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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大家也知道，今年互聯網裁員比較多，整體行情不好。
今天分享一個第一次經歷被裁員，結果無賠償，但最終還是在作者的努力下拿到 n+1 的故事。非常精彩，看得人熱些沸騰。
文章很長，可以收藏備用，但希望大家都永遠用不到。
原文：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7843346/answer/2690213218
杭州，工齡 11 個月。想裁員不賠償，我用十天的時間，拿到了 n + 1！
「我們公司沒有賠償這個文化。」
「我們公司沒有 n + 1 這個先例。」
2022 年 8 月 16 日，宣布完項目被砍，項目組的人也要裁掉的通知之後，談及賠償問題，我的大領導和人事分別跟我說了這樣的話。
我當時覺得被裁這件事情突然變得很有意思，因為我可能即將要體驗到絕大部分的人都沒機會體驗到的談判和仲裁經歷。
1 沒有先例，那就給我開先例坐標杭州，工齡 11 個月
8 月 15 日，原定的 17 號外省培訓計劃突然被叫停，我隱約覺得有大事發生。
8 月 16 日一早，兩個領導和我們項目研發組的三人開了會，宣布了項目被砍的通知，原因是公司戰略層面的決策，給我們的緩衝期是一個星期。
得知這個消息的瞬間，我就打開了手機錄音，為了以防萬一，同時提醒我搭檔錄音。
既然已經是戰略決策，就意味着我們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了，同時也意味着此刻坐在我面前的領導，立場已經跟我們不一致了，我沒有辦法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們，我只能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們，因為事關賠償問題，以我對公司的了解，他們一定不會跟我們合法解除勞動合同，所以在我們還沒有開始談及賠償問題的時候，我就開始套領導的話：比如這個項目被砍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是否是因為我們在工作中犯了錯導致項目進行不下去，其他部門對這個項目的協助工作是否到位等等。
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拿到談判的主動權，拿到更多對我有利的證據！
不知道我的大領導是因為單純，還是因為顧及我們被裁的心情，回答我的問題時，都很客觀：項目被砍是公司層面的問題，沒有想到後期要投入那麼多的人力和財力，公司沒有做這個項目的基因。我們做得很好，沒有犯錯。協同部門的工作沒有做到位，也沒有匹配相應的人才……
聽到這些，我就知道我拿捏了。
第一次談判的最後，是賠償問題，然而大領導給我們的回答是：「我們公司沒有賠償這個文化。」
和我想的一樣，這就很有意思了，我的鬥志成功地被激發了出來！！！
但畢竟是第一次談判，還沒有必要撕破臉，只是表示我們無法接受公司這樣的安排，希望彼此再冷靜思考一下。
回到辦公室，我叮囑其他兩位同事，接下來任何人的談話，都要提前錄音，不要說任何對自己不利的話，不接受任何不合理的安排和協商，要爭取 n + 1！！
因為我猜接下來會有好幾輪談判，而我們面對的打擊和壓力，也會一次比一次嚴厲。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迎來了第二次談判，這一次談判，是把我們三個人分開了，輪流交談。作為團隊裡最刺兒的一個，我是最先被叫走的，他們採用的策略，是調崗。目標薪酬不變，雖然和我們的專業和崗位還算匹配，但我依舊找到了拒絕調崗的理由：薪資架構不同，工作地點不一樣，工作內容與現崗位相差較大。
於是第二輪談判以失敗告終，但小組的另一個小姑娘接受了調崗，只剩下我和我搭檔了。
我猜測，接下來會是狂風暴雨的心理戰。
當天下午，人事開始找我談。
人事談話的風格一般都是從親切到關懷作為開場，先扯些有的沒的，但我太知道她的目的了，於是我讓她跳過哪些廢話，談賠償事宜。
這裡我也勸那些正在跟公司談賠償的朋友們，當你的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不要接受人事或者領導的關心，你越猶豫越墨跡，越讓自己陷入被動。立場不同時，態度強硬一些，談判就是一個打心理戰的過程，誰強誰贏！
她想在我口中套出一些我的問題，然而我都把責任甩到了領導身上。比如：你們的工作流程是什麼樣的，我的回答是：我們每做一項決定，都是跟領導開會通過的。問我入職的時候除了現在的這個工作內容，是不是還包括了別的。我直接回答沒有（但實際上口頭上有說過，我們的工作內容包含了一部分調崗崗位的內容，但合同里沒寫）。
這個時候跟他們說話，要滴水不漏，沒寫進合同的，都不能承認。
最後談及我們的訴求，我說要合法合理合規，但是……
圖片這個談話讓我覺得有些搞笑，居然拿離職證明和背調壓我，我猜想他們的水平也就這樣了，這不僅又提升了我的戰鬥的野心。
我知道這不是最後一場談判，果然，18 號，贏來了最惡劣的一場。
這次跟我們談判的是其他兩個業務線的老大，也是我們的協同部門，平時的關係處得並不是很好。
2 正式交鋒矛盾就在這一場談判里升級了，到了這裡，才算得上是正式交鋒。
8 月 18 日下午，她們兩個人把我和我搭檔叫到了辦公室，親自來叫的，在這種關鍵時刻，她們親自來到我們工位上，且大聲地把我們叫走，無疑給了我們很大的壓力。
在進辦公室之前，我們都把錄音打開了，到了辦公室，就把手機面朝下，放在旁邊。（這麼做是為了讓她們以為我們沒有防備，沒錄音，也為了讓錄音沒有雜音。）
和絕大多數的套路一樣，這一場談判就是甩鍋和潑髒水，把項目被砍的原因歸結到了產品身上，原因就是我們做出來的東西太爛，與社會脫節，不符合市場需求，被客戶投訴，從而導致項目無法進行。但公司處於仁義角度，願意給我們提供崗位，調崗到另一條業務線。
我們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之前的關係本來就沒處好，我們對這條業務線的老大也很不認可，調過去就是等着被穿小鞋，逼迫我們自動離職。走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怎麼可能答應，於是在辦公室吵了起來。
最難扛的壓力大概就是她們甩鍋潑髒水這一關了，因為她們會從頭到尾否定你的工作和產出，會從各方面來告訴你項目被砍的原因根結是出現在產品身上，作為產出者，這個時候很容易出現自我否定的情緒，如果扛不住，你真的會覺得是自己的工作沒做好，在心理上就把你打壓到了塵埃里。
這個時候你一定要堅信，你沒錯，錯的是別人，只要咬住一個對自己有利的點，就反覆拿出來跟她們講，比如項目問題真的是產品問題麼？協同部門的產出在哪裡，客戶的需求協同部門做到了麼等等。對方甩鍋，你就回甩給他們一堆鍋碗瓢盆！！
她們想現場拿出客戶負面反饋的信息和錄音讓我們看，但我都拒絕了，原因有三：
1、這種「證據」有可能是偽造的
2、這種「證據」你只要看了，必定會就此事又進行一番辯解或爭吵，無疑是在浪費精力
3、你只要答應看，會給對方一種「你也不是很堅定「的感覺，抗壓能力差點兒的，會瞬間把自己置於弱勢地位。
我拒絕了一些她們想擺出來的「證據」，告訴她們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這個時間，各自的證據各自保存，到時候會有仲裁員來評估。
你要用主人翁的態度來談判！不能認錯，不能流露出一絲膽怯！！告訴自己，他們就是欠你的！
在甩鍋潑髒水這件事情上，一定是談不攏的，她們反覆地跟我扯皮，我就直接打斷了這個話題。
圖片糾結對錯，或者為自己辯解在這種時候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因為她們的目的並不是糾結對錯，而是在心理上對我們進行打壓。如果真的要糾結對錯，找項目的問題，應該是在項目進行時，找出問題去做調整，而不是等項目被砍之後才秋後算帳。公司已經宣判了我們的死刑，只是在心理上打壓我們，企圖讓我們不掙扎反抗。
這種時候，你只需要記住一個原則就好：你沒錯，錯的是別人！！！
在我再一次明確聲明我不接受調崗之後……
很多人以為，公司提供了調崗，你不接受就是你的問題，但是勞動法規定，調崗要具備合理性，是否具備合理性，我們自己做評估，在我看來，只要我不接受，我能找出很多個不合理的點來進行反駁。
她們話已至此，這場談判就該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我本來以為這場談判就此結束，以為她們真的會給我發解聘通知書，但接下來她們補充的一些話讓我覺得他們對處理裁員這件事情，表現得有些像法盲了。或者，是他們以為我是法盲。
我答應說這個通知書要提前一個月發，她們說可以，但是這一個月裡面對我們的工作另有安排，我說我只做我合同上面的工作，她們見爭執不過我，就說要加大我們的產出量，我說可以
她們想用這一個月的時候把我們逼走，說句實話，我也怕她們真的這麼做，因為漫長的拉扯的確會產生很多內耗，但事情沒有走到這一步，我就不能嚇到。
但當她下意識反問為什麼賠償是 n 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又變得無比自信。
雖然談判最好心平氣和，但有些爭吵是有必要的，當你把對方逼得腦子不夠用血壓飆升的時候，能抓到很多對方的漏洞，這都是對我們極有利的證據，但前提是你在爭吵的過程中要保持理智，你的目的不是為了爭吵，是為了收集證據。
爭吵到後面，雙方的情緒都有些激動，但明顯對方有些前言不搭後語，最後說讓我們直接去走法律程序。
無理難辨，態度決定勝負，扛得住壓力，找得到漏洞，你就不會輸。
臉已經撕破臉，但這個時候直接去仲裁肯定是不被受理的，我必須要拿到更多的證據。
於是從她們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我給我領導發了信息。
但他並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回復。
3 戰役正式打響我知道戰役正式打響，於是我們開始着手收集證據，釘釘信息各種截屏，核算走法律程序的各項訴求金額，其中包含了以下這麼多項。
同時，我們也在找公司層面的證據，比如工資發放漏洞（工資分兩筆發），以及如果舉報公司各項不合規的操作，公司會付出多大的代價等等。
相關的勞動法條文反覆觀看，為下一次談判爭取更大的主動權。
在這裡我只想說一句，自己的權益只能自己守護，靠別人你只能被欺負！！
下班之前，我們收到了第一封郵件：調崗通知書，調崗理由如下，要求三天內到新崗位報道
圖片第二天早上我郵件回復了拒絕調崗的通知函：
一早上相安無事，下午發現我釘釘上的組織架構變動到了調崗方的架構，並且我在公司打卡屬於外勤卡，於是我又給我的領導發了信息。
在下班之前，我們和大領導進行了最後一次談話。
這次他的話很少，知道我們在錄音。
他還是希望我們能接受調崗，但我再一次拒絕了，我跟他說昨天和兩條業務線老大的談話很不愉快，她們是不把法律放在眼裡，還是覺得公司的制度可以凌駕在法律之上？我覺得我的人格受到了挑戰。
我給他羅列了如果走法律程序我們的訴求點，不止 n + 1，該拿的錢一分都不能少，也告訴他接下來公司可能會遇到的麻煩（舉報偷稅漏稅）
再次問及訴求的時候，我的回答是走法律程序之前，是 n + 1➕ 三個月的社保。
最終的談話不爭不吵，能感受到他的不愉快，但我很愉快，三個月的社保加上去，就是故意的，我可以讓他們砍掉這個，但是他們休想少的一分錢。
當天下班，我們是打了外勤走的。
但是第二天上班，我們發現釘釘被關閉了打卡功能，意圖逼迫我們前往調崗崗位，沒有打卡記錄，就會構成礦工，可以以礦工的理由開除我。也就意味着，昨天跟我領導的談話，失敗了。
4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人來找我們談，我領導似乎在躲着我們，一直不出現。
我們每天上下班都視頻打卡，工作裝模作樣，每天的日報正常寫，到點就走。同事們知道我們的處境，也都不願意和我們走得太近。
這個時候也是很煎熬的，我每天上下班拍視頻都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甚至有些還會跟你說：打不了卡了吧？也對，要證明自己來上班。
這種話沒錯，但當你身處被孤立的狀態時，這種話聽起來多少有些風涼。
臉皮薄的未必扛得住，好在我臉皮厚，每天帶着自己的電腦，在自己電腦上整理各種材料，有不好聽的直接就懟回去了。
組下的小姑娘調崗到了另一棟樓辦公，她走的那天，在電梯裡被協同部門的一個男生說教：「到了那邊好好干，被退回來了我們可不要了。」
當時我不在場，但後來我遇到了那個男生，在大辦公區問候他：「xxx，聽說 xx 走的時候，你在電梯裡跟她說了一些話，你是代表了 xx（公司名）還是代表 xx（業務部門）？」
他估計沒想到我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麼直接，一個勁兒地陪笑。
我冷笑着對他說：「我勸你，謹言慎行。」
公司里總是有這種狗腿子，殊不知，我今天所經歷的，他們未來在職場上同樣可能會經歷到，有什麼值得出來踩一腳的。
8 月 23 日早上，我收到了第二封郵件——限期返崗通知書。
禮尚往來，我自然要再次回覆郵件。
到了這一步，我覺得我可以先去社會治理中心找勞動仲裁了（每個區都有專門的勞動仲裁，根據公司的註冊地，前往相應的勞動仲裁部門）。
早上回復完這封郵件，我就在釘釘上申請了調休（之前有休未調），但由於組織架構變動，審批人不再是我的領導，於是又通過釘釘告知，但他們均已讀不回。
雖然已經整理了幾天的材料，但是到了勞動仲裁區，要填寫各種材料的時候，發現自己準備得還遠遠不夠。
這是全部要提交的材料。
仲裁申請書里有一個請求事項，要在填寫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你的訴求，比如你核算好的 n + 1 金額是多少，加班費多少，補足社保或公積金等等，每一列都要走明確的數字。寫多了他們不認，寫少了你自己虧，所以相關的事項，核算準確清楚之後，再去填表。
證據清單是非常重要的，收集過來的證據都要自己先整理並分類好，比如工資流水、社保證明，工作證明、打卡證明、聊天記錄等等等等，尤其是錄音，要轉成文本，並刻成光盤。
這個過程，需要耐心，為了自己的權益，值得你花幾天的時間去做這些事情。
由於當天我的錄音沒有轉成文本，聊天記錄、工資條等材料都還是圖片格式（應該把它們整理成文檔，方便打印和審查），所以當天我們打印了工資流水和社保證明，拿了表格就走了。
如果你打算仲裁，或者正在跟公司談判，可以去到當地的仲裁廳先了解一下需要哪些材料，你在網上看再多的案例，也沒有你親自踏入仲裁區的感覺真實。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複雜，也有可能比我們想象中的簡單。
原本想直接回家，但我覺得我應該告訴所有人，我今天去了仲裁部門，於是我在打印店買了幾個文件夾，每個文件夾上都寫上名字：錄音轉文本材料、證據清單、工作證明等等，並讓他們在文件夾里給我塞上很多廢的 a4 紙，看上去鼓鼓噹噹的。
然後回公司，抱着我的這些「材料」在公司走了一圈。
第二天又抱到了公司，放在工位最顯眼的地方，然後在自己的電腦上把所有的材料都整理好。
經過兩天的整理，就差打印和一張解除勞動合同的通知書了。
期間行政等老大來找我聊天，以私交的關係，但我猜想她是他們派來的中間人，想勸我退一步，但可惜她遇到的是我，我把我接下來的計劃透露給她：我將會在各大平台搭建賬號，記錄我的第一次仲裁經歷，讓大家看一看公司 n + 1 的先例是怎麼被打開的，也給其他同事打個樣兒。。
順便跟她打了一下感情牌，在她面前掉了兩滴眼淚，哭訴對項目的不舍，對大領導的愧疚。
「x 姐，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勞動者，不是來陪玩的，我要保障的自己的權益，如果連這點最基本的權益都要靠我拿起法律的武器才能保護，那我一定不會退縮。這不僅僅是在保障我自己的權益，也是我對未來職場的期待，你也是有孩子的，你希望二十年以後，你家孩子進入職場是這種環境嗎？我自己的權益如果我也不去守護，那靠誰來守護？靠老闆的良心嗎？老闆要是有良心的話，我也不至於陷入這種處境裡。」
行政老大跟我一個多小時的交談之後，對我說：跟你聊完，我突然很期待你跟他們打官司。
然後又試探地問了我一句：你說今天你的這些話，我要不要跟他們說呢？
我內心笑了，我的答案並不重要，因為她一定會跟他們匯報，畢竟她的立場是公司。我看着她的眼睛，微笑說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期待，那你就不要講。
和她聊完，我覺得我應該是走不到提交仲裁申請書的那一步了，事實證明，我的猜想是對的。
5 End25 號下午兩點多，我碰到了人事，就問了她一句：「什麼時候才給我發通知書啊？我都等着急了。」
人事一時語噎，看着我無奈地笑了。
下午四點多，我正在工位上打瞌睡，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同事帶了兩個人進來，叫我和我搭檔的名字，說有人找。。
所有人齊刷刷地往我們這邊看，我還以為來的是警察什麼的，給我嚇一跳，我也沒犯事兒啊。
一看衣服，是公司的工服，哦，原來是換人了，這兩人我也沒見過啊。
短暫的慌亂過後，我就鎮定了下來，他們剛想開口說話，就被我打斷了：「先等會兒」，然後把手機錄音打開，問：「你們是哪位？」
兩人都報了名字，我把每個人都名字都重複了一遍，然後問，什麼職位的？
兩人都各自報了自己的職位，原來是公司高層。
要是平時見到，我多少會有點怵，以表尊敬，但現在我的這種處境，他們是不是高管關我屁事，能不能給我 n + 1 才是最重要的。
事後我的前同事們跟我說，那個時候我好兇猛，看着就很不好欺負的樣子。
他們想把我和我搭檔分開，被我拒絕了：「這是同一件事，不一起聊的話，就沒必要聊了。」
吵架的事情我必須在場！！！
四人落座之後，對方先發話了，單刀直入，說是來解決問題的，
我：很好，我們也想解決問題，但是在正式談之前，我先問兩位一個問題
我低頭沉默兩秒，抬頭問：「讀過勞動法嗎？」
二人表示當然讀過
我：那就最好了，因為之前跟我們談的人，似乎都不懂法，我們不想在科普勞動法上面浪費時間。既然兩位都懂法，那一切就好談了。
我至今覺得，我這句話問得很絕，因為法定 n + 1 的賠償，不是公司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公司不得不想的問題。
問我們現在是什麼訴求。
我說：我們在等公司給我們發解除勞動合同的通知。
幾番回合下來，我也感受到對方的誠意，再次問及仲裁前的訴求時，我說 n + 1➕ 三個月的社保
男高層覺得終於輪到他發揮了，說：「我們都是懂法的人，賠償也是要在法定的範圍之內，多出來的部分肯定是不能給的，給的話就不是……」
「可以啊，三個月的社保砍掉，這三個月的社保我放上來就是給你砍的，原因是因為之前的談判噁心到我了。」我沒有給他發揮的機會，直接同意了他的說法。
但他們突然答應要賠償 n + 1，讓我感覺有些難受，想哭又想笑，有些生氣地看着他們：「你們這樣真沒勁，你們讓我的人生少了一個很難得的體驗。」
他們說我們可以跟他們去找財務，馬上把所有的錢結算清楚。
「既然已經搞得這麼不愉快，我們要求把本月的工資也一起結清。」
他們也答應了，只希望我們趕緊辦交接。但我沒答應馬上過去，以肚子餓了，要先吃飯為由，把交接的事情拖到了晚上（那天正好是加班日）
其實是因為他們動作太快，我怕有坑，所以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一下
整場談話，對方的姿態都放得很低，但有些細節依舊錶露出了「n + 1」是他們讓步才給的，這種無形的傲慢讓我很不舒服，就此話題又跟他們爭論了一會兒，直到對方語無倫次，強行搪塞。
「你們今天來跟我們談，代表的就是公司，那我也告勸你們一句：尊重勞動者！」
當天晚上，行政和財務當着我們的面，以最快的速度核算了我們的考勤和工資，以財務計算 n + 1 數額的生疏度，我們幾乎可以斷定，我們可能不是這近千人公司的首例 n+1，但絕對是位數不多的兩個。
簽完字，釘釘也開始辦理離職交接，整個過程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就徹底失業了。
收到錢入賬的短信，我和搭檔愉快地起身朝大門走去，幫我們核算工資的小妹妹跑了出來，問錢有沒有收到，我說收到了。
看她眼睛有點微紅，欲言又止，我說：沒事，我們很開心。她說：「我希望我以後也可以像你們一樣勇敢。」
當天晚上，前同事發現我們工位空了，發來了信息：
我也是第一次經歷被裁，在此之前，從未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會有這樣的經歷，但是當事情降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所有的迎戰和反擊動作似乎都是很本能的反應。
十天的時間讓我成長了不少，也讓我看到了職場不同人的面貌，有怯懦、有嘲諷、有和事佬、也有想戰鬥的人，中國的職場環境其實並不好，它需要更多的人去淨化。
法定賠償不是公司想不想的問題，是不得不想的問題。當你的合法權益收到侵害，你自己不拿起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反而怪國家沒有保護你，那請問法律自己會長腿跑來幫你嗎？
法律的完善，要靠每一個你我咬牙不捨棄的尊嚴，很多年以後你想想你被別人欺負恐嚇的那個熊樣兒，你不憋屈麼？合法權益被侵害，你不行動，我不行動，就別指望國家為每一個人伸冤。
我覺得我這次遇到的對手並不是很強，從一開始我就拿到了主動權，所以這件事情並沒有影響我太多心情。反而讓我挺開心，拿着 n + 1 去香格里拉耍了半個月，這多香啊。
但實際上違法裁員的公司都是半大不小的那種，大廠的裁員多數都很合規且人性化。這也就意味着，公司能幹出違法裁員的事情，自身水平也就一般，只要證據足夠，底氣夠足，仲裁穩贏，也不會花費你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只要把前期工作做好就行。
如果你像我一樣強勢，也許並不需要走到仲裁那一步，周旋十天半個月左右，就能拿到法定賠償。我原本的打算是，如果真的要走到法庭上，我是不打算請律師的，我要親自上去手撕資本家。
可惜他們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
「你真的甘心只做有經驗的事情嗎？那你人生的各種個第一次豈不是永遠都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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