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作者|永遇樂編輯| 楊 武

出品|互聯網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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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中，老年人應該是什麼樣的？

大多數人腦海中浮現的，要麼在兒孫身邊忙前忙後，要麼是躺椅上悠閒的曬太陽，或者是晚飯後在小區裡的集體廣場舞，他們的出現往往伴隨着「慈祥」「安逸」。

我們默認他們沒有戀愛需求，或者刻意去假裝他們沒有戀愛需求，因為這會破壞心中長輩的形象。

但不正視不代表不存在。

5年前，58歲的張秀雅就開始相親。

先是交錢辦了婚介所的會員，又開通了某交友APP的VIP，後來還加了不少相親群，也會經常看《緣來不晚》關註裡面的男嘉賓。

年輕人還在用「非誠勿擾」式的刻板印象想象老年人相親時，如今的老年婚戀市場早已變成了敢於做自己的「真人秀」。

「有退休金嗎？名下有房嗎？家裡兒子還是女兒？身體情況怎麼樣？離異還是喪偶？」

既有住房、收入、健康的老三樣，也有三觀、愛好、特長的新三板，對於老年人來說，並非單純為了做個伴，而且需要一個身心契合的和諧伴侶。

（電影《四個春天》劇照）

東北三省的老年相親節目多次火爆出圈，引發了社交平台的二次傳播，大家逐漸關注到邊緣化的老年戀愛市場。

#中老年相親節目有多好笑#、#中老年相親才是社交天花板#、#中老年相親節目有多硬核#等話題輪番引發關注。

我們越來越注意到，原來老年人戀愛不僅存在於電視節目，還在相親角、交友APP、同齡交友群、線下婚介所中多維度存在，他們對於自己晚年的計劃並不屬於年輕人的職場規劃。

對他們來說，孤獨無小事。

1億中老年人的夕陽戀

「不是我的菜，我就這麼坦率」。

劉大媽在《緣來不晚》相親節目上的直言不諱，一度在短視頻平台上火出了圈。年輕人在評論區直呼「夠犀利」、「這種直白怎麼看得讓人覺得可愛」等等。

對於此類的中老年人相親節目，可以說大部分觀眾主要是有事沒事看個樂呵。

但在看不見的言語犀利、直白，甚至是「精挑細選」的背後，展現的更多是獨居中老年人的孤獨，以及自我意識的覺醒，為自己而活。

根據相關媒體的調查報告，中國60歲以上老年人中，無配偶的達35%，有再婚意願的達37.6%，付諸行動的只有6.9%。

如果將群體涵蓋範圍擴展到老年人群+中年人群，背後將是超過1億的中老年單身群體。

老年人口基數膨脹的同時，「黃昏散」的白髮伉儷日益增多。

2020 年上海靜安區法院發布涉老民事案件審判白皮書，數據顯示約三分之二的涉老離婚案件當事人年齡在60-70 周歲，多為退休不久的老人，而這一數據還在不斷攀升。

這屆老年人，並沒有選擇將就生活，而是希望繼續追尋真愛。

在相親過程中，與年輕人相親不同的是，相比金錢、高要求、時尚，他們更願意直接表明目的，只為了能夠尋求到一個健康、踏實的黃昏伴侶。

如果深入了解你會發現，在中老年人相親群體中，許多深陷婚姻囹圄的老一輩人在完成傳統觀念所賦予的對下一代的教養義務後，都敢於離婚以尋求新的人生維度。

在當下，中老年人相親已經遍布各地，無處不在。

在北京菖蒲河公園，每周二和周六，就會聚集着百多位中老年人，他們在這裡高談闊論、載歌載舞。

這裡是北京老年人的相親角，大爺大媽們為自個兒找對象的相親角。距離天安門不遠的長安街，向東走10分鐘，穿過外面熙熙攘攘的遊客，就能來到這個不大出名的地方。

他們來到這裡，懷抱希望，消磨時光。

而早在2018年，老年的相親會場面的火爆程度就已經堪比春運。

一到周日，重慶市渝中區洪崖洞的「相親角」仿佛成了周末「派對」，是重慶最大的露天相親市場之一。

據了解，雖然是「相親角」，其實更多人覺得這裡是一個單身中老年人士的社交平台，就和年輕人愛開「派對」一樣，周末到這裡聚會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相親反而成了「順便的事情」。

互聯網時代，老年人相親不止相親角。

《非誠勿擾》引發的現象級電視交友的熱潮，娛樂和婚戀剛需逐漸找到共同點，現在電視相親節目早已下沉到中老年市場。

最典型的是遼寧衛視《愛的選擇》、吉林衛視《緣來不晚》、黑龍江衛視《相親相愛》。

其中《緣來不晚》節目最火的一期的全網點擊量有1000多萬，節目組的官方抖音號每條短視頻點讚數大多過萬，有的點讚數甚至超過10萬。

公開資料來看，三檔節目都是在2015年前後開播，之前受眾也多以東北中老年觀眾為主，區別於中國傳統社交的客套和寒暄，這屆老年人和整頓職場的00後一樣，坦率得幾乎很直接。

「你是20歲小伙兒呀，還要好看，好看找你呀」「你問問別人看上你了沒」「我去接點水，我看他要吐了」……

灑脫大媽直接開懟普信男成了新的流量密碼，相關節目片段在網絡上引發了瘋狂轉發。

有的阿姨碰到對方嫌棄自己歲數大時，便會說「老牛想吃嫩草，哪來些嫩草給你？」不合心意的時候，阿姨也不拐彎抹角「哎呀，還伺候他，你攤巴啊，伺候你啊，你找保姆去吧」。

這與年輕人談情說愛時常見的迂迴和試探不同，節目中的老人展示出直來直往的率性和不拐彎抹角的務實。

年輕一代的網友用熱情的評論，表達了他們對於老年戀愛觀的支持：「我老了可能也會去相親」、「大爺怎麼不照照鏡子」、「大媽人間清醒」、「社交NB症」。

一群年過半百、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長輩，在人生的下半場尋找伴侶積極努力，這本身就很熱血。

或許他們的話有太多的直白、不合理讓人看上去覺得無法理解，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歷，自己的時代。

他們起起落落，遭遇過下崗、婚姻不幸、疾病，為了孩子和家人活着，直到死亡和孤獨逼近，而當下的他們只想換一種活法，只考慮自己。

孤單的年輕人，無法體會老年人的孤獨。

年輕人可能孤單，但他們還有手機、電腦、網絡，可以刷劇、打遊戲、陌生人社交，總有一種解決孤單的辦法。

但老年人的孤獨是很多因素疊加起來的。他們有的並不是不愛出門，而是身體原因沒法出行進行社交活動。

他們的孤獨，只能日復一日。

老年人再婚的情況並不算樂觀。

據調查數據顯示，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中，無配偶的達35%，其中有再婚意願的達37.6%，真正再婚的只有6.9%；其中70%-80%再婚老年人以離婚而告終。

中老年人由於漸漸遠離社會生活、無子女或子女獨立成家後只剩自己、與親朋來往頻率降低等原因，會感到異常孤獨，這種孤獨感要比年輕人更強烈。

中國社科院的一項調查顯示，80%的喪偶老人有再婚願望，其中進行婚姻登記的不足一成，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選擇「隱婚」即不登記結婚，卻像夫妻一樣生活。

再婚情況並不樂觀的原因是：老年人相親到結婚有着諸多的困難。

首先，老年人的個體特徵（如年齡、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戶籍等）、婚姻觀念、家庭代際關係、經濟狀況、社會關係網絡等都會影響老年人對再婚的態度和決策。

其次，有研究表明，老年人再婚比例不高主要來自子女的反對，且對老年男性再婚的影響更大。

子女反對的原因包括：一是不能理解和尊重老年人的生活選擇，二是出於對家庭財產分配的擔憂，三是不希望承擔繼父母的老年贍養責任。

（《都挺好》劇照）

中國人民大學的統計數據，也表明了這一點，50%的老年人認為再婚的阻力來自傳統觀念的束縛，此外還有子女反對、財產分割等許多實際問題。

很顯然，由於中國家庭具有「去個人化」特徵，當遭遇子女干涉甚至反對時，多數老年人會選擇妥協和放棄。

但如果回過頭來看，老年人孤獨實際上也是有跡可循。

2021年重陽節，#你知道獨居老人的生活有多難#的熱搜引發了1731.9w閱讀，3907次討論。

獨居的中老年人，最害怕孤獨，以及在急難的時候沒有人在身邊。

從日常瑣碎上說，安個燈泡換個窗簾，這樣的小事情都需要找人幫忙。嚴重一些就是老人的急性病來勢很猛，如果家中無人的時候犯病，那是非常危險的。

在中國，老年人每年跌倒2500萬次，60%的老年人意外跌倒發生在家中。

根據《中國傷害預防報告》顯示，老年人跌倒發生率為20.7%，跌倒是≥65歲人群因傷害致死的第一位原因。

在Z世代經濟的當下，圍繞年輕人提供的新鮮服務層出不窮。而老人們尤其是獨居老人的生活現狀反而很少得到關注。

生活的困難之外，老人們陪伴感的缺失，才可能是更加需要去關注和解決的。

在老年人相親節目採訪中，大爺直白說道「無聊的時候會向着魚缸嘀咕幾聲，要不一天一句話在屋裡都沒有」。

在誰會為老年人的孤獨買單的問題上，很顯然是他們自己。

公開表達自己的情感需求，對老年群體來說需要極大的勇氣。

斯坦福大學心理學家勞拉·卡斯滕森認為，因為老年人高度重視情緒和情感的滿足，所以他們經常會花費更多的時間和有獎賞價值的、熟悉的社交夥伴相處。

相親節目僅僅是少部分人的選擇。

大多數老年人的情感需求是不會公開表達的，他們為一些新行業、新職業的形成提供穩定的市場基礎。

知己交友、對伴等都是面向老年群體的交友App。

除了基本的聊天功能，還有動態、廣場功能，用戶可以在這裡帶話題發日常、發自拍、發風景照，每個人都可以評論、點讚，如果想進一步了解，還可以點擊「微信」來獲取對方的微信號。

傳統認為是年輕人社交App的探探，在曾經在重陽節期間發起了一波夕陽紅營銷。

和年輕人常用的交友軟件一樣，老年交友軟件有VIP體驗，而且引導開會員的意圖更明顯。

比如「知己交友」，普通用戶每天只有三次聊天機會，如果想深入聊天或者查看對方信息、查看訪客、索要微信號，都需要開通會員；如果心儀對象是會員，那麼你只有升級為會員，對方才能收到信息。

會員按照月會員、半年會員、終身會員三種模式明碼標價，月會員價格為68元，半年會員為168元，終身會員價格為268元。

但是，即使是會員也不一定就能避免消費的陷阱。

送花、送禮物這些硬性消費，最後的歸宿可能是平台找來的「氣氛組」，類似於線下的酒托、茶托，他們只是陪聊的工具人，並不會真實出現。

老年相親領域看起來方興未艾，但其實並沒有頭部大平台。

《最好的告別》作者阿圖·葛文德認為，建構個人故事的機會是維持人生意義的根本。

而建立親密關係，是構建個人故事的手段之一，也是老人們能享受越來越少的快樂之一。

或許我們現在談論的不是老年人，而是20年後的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