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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五環外(ID wuhuanoutside)已獲授權對很多華南海運相關從業者來說,這可能是有生以來最混亂的一個春天。深圳港口在疫情之下集裝箱吞吐量受到嚴重影響,1-2月同比增速為-10.9%。香港疫情爆發,海港運力大幅下跌。回過神來,華南港口已經有約162艘船滯留。從3月22日開始,跨境電商第一城深圳,以貿易物流為支柱的香港,這些重中之重的華南港口,達到了五個月來最嚴重的擁堵,堪稱東南沿海的「運力黑洞」。即便是最積極達觀的海運人也必須承認:解封了的深圳港口仍舊擁堵不堪,一片狼藉,而且每天仍有十餘例病例從香港輸入。伴隨運力走低,艙位變得供不應求,運價更是「一路高歌」望不到盡頭。輪船公司與一級貨代們的財富膨脹着,工廠與貨主們的壓力不斷加劇着......華南地區的國際供應鏈染上了混亂的高燒。曾經揮動鋼鐵巨臂、化身世界窗口、製造出耀眼國際大都市的華南港口群出了什麼問題,緊缺的運力和扭曲的運價背後,癥結到底在哪?
「之前一個櫃1000美金就能去英國,現在炒到1萬」
「去往美國的船新增了8個艙位,12000美金一個,客戶一個接一個十萬火急地找了過來。剛剛這個老客戶比較可惜,晚了幾秒,艙位已經訂光了。」坤總抱歉地笑了笑。
見到坤總時,找他訂艙的電話還在不斷打進來。他一邊滔滔不絕講着電話,一邊迅速放好夾在腋下的挎包坐下。那情形就仿佛抗戰片裡的前線戰況告急,海上戰艦的支援申請正等着他一個個批准。
坤總體魄高大,膚色略微黝黑,他的公司紮根行業多年,和MSC,MSK,COSCO(MSC指地中海航運有限公司,MSK指馬士航運公司,COSCO指中遠集團)等均有長期協作關係,經常在廣州南沙、深圳鹽田、深圳蛇口等多個港口進行運輸。
坤總是個「貨代」,2006年開始做外貿物流,經歷過最慘澹的2008金融危機,對這行熟悉到信手拈來。
一般貨代的基本業務,是廠家先來找他們,提出出貨需求,他們再找船公司諮詢船期和預訂貨櫃,接着就是安排報關,最後將貨物運輸到廣州和深圳的指定港口裝船。
合作的船公司每家都會按照長期合同提供給他們100~200個艙位。
但倘若艙位需求數量超出了固定額,那多出的那部分能否滿足,就得看和船東的關係了。
「其實全球的運力本來是過剩的,為什麼現在這麼船艙緊缺?這還得從2020年的疫情開始說起。」坤總說道。
自發生疫情以來,全球許多港口嚴格防控,為了配合防疫措施,碼頭操作效率大幅下降。
港口工人、貨運司機以及來往的船舶都可能要做核酸檢測與14天隔離,加上船舶越來越多,碼頭貨物擁堵,就形成了如今黑洞般無休止吞噬運力的擁堵狀態。
「就好像搭公交車那樣子,公交車一個站只停30秒大概,如果公交車進站要做核酸做隔離,一個站停14分鐘,等半天才來一輛,那公交站肯定也堵成一鍋粥。港口的運力就是這麼下降的。」他邊說邊比畫,我頓時恍然大悟。
而運力,是影響運價的最主要變量。低運力帶來的供需矛盾,決定了炙手可熱的高運價。
坤總告訴我,現在他們去智利的柜子價格在8000美金左右浮動,去美國的柜子價格則要約10000美金,疫情前,兩者價格也就十分之一那麼多。
但就算出價再高,有的艙位也很難買到,比如美森(美森輪船有限公司)。「這高運價裡頭摻了很多水分,趁疫情哄抬運價還算小事,暗地裡默契壟斷的,那薅的才叫一個狠。」坤總壓低聲音說道。
2019~2022海運運價變化狀況 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運輸部制表
「默契壟斷」這個詞兒,也是這輪疫情下被異化的一個階段產物。
他解釋,這和船公司的協作有關,經濟全球化促進了物流全球化,世界各地的貨船,偶有運力過剩或者不足的情況。
這時他們會選擇共同協作,從而提高運輸效率。A船有餘力時會幫B船載貨,B船有餘力時會幫C船載貨,C船也可能幫D船載貨。
當A船高價幫B船載貨之後,B船也可能為了轉嫁壓力,以同樣的高價幫其他船和商家載貨,其他船也同樣如此。
某個地區的運價上漲就會造成全球運價上漲的連鎖反應。
然而,船公司也可以把這當藉口向外貿企業收取超高價運費,家家如此,就形成了船公司群體心照不宣的「默契壟斷」。
目前供需矛盾大,運輸工人欠缺,到處塞港,眾多藉口也讓針對海運的反壟斷調查難度增加。
「現在擁堵的歐美港口在慢慢解封,因為他們對病毒防控要求低,估計今年運價會下降一到兩成。但就算疫情過去,船公司也會保住一段時間虛高的運價,這無可避免。有些貨代也在跟着炒,之前一個櫃1000美金就可以去英國,現在炒到1萬。」
「天啊,那些苦撐等運價下降的外貿企業要慘了。」我皺着眉頭。
坤總繼續說:「中國有很多技術含量不高的商品,貨值比運價還低,如果這些普通貨物因為高運費出不去,我很擔憂會引起經濟危機的到來。」
疫情之下拉動經濟三駕馬車中,出口是影響民生的重中之重。
「若海運運費遲遲不降,外貿會受到更大衝擊,最吃虧的是實體製造業和消費業。到時候就只能投資基建,修修公路,激活基礎產業來解決就業,連上面也在擔憂這件事情。」坤總忍不住搖搖頭。
「話說回來,國際物流做到你這個水平,你覺得最重要的是什麼?」我問到。
坤總拿起茶杯的手停住,略一沉思,回答道:「關係。就像飛天茅台那樣,你得和客戶關係硬,才能拿到代理權,拿到貨。這些年,我可沒少和客戶應酬和公關,不然就是搞返利。有關係,才能在這一場疫情中賺到大錢。」
「去年年底很忙,我們公司600多號人一直趕工到大年初一,大家都很給力,所以放假的時候每個人都多發了8000塊錢獎金。」
一線物流員工付出後能有豐厚的回報,但身處供應鏈混亂漩渦中心的人是否也能這麼幸運呢?
在一家香港集團里工作的梁詩韻,日常工作主要是監控公司在國際供應鏈上的所有環節。採訪前一天,她很不幸地被海關叫去教育了一頓。
「因為進口了一批值一千多萬美金的覆銅板,還有銅箔,鋼材,花生仁,線路板基材等。海關要我解釋這些是什麼,怎麼買的,打算怎麼賣。我不清楚老闆要怎麼賣,可是人家說我是海關,必須知道。Fine~」詩韻雙手攤開,聳了聳肩。
37歲的梁詩韻穿着一身富有設計感的精心剪裁的西裝,談吐大方、熱情、直率,光從高亢的語調,就能聽出她對於這次關於海運的採訪有很高的興致,迫不及待地想吐露一番心聲。
她的工作流程簡單明確:接受訂單→安排生產→與客戶確認交貨計劃→諮詢船期→與客戶確認船期→安排回貨質檢→與工程部門確認→訂單收款與財務部確認→安排出貨/報關/上船→開票明細發財務→準備退稅→確認到港時間安排寄出資料→訂單資料歸檔。
「現在運輸業的國際市場已經被完全擾亂了,海運費空運費暴漲,船公司不定期改變航線,俄烏衝突又帶來人力不足的問題。連海關對進口貨物的調查也在加強,少點知識都被查死。」梁詩韻一番連珠炮似地和我抱怨道。
梁公司的貨大多數在深圳鹽田港或蛇口港出口。廣州南沙港為直航碼頭,但是船期少,廣州黃埔則以進口為主,因為在這個口岸裝船的費用和時間成本太高,客戶不會選擇這個港口。
因此,華南港口「運力黑洞」帶來的多方面影響,直接導致詩韻的公司蒙受了很多損失。加上電商的衝擊,她的公司已經關閉了一大部分業務。
航運首當其衝。一船難求,船班取消,航海/到港/離港時間混亂,經常會打亂了她們的供應計劃。
接着是碼頭,船到了之後可能會延遲進港,所以貨物到了碼頭也只能放在擁堵的碼頭,一天堆場費、卸櫃費、吊櫃費加起來要4位數。
「運力黑洞」帶來的天價運費,可以說是硬生生地掐斷了她們的外貿資金鍊。她們公司採用FOB的貿易方式(FOB,英文「FreeOn Board」的縮寫,意為裝運港船上交貨,亦稱為離岸價格),由客戶負責海運。
一位多米尼加的客戶發了定金下單做貨,結果生產完成之後,客戶卻被暴漲的運價勸退,最終棄貨,數百萬的貨在倉庫積壓至今,資金鍊壓力陡增。
「想等客戶有錢再出貨,但倉租高,人工費高,還要反覆驗貨,最主要怕一些貨氧化;想先出貨,又怕客戶拿了貨就消失不給錢。真的好矛盾,我們很多同事都在擔心公司倒閉。」詩韻閉上眼,糾結地拍了拍額頭。
詩韻迅速回應道:「更慘!採用CIF貿易方式(CIF,英文「Cost Insurance and Freight」的縮寫,意為成本加運費加保險費)的公司最吃虧,要麼訂不到船,要麼出貨時海運價可能莫名其妙暴漲上千美金。造成發貨方虧損,客戶不理解,甚至棄貨都有。」
由於供應鏈比往年混亂得多,經常有很多突發事件,像梁詩韻這類經驗豐富又應變能力強的經理,在公司里很受看重。
第一,甄別不良貨代,合作前查清楚對方的實力與關係鏈,避免被以漲運費為藉口收取高價。
第二,了解政策,和客戶及時溝通情況,避免給錢了出不了貨。
第三,貨物/貨款/運費的流轉要清楚,出口報關資料,訂單簽訂資料都要有。
詩韻面帶疲憊地說:「做這一行要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政策法規要了解,港口亂象要時刻關注,連戰爭我都要評估影響,更別說商品、財務、倉庫和貨代......我每天都在趕着學新知識。」
「對了,戰爭,最近俄烏不是打仗嘛~對你們公司的業務有被波及嗎?」
「一把淚。我們因為戰爭損失了一個千萬級的俄羅斯大客戶,當時我們還剩一批貨沒出給他,水路運力不夠,我們就通過鐵路和空運的方式強行出掉了。不過運輸這東西,是肯定不會斷的。」說罷,詩韻發給了我一則新聞。
就俄烏衝突對中國貨代的影響,中國國際海運網與其他物流平台展開調查,結果顯示:
俄烏衝突發生後,運價相關的成本,有23.53%的企業增加了一倍以上,29.41%的企業增加了50%,約一半的企業成本增加0-50%。
據悉,烏克蘭和俄羅斯的船員占全球190萬船員中多達17%,且多為船長、專員、機工長(管控船艙設備的人)等高職位。
目前至少有6萬名俄羅斯,烏克蘭水手困在海上或港口中。船員短缺,可能將成為海運運力的另一個失控變數。
她嘆了嘆氣,說:「混亂。從一開始,我們就一直希望對於運價有所調控,可是真心說一句,沒有,一個調控的正規文件都沒有。運價隨便就翻十幾倍,這讓我們的外貿業務大受打擊,尤其是缺技術含量的商品。這兩年,我都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
黃昏餘暉灑在寬闊的海面上,巨大的橋吊伸向遠方,人們正緊張有序地進行着裝卸作業,數以萬計的集裝箱與海鷗一起,不知疲倦地穿梭在金黃色的天地間。
雖然受疫情衝擊,但以全球第四大集裝箱樞紐港——深圳港為代表的華南港口,仍肩負着祖國對外運輸海上通道的使命,一刻不停地為全球供應鏈輸送着新鮮血液。
為緩解海運「一艙難求」的情況,深圳交通部門正在嚴格防控疫情的前提下,積極清理港口積箱,協調班輪企業為深圳港預留艙位,增開加班船,3月份平均每日泊船132艘,出入港拖車2萬餘輛。
然而,「運力黑洞」這種船舶塞港導致的結構性短缺一旦消退,很可能出現運力過剩,輪船公司應多做長遠考慮。
疫情肆虐之下,華南港口的難處很難一一道來。最後,我給梁詩韻發了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會好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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