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在國際緊張局勢持續升溫之際，處於風暴中心的俄羅斯正面臨多重經濟挑戰。

主權信用評級遭下調，多家銀行被排除在環球銀行間金融通信協會（SWIFT）支付系統之外，俄羅斯央行遭遇制裁，一系列歐美公司紛紛聲稱撤資……俄羅斯經濟正面臨一場「暴風驟雨」。

不過與此同時，俄羅斯也採取了一系列應對措施，短期內有望緩解西方制裁帶來的經濟衝擊。但如果制裁長期持續，對俄羅斯的經濟影響不容忽視。

西方制裁帶來「暴風驟雨」

在烏克蘭局勢加劇之際，歐美推出了一系列制裁措施打壓俄羅斯經濟。

由於歐美制裁導致俄羅斯經濟前景蒙陰，國際三大評級機構下調了俄羅斯的主權信用評級。3月3日，標準普爾將俄羅斯主權信用評級由「BB+」下調為「CCC-」。此外，惠譽也將俄羅斯評級下調6個等級至B級，穆迪將俄羅斯評級從Baa3下調至B3級。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前美聯儲高級經濟學家胡捷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國際三大評級機構下調俄羅斯主權信用評級會帶來不小衝擊，俄發債成功率和發債成本都會受到負面影響，未來到期債券的借新還舊也會受到衝擊，也會間接影響到俄羅斯金融機構和企業。另一個問題是，西方國家其實已經禁止俄羅斯央行和其主要的金融機構在歐美市場發債。

2月底美國宣布，將禁止美國金融機構購買俄羅斯主權債的範圍擴大至二級市場，俄羅斯政府、央行和主權財富基金今年3月1日以後發行的債券均被列入受限名單。拜登表示，最新的舉措意味着俄羅斯政府被踢出了西方國家的金融市場，不能發行新的主權債券或在歐美金融市場交易新發行的債券。

俄羅斯股市也受到衝擊。3月2日全球最大指數提供商明晟公司（MSCI）宣布，將把MSCI俄羅斯指數從新興市場指數中剔除，重新分類為獨立市場指數，MSCI獨立市場指數不包括在MSCI新興市場指數或MSCI前沿市場指數等主流指數中，這意味着俄羅斯市場會失去追蹤主流指數的被動基金帶來的數十億美元投資。與此同時，富時羅素也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將把俄羅斯從所有富時羅素股票指數中剔除。

此外，一系列歐美公司也紛紛聲稱要撤資。英國石油、挪威石油巨頭Equinor、殼牌、埃克森美孚等能源巨頭紛紛宣布從俄羅斯撤資，蘋果則宣布暫停在俄銷售產品並關閉部分功能，全球最大的兩家航運公司地中海航運和馬士基航運暫停了往返俄羅斯的集裝箱運輸，波音也暫停了在俄羅斯的業務，暫停對俄羅斯航空公司的零部件和維修支持。

整體而言，當前歐美對俄羅斯的制裁集中在金融、科技、交通等諸多領域，不過能源領域暫未受到直接制裁，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Gazprombank）和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 （Sberbank）沒有被排除在SWIFT支付系統外。

不過，有道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在西方國家制裁俄羅斯的同時，自身的經濟也會受到衝擊。俄羅斯在全球能源、糧食、工業金屬等領域舉足輕重，西方制裁俄羅斯會導致歐美國家本就爆表的通脹進一步飆升，全球供應鏈問題也會加劇，對歐美經濟復甦也會造成拖累。

渣打中國財富管理部首席投資策略師王昕傑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對俄羅斯能源依賴度較高的歐盟而言，受到的影響會比其他經濟體更大。例如，作為歐盟第一大經濟體的德國，90%的能源消耗依賴進口。此外，俄羅斯的貴金屬、基礎金屬出口，以及俄羅斯烏克蘭的稀有氣體、肥料、農產品等出口受阻，也可能對歐盟的汽車製造業、芯片製造業和農業領域，乃至全球產業鏈造成一定衝擊。

俄多年「未雨綢繆」

對於歐美推出的一系列制裁措施，俄羅斯其實此前就已經「未雨綢繆」，多年來「去美元化」的努力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效。

俄羅斯央行數據顯示，2021年俄羅斯央行已經將美元儲備削減至全部儲備規模的16%，遠低於四年前的逾40%。此外，截至2021年年底，俄羅斯僅持有39億美元美國政府債券，遠低於2010年的1760億美元，如今美債持有規模僅相當於2010年時的2.2%。

在西方國家推出本輪制裁措施後，俄羅斯也採取了一系列應對措施。2月28日，俄羅斯央行將基準利率從9.5%大幅提高至20%，抵消盧布貶值和通脹風險。3月2日，俄羅斯央行發布聲明，宣布從3月3日起將存款準備金率下調至2%，給銀行業釋放大約2.7萬億盧布的資金，減少俄羅斯銀行遭遇擠兌的風險。同時，俄羅斯主權財富基金也採取行動，斥資高達1萬億盧布購買俄羅斯公司的股票。

此外，俄羅斯總統普京還簽署總統令，採取多項舉措限制資本外流。自3月2日起，俄羅斯居民向「不友好國家」人員提供盧布貸款或與之開展證券和不動產交易時，需要獲得俄羅斯政府外國投資監管委員會的許可。在開展證券交易時，要獲得俄羅斯央行和財政部許可，在指定交易所進行。俄羅斯還禁止從俄攜帶1萬美元以上的外幣現金出境。

對於此前一系列西方企業宣布撤資，俄羅斯宣布「暫時禁止」外國投資者出售俄羅斯資產。俄羅斯總理米哈伊爾·米舒斯汀（Mikhail Mishustin）表示，「在目前的制裁形勢下，外國企業家被迫不受經濟因素的引導，而是在政治壓力下做出決定。為了給企業一個機會做出深思熟慮的決定，俄羅斯已經起草了一份總統令草案，對退出俄羅斯資產實施臨時限制。」

三菱東京日聯銀行歐洲、中東和非洲新興市場研究主管Ehsan Khoman表示，儘管全面的經濟制裁正引發嚴重的市場波動，俄羅斯陷入經濟衰退的風險無法被忽視。但俄羅斯已經採取了相當多的措施，以實現美元以外的多元化，「這幫助其提升了應對制裁的韌性」。

從短期來看，俄羅斯採取的多重應對措施有望緩解西方制裁對經濟的影響。不過從長期來看，俄羅斯經濟仍將面臨極大的考驗。

在西方眾多制裁措施中，多家俄羅斯銀行被排除在SWIFT支付系統之外是一記重拳。對此俄羅斯央行表示，將使用本土版金融信息傳輸系統（SPFS），用於俄羅斯境內的支付。SPFS系統自2014年開始開發，當時美國政府威脅要斷開俄羅斯與SWIFT支付系統的連接。截至2020年底，有超過400家機構加入了SPFS，20%的俄羅斯境內轉賬通過SPFS系統完成。不過與SWIFT相比，SPFS交易成本更高，使用範圍也有限，目前僅在俄羅斯境內運行。

胡捷對記者表示，由於SWIFT支付系統在全球的主導性地位，俄羅斯要與西方國家進行國際貿易基本繞不開SWIFT支付系統，多家俄羅斯銀行被踢出SWIFT支付系統意味着與西方的很多生意做不成了。儘管與能源業務相關的銀行被豁免，但整體影響依舊不可小覷，長期來看會對俄經濟造成衝擊。

在西方制裁措施的影響下，3月3日摩根大通發布報告稱，預計俄羅斯經濟第二季度將萎縮35%，2022年全年將萎縮7%，經濟產出降幅與1998年金融危機類似。

胡捷向記者分析稱，1998年俄羅斯金融危機的核心其實是外債危機。目前俄羅斯外匯儲備有6000多億美元，而外債不到5000億美元。儘管這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由於歐美對俄羅斯資產進行了制裁，因此俄外匯儲備中有很多都無法動用。

據高盛測算，歐美的制裁大約會對65%的俄羅斯央行儲備產生影響，其餘的35%因不與美元掛鈎而將避免受到直接影響。

展望未來，胡捷對記者表示，如果俄羅斯長期遭受制裁，而近5000億美元的外債陸陸續續到期，未來的流動性是較大的問題，需要警惕金融風險。

本期編輯 劉雪瑩 實習生 詹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