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俄烏戰爭已經進行到第13天。俄軍輿論宣傳中的「閃電戰」並沒有出現，戰事在前線陷入膠着。
持續的戰火，也讓人們思考更多戰爭背後的問題。
比如，打這場戰爭要花多少錢？
前幾天就有西方媒體在報道時，給出了「俄羅斯每天將為戰爭付出200億美元代價」的驚人結論。
戰爭帶來的經濟損失數字，一直都是輿論戰的焦點核心問題，毫無疑問，「每天200億美元」結論的背後，有着西方媒體打擊俄羅斯整體經濟信心的輿論戰動機。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種說法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打一場現代戰爭，花銷究竟幾何？
戰爭直接成本：真能花掉每天200億美元嗎？
談到戰爭一天要多少錢，大多數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戰爭直接成本」。
比如說，一架戰鬥機飛行一個小時需要多少錢？被打下來一架又要損失多少錢？發射一枚巡航導彈多少錢？諸如此類。
從這個思路出發，我們可以看看俄羅斯方面的損失：
截止到3月7日，目前較為可靠的第三方匯總顯示，在有視頻和照片作為證據的前提下，俄軍損失了845台車輛等較高價值的作戰裝備，其中包括130輛坦克和10架飛機，而且飛機中有5架是蘇30SM和蘇34這樣的高價值型號。
〓蘇30SM單價3000萬美元左右，每小時飛行成本在4-5萬美元
〓3月5號被擊落的蘇30SM殘骸
按損失來計算，以俄軍公布的參戰人數、部隊編制和損失的高價值武器來看；俄軍在烏克蘭進展不順利是真的，出現了比較大的損失也是真的。
具體花了多少？這點尚未可知。即便是普京本人，都不可能在戰爭正在進行的狀態下，拿到一份準確可靠的相關報告。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以直接軍事行動成本來判斷成本，即目前俄軍包括從飲食油料彈藥等正常後勤消耗、直至重型多用途戰機被擊落此類戰損在內的各種開支，肯定遠低於200億美元每天。
畢竟從24號到現在已經十幾天了，按200億美元/天計算，損失至少都兩千多億美元的水平，確實不至於。
〓俄烏戰場上被擊毀的坦克不過，戰爭只有直接成本嗎？
讓我們先把目光投向已經有統計結果的戰爭，比如說，2003年開始的伊拉克戰爭。
按照美國政府公開的數字，伊拉克戰爭直接開支在7600億美元左右，算上間接開支也就在1.1萬億美元左右。
但是，美國的諾貝爾獎得主斯蒂格利茨則認為，美國政府大幅度隱瞞了戰爭相關開支，他自己的研究結果是，美國在伊拉克戰爭上支付的經濟成本，保守起見也要達到3萬億美元左右。
類似流派的觀點中，比較極端的結論還有5-6萬億美元的。
〓伊拉克戰爭
為什麼有這麼巨大的區別？
因為直到今天為止，「戰爭成本」到底怎麼定義，實際上從來沒有統一的認識，統計口徑相差非常大。
比如，伊拉克戰爭導致的國債，要不要算入戰爭的成本開支？這些債務的利息前前後後累積起來就超過6千億美元，超過官方總開支1.1萬億美元的一半了。
所以，除了直接成本之外，還必須考慮其他的代價。
俄羅斯付出的真正代價
除了」戰爭直接成本「之外，戰爭開支至少還包括以下幾點：
1.「戰爭經濟損失」。
俄烏戰爭爆發以來，盧布對美元匯率出現暴跌，俄羅斯大量公司遭受制裁，資金鍊和業務中斷，大量資本出逃.......這些都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僅此一項，俄羅斯這些天，每一天的損失，都比戰場上實際被擊毀、丟棄的武器裝備要大得多。
2. 「戰爭人力資本損失」。
參戰的軍人以身體健康的青壯年為主，正是向社會提供人力資本價值的階段。
在和平社會的正常狀態下，一個普通人可以工作多年直至退休，並產生大量的勞動成果和服務價值。但是當這個人走上戰場，受傷致殘或者死亡以後，他自身所蘊含的人力資本價值也就部分或者完全喪失了，社會將因此損失掉預期的回報。
根據美國相關的研究，一般認為一個美國人的平均生命價值在720萬美元左右。
3.「戰爭後續成本」。
戰爭結束之後還存在大量的後續工作，包括恢復社會經濟秩序、重建基礎設施、對受傷致殘軍人進行撫恤等等，而且這個費用將會是長期持續的。
比如海灣戰爭的直接戰爭成本是761億美元，而針對海灣戰爭士兵相關傷害、疾病的處理費用，每年都要花2億美元。
如果將這些代價也估算起來，再平攤到戰爭進程的每一天，我們會發現，俄烏戰爭對俄羅斯造成的代價，遠遠高出想象；戰爭的殘酷性，也往往比戰場上體現得更殘忍。
〓戰爭開始後，盧布價格暴跌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評殘。
士兵為國出戰受傷致殘，導致日後的勞動能力和生活能力遭受不同程度的永久損害，國家為這些士兵提供相應的撫恤和優待政策，是理所當然的邏輯。
但是，怎麼評？怎麼撫恤？怎麼優待？不評少評，儘量往輕評可不可以？
士兵自然普遍希望「傷了就能評殘」，希望能評定為更嚴重的傷殘等級，以獲得更好的撫恤待遇，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在經濟基礎較好的強國富國，對於傷殘評定通常會把控得比較寬鬆，相應的撫恤待遇也比較好；因此在從統計口徑上相關的支出就會很高，對戰爭相關的總支出數字有非常明顯的增大效果。
比如在美軍而言，傷殘度以從0到100%計算，每10%為一個等級；10%傷殘度軍人一年能拿1380美元撫恤金，100%的能拿45000美元。
〓電影《第一滴血》反映的退伍老兵問題，確實是越南戰爭代價的一部分
那些經濟基礎薄弱的國家，傷殘評定尺度一般也收得比較緊。但撫恤等支出降低了下來，社會需要為此承擔的總代價就會更少嗎？
答案是並不一定。這些代價並不會消失，只是被轉嫁到了傷殘軍人的家屬等方面，由第三方來承擔相關的開支和勞動服務。
而且，傷殘評定等級收得越緊，就會有越多的傷殘士兵在評殘過程中感受到屈辱，產生失望甚至是被背叛的念頭，他們很容易抱團並成為社會的不安定因素，又提高了穩定的運作成本。
這些成本同樣不會再被計入戰爭開支，儘管它們確實是戰爭帶來的直接代價。
而且，戰爭對俄羅斯帶來的傷害，遠比後續成本要深遠。
現代戰爭早已是大規模工業化的戰爭，但戰爭對於社會經濟代價的消耗，卻並不像工業產品的大規模生產那樣，生產數量越大、生產時間越久，平均成本就越低。
戰爭烈度的升級、規模的擴大、進程的拖延，都會導致各方面損失在連鎖反應的作用下，總經濟代價會像滾雪球一樣急劇增大。
戰爭中沉重經濟代價的後果，足以讓最強大的軍事帝國分崩離析。
戰爭帶來的後果，比想象中更嚴重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政治是經濟的側面。
當戰爭付出的經濟代價達到國家難以承受的地步時，社會動盪、政局不穩就是必然結果，由此引發的政權更易、國家解體，都是屢見不鮮的教訓。
俄羅斯已經不是第一次吃到苦頭。
歷代沙皇中，由於俄羅斯在戰爭中獲得的領土擴張等收益遠不足以彌補損失，沙皇死於宮廷政變的例子相當多。
特別是20世紀初期，俄國在正面戰場上的勝負尚未到見分曉，國力也還沒有見底；但國內由於長期經濟困頓，社會矛盾急劇激化，最終導致沙皇政府被推翻，沙皇全家被處決。
〓尼古拉二世全家都遭處決
80年代，蘇聯遭遇了空前的經濟危機，並成為解體的直接原因。其中的關鍵因素，就是蘇聯入侵阿富汗的戰爭，西方對蘇聯的技術封鎖制裁，以及國際油價的變化。
〓被制裁的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項目
〓1979年的蘇阿戰爭，被認為是蘇聯對外政策的重大失敗，和由盛轉衰以致解體的原因之一
〓克格勃大樓前舉行的反思活動
參考資料
1.《國際關係中的軍事力量》（俄）安年科夫
2.《國防經濟學手冊》 （美）托德·桑德勒 （英）基斯·哈特利
3.《三萬億美元的戰爭——伊拉克戰爭的真實成本》 （美）斯蒂格利茨
4.《國防與維穩經濟學》 賈來喜
5.《俄羅斯院士回憶航空半世紀》 （俄）費多索夫
6.《戈爾巴喬夫回憶錄》（俄）戈爾巴喬夫
編輯 | 喜旺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