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封城日記5月25日】
大前天晚上，我發現小區路面上人突然多了起來，然後有記者電話來採訪我疫情經歷，我就說起這事。我說很多事情是要等形勢自己發生的。比如封控這麼久了，下不下樓，能否出小區，不全是文件決定的。到時間了，人們會一起下樓。然後就聽說了匯賢居事件：居民一起跑去向街道要出門要說法。
其實那些居委也並不是真的不想讓你出去，他可能就是想讓你去找他吵一番，逼他一番，才放你出去，這樣之後如果出事，就不全是他的責任了。
上海啊，就是一層一層把命令發下去，把責任一層一層都壓到下一級去。那這還叫責任嗎？於是最下一級只好想着要避責。其實企業里也一樣，所以遇到身先士卒的領導就珍惜吧，他會死的很快，但那卻會是你們最難得的幸福奮鬥時光。
我最近都在微博上寫東西（點擊文末「原文閱讀」可達），一個是發布省事，一個是能找人幫過審
。今天微博上發了兩個，這裡集成到一起，也算日記。
首先來標題黨：【眾目睽睽之下虐殺小鳥，名校學生竟集體圍觀叫好】
上海居民正處於封控末期的焦慮中，一件不大不小事情爆了，說是有一個人殺了社區里一隻貓。
居民指控一個男子，還有雙方吵架的照片放出來。
網民感受到的就兩點：小貓偷居民團購的雞排很可愛，殺貓嫌疑人滿身可疑的頭銜，面目可憎。
我們小區就遇到過小貓偷肉的事，大家一般哈哈一笑，算是疫情中的一種解悶吧。當然，眾生不平等，如果是老鼠什麼的偷團購，那要被恨死的。
封了兩個月，已經很煩躁了，這時候有人把貓滅了，引眾怒。
網傳那人說貓抓了他們家狗，還抓了他的胳膊。居民表示不信。看來屬於貓狗衝突轉化為人類矛盾。
我感覺，現實中居民拿這個人沒辦法，於是鬧到網上。民警依法無法處理這種事，居民就另闢戰場，說是虐殺，說這人家裡藏着小三，還上網曝光隱私，列出他一堆頭銜。然後從一堆頭銜里找到最有輿論爆點的「復旦」兩字。還有人說怪不得現在大學生不行，都是這樣的人教出來的。
不少人來問我是不是復旦的，我都懶得一一回答。我一看那一大堆頭銜，就知道什麼角色，不止蹭了復旦兩字，還有一堆企業名頭。懂行的都知道，誰名片上頭銜多，不是騙子就是營銷。
群情激憤，復旦還出來闢謠了，說那人掛的這個機構，是多年前一個虛體機構下面的臨時組織，早跟我們沒關係了。高校也確實在不斷清理掛名機構，但沒辦法，太多人要靠蹭名頭吃飯。
整個輿論，似乎只在乎有沒有保護好寵物了。哦，不是寵物，是野貓。哦，不是野貓，是小區集體寵物。但是往法律上講，又撞上老問題：這事有集體主義麼？一部分人喜歡，一部分人不喜歡，都不犯法，但只要沒認領，出了傷害事件就麻煩。
我們小區流浪貓不少，一位阿姨愛餵野貓，我看見她撒在公共區域的貓糧被保潔打掃，她破口大罵保潔。哎呀呀，同情支持底層保潔人員，和同情愛護野貓，中產們怎麼選？
事件中的居民自己也知道是野貓，都說是準備疫情結束就去認養。但畢竟還沒有人認養。平時沒有疫情的時候，我們小區裡的野貓從來也沒人認養。
法律解決不了，於是搞法外報復。這個時候倒是沒人來批判人肉曝光隱私網暴之類了。
殺貓事件事實還不清楚，我說另一件事。
我之前就在名校看到有兇手捉小鳥，還爬到樹上去了。底下一群路過的學生，無一關心小鳥死活，都在開心圍觀。
大家要不要義憤填膺一下？兇手我拍到了，看最後一張圖，放大了看，兇手就在樹上。
是人類大規模餵養的兇手
就這麼回事，動物也被人分了等級，讓人產生歡心的，就可以保護好一點，哪管它一年殺死那麼多可愛小鳥與害羞刺蝟，嚴重影響生態，沒人會去管的，甚至會獲得法律保護。
凡涉及到寵物的輿論，我都不想太激動。孔子說「敬鬼神而遠之」，意思是說，想叫別人不迷信鬼神是很難的，但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敬而遠之。
同樣，貓貓狗狗這種話題，我也主張敬而遠之。我作為個人也喜歡小貓小狗，在農村還養過，但作為公民，要求自己要克制。還有太多事值得關心，比如一路拖着行李去火車站的「流浪人」們。
今天在朋友圈發這個被屏蔽了，別人看不見，猜猜是哪個詞的問題？
文章說，這位19歲的外賣騎手組織了一個群，專門設法免費送那些徒步趕往火車站的人。他看遍人間百態，有的人，行李箱輪子都壞了，還是使勁往前拖。
真是恥辱。
5月22日上海恢復部分公交地鐵，在這之前，缺少交通組織，各種照片裡，一路走向火車站的人群星星點點。只能說，上海算是給大家提供「長征」鍛煉機會了……
這些小伙子是雷鋒，是孤勇者。按理應該表彰獎勵的。
到這份上了，還有一堆平日裡的「東方系」精英，在責怪中央政策不對，嘲諷北京來援護的專家，埋怨是他們把上海搞壞了。只要有他們看不上的措施，就說是北京專家建議的。很好，徹底現形一番大上海「小」的一面，才有可能真正「大」起來。
都是離愁，有的我就看不懂了。
網上傳一個朋友圈，說旦旦引進的米國金融教授明天要回舊金山了，說他最後一節課哭着和學生說，拖家帶口，很難買到吃的，很難有正常的生活。
這還哭起來了，我的個媽呀。我都去過方艙，也沒哭啊。
別搞錯，這可是旦旦最壕的學院，由企業投資建設。上海有幾所這樣的金融學院，教授待遇嚇死你，擁有超出編制內待遇的雙軌制工資。引進外國學者更是待遇驚人，租房補貼一個月就能有數萬，住的房子比平民百姓不知道好多少，這都能哭？
說人家買不到吃的，也太小看你學院工作人員的服務能力了，這種學院都是會組織給成員送物資的。
所以這大概又是被朋友圈敘事給扭曲了的事實吧。說的好像生離死別一樣，其實本來這幾天師生都在放假疏散，學生課程結束，可以回家。
我了解的是，這位教授2018年來做訪問教授，去年8月才剛剛全職加盟，現在放暑假了。也許人家就是捨不得學生吧，兩個月沒線下見面了。不過再要回上海，入境可能不容易。
所以，說回家是真的，和學生交談也是真的，但是敘事裡這麼一組合，味道出來了，然後開始上價值觀——多年營造的（外國）對我們的認同崩塌了。
是的，事實如此，人家新冠死一百萬人，照樣能收穫認同，我們犯了錯，就會丟掉人家的認同。
不過要悲涼的事情太多了，這座城市在國內民眾那裡失去信任，這是最該惋惜的。當然，作為「國際化」學者們，一向首要擔心的，是得不到「文明」世界的認同。
這座城市對外國人大概是服務最到位的，好像略有虧待就顯得自己不夠國際化。市中心某高端小區，封城期間外國人要去看病，居委派車，本國人就對不起了。
一座內外精英共同體城市，怎麼也不會虧待外籍教授。只是人家老外習以為常，有了落差就受不了。
真要是哭哭啼啼想run，那還是run的好，節約資源。
至於魔都，如果搞區別對待的等級制路線，會獲得國外的真心認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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