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文｜特約撰稿 吳昊明

南方周末研究員 石登江

責任編輯｜戴春晨

一千多年前，杭州的田間阡陌百花綻放，蝴蝶翩翩起舞。回娘家的妃子收到了吳越王的信件，王上的口吻很溫柔：「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時光流逝，情緣如斯。如今，年輕的紅男綠女依然迷戀那陌上的花，陶醉在戶外勝景中不願離去。520將近，在表達愛意的節日，年輕的男女們將有新的出行方式：露營。

似乎在一夜之間，許多城市的公園、草地以及郊區的森林中，出現了許許多多房車、帳篷和野餐墊。人們帶着全新的心情迎接陽光和快樂。

根據央視財經報道，今年「五一」假期露營相關產品的預訂量是去年的3倍左右；人民文旅稱，露營「以一己之力撐起了半個旅遊市場」。如同前些年的小酒館和劇本殺，露營正進入這一代年輕人的出遊清單。

新的一期《預見新消費》欄目，南方周末城市（區域）研究中心特別製作了一份《城市露營熱力榜》，以最新鮮的數據觀察「露營熱」在不同城市的表現。這是國內首份針對城市露營熱力值的榜單，您將在榜單中發現既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信息。

在露營這件事情上，北上廣深杭這些優秀的城市果然在線。

我們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評判，觀察城市及城市周邊50公里範圍內的「熱評營地」數量。結果可想而知：

北上廣深領先，城市周邊50公里範圍內均有100個以上的露營點。其中，廣州以多達192個露營點位列第一，從大夫山森林公園到南海賢魯島，多樣的地理環境提供了豐富的選擇空間；上海稍遜風采，公園、野地、房車俱樂部等多種類型的營地共計148個；北京1/4的營地為城市公園，在所有城市中比例最高。

不過，高居第一的是另一個新一線城市：杭州。

（吳昊明 石登江/圖）

在杭州附近的248個露營點中，有136個為商業露營點，占比55％。這些商業露營地依託莫干山、小杭坑等自然景區，附加滑翔傘、生態農場、美術展覽等其他旅遊項目，將露營與短途旅遊相結合，提升了營地商業化水平。

映客旗下露營APP覓野創始人石健卿介紹，新出現的露營並不是獨立存在的出遊目標，而是一種出行場景式。露營不僅僅是住在野外，釣魚、騎行、飛盤、賞夜景等方式都可能成為露營地的附加特徵。

他總結，華東玩的是文化，露營地風格各異。華南玩的是高端，屬於中國露營水平發展最快的地區。華北是下一個快速發展區，主要集中在消費水平高的北京市附近。

換言之，「露營熱」一方面依託城市的生態資源，和日趨壯大的中產群體密切相關。

數據顯示，新興中產階層人群年收入在6萬至50萬人民幣區間，年齡多在25歲至45歲。而2021年北京的居民平均可支配收入為7.5萬元，位列全國第二；杭州平均可支配收入為6.7萬元，排名第六，均處於中產收入範圍。

對於這類人群而言，僅有的休息時間該花費在高質量的休閒上，戶外燒烤、休閒垂釣，玩得越高端、專業，越能凸顯出個人審美品質。附加上露營服務的新營地更能提升品質體驗、標榜個人品味。

在梳理數據過程中，我們發現一座奇特的城市。

值得一提的是，湖州以212個露營點的數量超過眾多新一線城市，位居第二，僅次於杭州。

據杭州旅遊網，「五一」期間，僅在湖州市安吉縣，50個露營基地就接待了2.5萬人次。安吉縣的網紅露營點中，各式各樣的帳篷沿着水邊的坡地層層排開，一眼望去很是擁擠，停車場的空位也已屈指可數。

湖州的興旺，一方面是由於臨近上海、蘇州和杭州的區位獲得大量消費者；另一方面與自身努力相關——到目前為止，湖州市是露營新業態監管和支持政策最完善的城市。2021年，湖州在全國率先制定了《露營營地景區化建設服務指南》及相關安全防範要求、管理辦法等文件。政府機關出台規範政策、降低審批風險，加速推動露營營地景區化，並將其納入旅遊、景區管理。

據報道，湖州正通過露營營地景區化，加大對露營營地新業態的監管力度、優化項目審批流程、解決辦證難的問題，讓露營營地按照有關標準要求建設運營。

實際上，露營地缺少規範一直是令行業從業者頭疼的問題。

從2020年露營進入中國大眾視野，中國營地的發展時間不到三年。政府對露營運營規範政策的缺失、土地性質複雜導致的徵用困難、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大等原因使商業露營地的發展面臨着許多困難。

大多露營地是由傳統民宿和酒店轉變而成。這些營地大多保留原民宿的淋浴間、餐廳、大堂等設施，在自家酒店範圍內支起帳篷、燃起篝火，搖身變為露營地。

監管主體和管理辦法的缺乏，無法做到資格審查和長期規範，容易引發安全問題。

據報道，4月4日至10日，南京消防共接到草坪類火災報警118起，較前期明顯上升。4月10日，南京消防接到一處草坪着火報警。初步判定，此次火情大概率因露營者使用明火，蘆葦被點燃所致。

石健卿指出，露營行業存在着一個專業化、標準化的問題。一般的商品呈現出來是一瓶包裝水，每個人對它的認知都一樣。但露營是非標準化的，雖然很讓人享受、很美，但是也有門檻，需要一定的時間、經濟成本。

短期來看，監管辦法的缺位可能使得野營地得到暫時的發展，但這種發展往往無效、復購率低；長期來看，良莠不齊的露營地將挫傷消費信心，監管缺位也易暴露各種安全問題。缺乏專業規範而泛濫發展的野生露營地，無益於行業的持續發展。

湖州的商業營地發展早已考慮到這方面的因素，不僅在數量上取勝，營地質量同樣不容小覷。

在2022年公布的攜程口碑榜全國十大露營地中，湖州超過清遠、上海、陵水、北京等城市，位列第一。3月3日，湖州市聯合攜程集團成立全國首家「露營培訓學院」，將定期面向露營從業人員、露營愛好者進行分批次培訓，提升露營服務水平。

需要指出的是，湖州是「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論的首提地。露營這件事情上，「兩山論」可謂是在湖州得到了良好的體現。

湖州經驗值得注意。

不止是露營地點，露營用品的消費需求同樣呈井噴式增長。

京東公布的《春夏戶外露營消費趨勢報告》顯示，帳篷/墊子、野餐用品、戶外照明、軍迷用品、戶外儀表成為成交額占比排名前五的細分品類，帳篷/墊子同比增長229％，野餐用具同比增長165%，睡袋/吊床同比增長121%，燒烤用具同比增長67%。

（吳昊明石登江/圖）

報告表示，提升露營品質的產品受到消費者大量關注，其中如天幕帳篷成交額同比增長近4倍，戶外營地車成交額同比增長10倍。值得一提的是，精緻露營產品持續火熱的同時，戶外露營的入門類產品，比如液壓帳篷、速拋帳篷以及野餐墊等，銷量也持續走高，這說明有一大批戶外初階用戶群體正在加入露營大軍。

消費的急速增長倒逼相關企業入場。據企查查數據，近十年來，我國露營/野營相關企業註冊量逐年上升。2019年相關企業增長量達到最高，為2.8萬家，是近十年相關企業註冊量最多的一年。2020年註冊企業1.4萬家，2021年註冊量再次增長，為2.2萬家，同比增長55.2%。

（吳昊明石登江/圖）

從企業地域分布看，金華市以35252家露營相關企業位列榜首，總數相當於其他前十城市相關企業數之和的兩倍。究其原因，或許是隸屬於金華的義烏市的功勞。義烏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典型地區之一，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超210萬種商品出口全球210個國家和地區。

（吳昊明石登江/圖）

露營熱的出現，讓義烏迎來出口轉內銷的良機。

義烏商戶陳丹林對中新網介紹，過去露營用具大多供貨海外市場，海外訂單占80%。近幾年，中國國內和海外的訂單量基本持平。新冠疫情衝擊下，國際客商難以來華選貨、運輸費用成倍增長，義烏國際商貿城裡摩肩接踵的景象不再。但國內市場的蓬勃發展為戶外用具企業緩解生存壓力，注入新生機。

在1688軟件搜索「露營用品」貨源，商品數量排名前六的是浙江、深圳、陽江、廣州、河北、義烏。在篩選功能中，系統自動將商品分為「義烏小商品」「深圳日用百貨」和「深圳高端配飾」三類。前兩類對應帳篷、摺疊桌椅、鍋具等露營用品，後者則對應咖啡壺、裝飾燈等更適用於Glamping（輕奢露營）的商品。

疫情之下，「近出行、淺需求、低消費」的露營被刮上行業風口，迎來了跨越式飛速發展，成為新的休閒風尚。有的城市依託已有商業模式，挖掘「住宿+露營」的附加價值；有的城市提供政策支持，助力行業走向規範化。對消費者而言，從疲乏的都市生活中暫時抽身，走進自然、回歸鄉野實屬一大樂事。但當消費風口過去，露營所代表的戶外文化是否會成為持續的、大眾的生活方式，行業的粗放發展能否迎來城市管理者的關注和規範？這些都有待時間給出答案。

參考材料：

1.精緻露營，是被吹上風口，還是穩坐風口？

2.京東公布五一消費趨勢：家庭成長是主流

3.陳琦｜2萬家企業入場，疫情催生「露營經濟」，風口背後存在爭議

4.露營亟須規範

5.杜絕「野蠻生長」，南京將為露營「立規矩」

6.小長假露營成為潮流：我國露營野營相關企業超9萬家

7.浙江義烏市場「洞見」海內外露營熱潮天幕成「爆款」

8.湖州安吉：近郊露營成出遊新潮

9.2021年十大收入最高城市：16城人均收入超6萬，滬京深逾7萬

10.京東發布春夏戶外露營消費趨勢：天幕帳篷成交額同比增長近4倍精緻露營持續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