機和4副發射天線。馬可尼看到自己公司的產品在中國大有用武之地,十分欣喜,與在場人員一一握手,併合影留念。馬可尼此人富有商業頭腦,在無線電發明尚未完全成功之前,他已經在英國註冊成立公司,申請相關專利,以後在無線電方面的點滴進步,在給他帶來無上榮耀的同時,還給他帶來滾滾財源。
馬可尼來上海之前,1930年左右,他在上海也開設了馬可尼中國公司,專門經銷他的無線電通訊器材。馬可尼訪問上海,無疑給他自己的公司做了最好的廣告,《申報》就有文章介紹馬可尼公司的情況,這大概也是馬可尼上海之行的一個收穫吧。
馬氏不光是為自己公司,也為上海颳起了一股無線電旋風。與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不同,馬可尼的發明要實在得多。他的到來,在上海市民中也引起轟動。查閱當時《申報》,就在馬可尼訪滬期間,報紙上的無線電廣告甚多,主要是面向市民使用的裝置真空管的收音機,時在1933年底,叫賣的卻是「1934年式」,這種機子要價在數十元到數百元之間,購買者並不少,想見上海市民對無線電的熱情。無線電既是科學發明,又是日常必需,在上海人心目中,那就是好東西。
12月9日,上海各無線電公司在漢密爾登大廈(今福州大樓)舉辦了無線電展覽,展示各種無線電設備,市長吳鐵城出席了開幕式。當天的報紙上,不僅有「歡迎馬可尼專號」,還有「歡迎馬可尼來華」的時評。這期「專號」上,就刊有「世界的發明家無線電界圍繞馬可尼」、「馬可尼氏之初期發明及其對於無線電界之貢獻」、「上海之馬可尼無線電機製造廠」以及「馬可尼無線電大事記」等。在馬可尼訪滬期間,報紙上幾乎天天都有他的報道。
馬可尼抵達上海後,應酬頻繁。10日晚,上海市長吳鐵城在霞飛路上海市政府招待所設宴,款待馬可尼夫婦一行,宋子文、孫科及各國公使、領事、上海商界、學界近300人一同到場。事亦湊巧,就在這天,浦東地區正式開通電話服務,首批用戶有50多台。
11日,是馬可尼在上海最繁忙的一天,上午先參觀了真如上海國際無線電台,中午赴意大利領事館舉行的宴會,晚上馬可尼公司在華懋飯店設宴回請。華懋的宴會剛剛結束,8點一刻,馬可尼又匆匆忙忙趕往禮查飯店(今浦江飯店),出席泛太平洋協會為他舉辦的餞行晚宴。孔祥熙、顏惠慶、王正廷、徐佩璜夫婦、虞洽卿、何德奎以及意大利公使、領事夫婦、意大利駐滬海軍司令、英美商會會長等中外來賓300餘人到場。
馬可尼上海之行,借無線電之力和商業應用,給上海帶來了一波新的科學熱潮。海派文化的魅力,在於融合,更在於創造。在交匯中融合,在融合中創造。而優秀外來文化的衝撞、融合,也應該是其中重要的方面。
馬可尼逝世後,埋葬在意大利的薩索,靠近他的家鄉博洛尼亞。在意大利佛羅倫薩的聖十字教堂,至今仍有他的紀念碑。
無線電發明者馬可尼的有生之年與今天的馬可尼
作者:【加拿大】馬克·拉伯伊
《古列爾莫·馬可尼傳:聯絡世界的人》,【加拿大】馬克·拉伯伊/著 蔡留琴 殷倩/譯,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21年12月版
到博洛尼亞的旅客會在古列爾莫-馬可尼機場下飛機,從那裡到位於城中心的馬可尼家很近。觀光客們如果有興趣可以跟隨馬可尼一日游線路,看到這位傳奇發明家早年生活中一些重要場所。2009年7月盛夏如火的一天,我乘坐的城市大巴沿着古列爾莫-馬可尼大街駛離市中心,在到達臨近薩索-馬可尼衛星城、位于格里夫尼莊園的古列爾莫-馬可尼基金會總部之前,已經穿過了博洛尼亞的大片郊區。
這個基金會保存了這世上與青年馬可尼相關的主要文物,同時還有一個小型博物館、一大批研究資料,以及曾經屬於馬可尼家族的電子藏書庫。基金會圖書館所在地也是馬可尼成長的地方,也是他完成首個開創性試驗以及安葬的地方,這裡仍保存着馬可尼小時候閱讀的大量圖書,包括本傑明·富蘭克林的早期傳記。
我到這裡時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一個意大利電視攝製組正在為即將到來的馬可尼1909年獲得諾貝爾獎一百周年紀錄片拍攝訪談內容。一群來自意大利電信公司的工程師正在仔細觀察一個馬可尼1895年自製的信號發射機的複製品,當年馬可尼用它從格里夫尼莊園向附近的山坡發出信號。由歷史學家芭芭拉·瓦羅蒂帶領的小工作人員正在對電話進行現場保護,監督來實習的學生,應對往來的遊客。
我來這裡,走進馬可尼童年居住的地方,是尋找吸引我來博洛尼亞的一個問題的答案——為什麼至今還沒有一部關於馬可尼的正規傳記?我無意間發現了博洛尼亞大學比較文學學者艾琳娜·蘭貝蒂,利用她等待接受紀錄片攝製組安排的採訪間隙問了她這個問題。「馬可尼是一個神話——馬可尼是無線電巫師」,她毫不遲疑地答道,「他有自己的工作,他沉溺於女色,他有兩個家但是他的生活並不那麼有趣。注意看這扇窗」,她邊說邊指向窗外那尊馬可尼的半身像的背面,「你看過他的墓志銘嗎?」銘文是這樣寫的「Diede con la sua scoperta il sigillo a un』epoca della storia umana」(他的發現標記了人類歷史新紀元),署名是「墨索里尼」。蘭貝蒂繼續指出儘管第二次世界大戰即將結束,地區黨派之爭明顯惡化,但是馬可尼的陵墓並未受波及。「馬可尼在意大利人心中擁有特殊的地位。人們對了解他與法西斯主義之間詭異的關係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馬可尼是現代意大利神話的一部分。」早在幾天前,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黨派橫掃地方選舉,達到其權力頂峰。「我們還沒做好應對過去的準備,而過去是和現在捆綁在一起的。」
在眾多迫使我寫這本古列爾莫·馬可尼傳記的原因中,蘭貝蒂提出的「他與法西斯主義之間詭異的關係」是最能激發我的興趣的。即使這關係是公開的,但仍未被慎重對待。馬可尼自己用魅力和詭計美化了它。刻意培養出天真的政治中立的樣子,其實他一點也不天真或者中立。然而,在即將走完自己生命旅程的那段時間裡,馬可尼對法西斯主義,尤其是墨索里尼這個人的墮落愈發感到矛盾。大部分意大利人都知道墨索里尼的政治警察從1927年起就跟蹤監視馬可尼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直至其去世以後一段時間。他們也清楚馬可尼的矛盾心理,並將這些備案文件歸檔。沒有證據證明馬可尼曾經知曉這些文檔的存在——儘管只要向意大利國家檔案部門申請,就能輕鬆獲取這些文檔,但至今仍沒有研究學者進行此項研究。
馬可尼在意大利海軍部做無線電實驗
馬可尼與法西斯的關係並不是其一生中僅有的複雜關係,還有他與天主教派、英國政府、美國電信行業、德國科學界、歐洲殖民主義、全球現代主義神話、國際新聞媒體,當然還有與其生命中出現的那些人之間的複雜關係。這些都值得研究,它們都刻畫、渲染出馬可尼的生活,儘管拉貝蒂有那樣的評價,但其實這些非常有趣。
以我們今天所處的進步時代來看,特別令人有興趣的是早在100年前沒有互聯網的時代,馬可尼生活在一個由他自己創建的無線地球村中。20世紀開啟之前,馬可尼預見了一個溝通無界限的世界,並且開始行動,用所有他能集結可用的一切去創造這個世界。出生於意大利,植根於意大利和愛爾蘭,他在英國、美國、加拿大培育出自己的事業主體,而分枝則拓展至葡萄牙、日本、德國、阿根廷、南非、俄羅斯、土耳其和印度,並在其事業帝國的邊緣,如黑山共和國和剛果留下種子。
馬可尼的故事和傳奇之處不獨屬於意大利。從信號山、 紐芬蘭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從墨爾本到聖彼得堡,都會有屬於馬可尼的發現。墨西哥城、蒙特利爾和香港,在許多其它城市間都有街道以他的名字命名。在位於夏威夷歐胡島北海岸的卡胡庫,一個保留和還原馬可尼無線電台,即早期前哨站所在地的運動正在進行。葡萄牙電訊公司,即該國最大的通訊服務提供商有一個網站,致力於繼續發揮馬可尼似的作用,促進葡萄牙與原葡屬非洲殖民地國家和地區之間的通訊發展。在愛爾蘭西海岸康尼馬拉的一個美麗的海濱小鎮克利夫登,馬可尼作為為這裡帶來第一個現代產業人而被銘記(儘管1922年,愛爾蘭共和軍查封電站,迫使其很快關閉停運)。
儘管人們用盡所有熱忱的努力,但至今仍沒有人能切實全面獲取關於馬可尼的故事,原因有很多。他不僅出現在不同國家、時代和文化之間,還涉及創意和技術,以及政治潮流。馬可尼還沒有令人滿意的個人傳記,因為他不停地塑造新的自己,新的角色,他的生活難以捉摸地令人抓狂,活動的目標既零散混亂又毫無章法。同時,馬可尼在任何地方都不會安穩停留,也不會有所牽連——有人可能會說,他就像無線電。
所有這些都表明馬可尼也許是現代通信領域首位真正全球化的人物。不僅僅因為他是第一位進行全球通信的人,還因為他是第一個對通信進行全球化思考的人。當然,他不是其所在時代最偉大的發明家,但是他從根本上轉變了我們的通訊方式,帶來的是基本的範式轉換。
在比爾·蓋茨、史蒂芬·喬布斯這樣的標誌性人物遍布我們的生活前的一個世紀,比馬歇爾·麥克盧漢公開宣稱媒體是「人的延展」早60年,馬可尼就已經做出開創性的貢獻。今天的通訊大爆炸不可能沒有他的存在。
我們所認為的全球網絡化媒體和通訊系統起源於19世紀中期到20世紀早期,當時,也是首次,信息穿越遙遠的距離以電子信號的形式傳遞。電報、電話和廣播是互聯網、iPods和手機的先驅,儘管當時早期電子通訊的諸多領域及其對我們生活方式的影響還未被人們探索、思考。
技術創新與當代資本主義企業經營模式之間的聯繫就是其中一個方面,政府管理作為社會互動綜合性技術調解媒介的作用是另一個方面。國家主權、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和跨國管理機制之間的關係則是另外一種思考角度。
所有這些都可以回溯到馬可尼那裡,而他的故事成為我們思考的切入點。從1896年,22歲的馬可尼在英格蘭申請他人生中第一個專利權到1937年他死於意大利,這期間的每一個電子通信技術的主要創新都是以馬可尼為核心的。然而,在大眾的腦海里,馬可尼是「無線電收音機的發明者」,他作為一名發明者所作出的貢獻相較於普遍看法更受局限,而這些早已是業界激烈辯論的主題。
馬可尼確實推動了一些最具意義的無線電通信技術進步,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有能力又世故的組織者,這一點和他的競爭對手們不同。作為一名企業家發明人,他精通公司策略、媒體關係、政府遊說、國際外交、專利和訴訟,他在這些方面的能力無可爭議地勝於其競爭對手們。
馬可尼真正感興趣的只有一件事:將移動通訊、個人通訊和遠距離通訊擴展到天涯海角(並且超越地球,如果我們相信一些報告所說的)。有人願意稱馬可尼是天才,即使他的天才只在於他的想象力。1895年,他開始嘗試越過山丘發送信號,就是在這裡,格里夫尼莊園。有人會說這才是天賦。1901年,儘管科學家們聲稱不可能做到,但他還是讓信號成功穿越大西洋,從康沃爾向紐芬蘭傳輸了信號消息。如果這不算天賦,那至少還有很多肆無忌憚的勇氣和想象力。
1924年,他說服英國政府廢棄一項用一連串無線電站圍繞整個世界的計劃,取而代之的是他最新設計的技術,即短波無線電通信。教皇是馬可尼的朋友,但他不相信馬可尼的另一個捐助者墨索里尼。於是在1931年,馬可尼為教皇創造了世界上第一個國際廣播服務,從梵蒂岡可以向眾信徒們傳遞未經過濾的信息。有人說在商業廣播發展過程中,馬可尼喪失了自己的底線,他沒能看到無線電廣播可以或者一定會走向輕佻無聊的極端。
1937年3月,在後期幾次公開演講中,他曾經有一次透過無線電廣播譴責說廣播已經成為通訊的單方面手段,並預見性地認為廣播會轉向另一個方向,通訊會成為交換的一種手段。他真是有預言天賦啊!
馬可尼的職業生涯具有的特點——正如馬爾科姆·格拉德威爾2011年刊登在《紐約時報》上的那篇關於計算機鼠標的文章中所說——是「思想理念的演變」。馬可尼的思想是遠距離的,點對點的通訊,而他的職業生涯是致力於讓這樣的通訊可以廉價地、有效地、順暢地發生,並且如果你願意,還能展現出優雅,因為這樣的通訊對使用者來說是直觀、不複雜的,對,就是人性化。馬可尼和當今社會媒體之間有一個直接聯繫,即搜索引擎,程序流可以用一種公認的具有煽動性的嘆詞:20世紀不存在。就某種意義來說,馬可尼的想象力和眼界越過了他所處的時代,直接看到了我們所處的現在。
對於這本書我還有一個非寫不可的原因。我五歲那年,舉家搬到了蒙特利爾的一處新居。透過我家廚房的窗子可以看到一個閃着霓虹燈招牌「馬可尼」的磚廠。儘管我那時從未見過工廠,但是我對他們是做什麼的有着模糊的認識;在餐廳有一個黃色塑料收音機,正面也塑印着相同的名字。後來,我知道我們家常聽的電台CFCF(他們聲稱自己是加拿大最古老的電台)歸屬於加拿大馬可尼公司。加拿大的馬可尼公司是英國馬可尼公司的全資子公司,而特魯多政府於1969年收購了外資擁有的控制權,馬可尼公司被迫出讓。那個時候,我已經對媒體和政治已經有了些強烈的認知和觀點,我認為這是件好事(我至今仍這樣想)。但是我那時還沒有將這些企業、政治和媒體現象與那個將名字印在工廠、設備和公司名稱中的人聯繫在一起。
到了20世紀90年代,在沒有確定成為一名媒體政策學者之前,我從事過很多種職業,我對無線電廣播管理的起源做過研究。在這段歷史中有很多關鍵人物以及各國政府通過一系列國際會議協商討論無線電頻譜使用的基本框架。我在查閱相關文件時注意到,越是往回追溯這段歷史,就越來越多地碰到一個名字——馬可尼,直至1903年第一屆國際無線電大會,這個人本身已經成為會議討論的核心。在20世紀之交,馬可尼的名字實際上已經等同於無線電。
1933 年,馬可尼在聖瑪格麗塔使用最新型短波天線
同絕大多數至少聽說過馬可尼的人一樣,我和他之間是通過廣播收音機聯繫起來的(那些無處不在的家用小盒子當然和他有關係——甚至到了今天,英國年長的人仍然願意將美國人所說的「收音機」稱為「無線電」)。但是這並不完全正確。
馬可尼發明創造的是全球通訊的理念——或者更直白一點說,是全球聯網、移動、無線電通訊。在馬可尼最初的願景中,是對無線電莫爾斯電碼電報,是對其所處時代主要通訊技術的一種改進。無線電報在馬可尼之前就已經存在,但是他是第一個用當時新發明的電磁射頻頻譜技術開發一種實用方法用於發電報的人。他必定從很多來源借鑑運用一些技術細節,但是對通訊技術模式轉變力量的自信、無畏的預見性使他脫穎而出,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他鞏固自己在這一領域中遊戲者、操縱者地位所需要一步一步走完的歷程。
還有其他重要人物,但是馬可尼在觸及的廣度、力度和影響力,以及他對當時大眾想象力的把握方面更勝一籌。馬可尼恰恰是人們對通訊的現代化認知剛剛浮現時的核心人物。
馬可尼在世時,預見了電視和傳真機、GPS、雷達和便攜式手提電話的發展。在其去世前兩個月,報紙報道說他正在研究一種「死亡射線」,並且他「用一個複雜的設備在三英尺外殺死一隻老鼠」。這看起來像是泰瑟槍(譯註:電擊槍,一種武器):「從那以後我放棄了這個實驗」,他說,「如果你必須匍匐在某個東西周圍三英尺以內,用製作工藝精細複雜、耗資巨大又笨重的裝置,並且還需要通過最精細敏銳的調整才能殺死它,那還不如直接用一把槍成本低。」這樣的軼事最能體現馬可尼。這個故事來自那位馬可尼獨家授權採訪的年輕記者。標題就夠聳人聽聞的,更別說內容了。
故事的真相是馬可尼否認說自己最新的發明根本沒什麼偉大用處。但是到了1937年,馬可尼所說和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有報道價值,而且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40年。股票價格會因為他的公開聲明而有漲有跌。如果馬可尼說可能會下雨,那很有可能會涉及到雨傘。
馬可尼的傳記也是關於選擇及其背後動機的故事。從一個層面上講,馬可尼極其自主、獨立、自律,對自己的社會地位有規劃。他精通於運用協會聯盟的力量和擱置爭議的藝術。從另一方面講,他永遠是個局外人——有人可能會說他是局內人最喜歡的局外人。無論他走到哪裡,他從不「屬於」某個團體,他總是「其他類」,在英國他是被尊重的外國人,在意大利他是從英國來的,而在美國他是「非美洲人」。同時,為了獲得人際關係中每一個人的認可接納,有時做出的事會成為人生污點而遭受的巨大痛苦。
我在着手寫這本書時想,這本書可能會像A.J.A.西蒙斯1934年出版的經典作品《尋找科爾沃島》的副標題《傳記實驗》,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就這一點而言我能有的任何野心與馬可尼終其一生對自己個人傳記進行約束管理相比都會黯然失色。發明家馬可尼永遠都在重塑自己——在書信中,在採訪中,在公開演講中,在議會官員證言中,在專利訴訟聽證會中。再造的能力是他最寶貴的資本之一,還有來自那些自認為了解他的人的不安和疏遠。
馬可尼最偉大的發明是他自己。
想要了解馬可尼,必需要投入其中——就像他那樣——研究幾種文化和歷史背景。與其他偉大人物不同,例如俾斯麥,或者丘吉爾,以單一的地點和時間作為切入點是不夠的。但是故事總要從某處開始,而就這個故事而言,19世紀中期的意大利中部地區是一個好的起點。事實上,這裡離博洛尼亞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