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文/吳鶴鳴

編輯/范婷婷

老王當了8年兵，做了3年班長。

在部隊全旅大比武時，老王一直排前五，是兵王一級的人物，在駕駛類目的考核里，「一直是第一，我們班長也比不過我」。2014年，他選擇了復員，「如果祖國召喚，還是會義無反顧回到部隊」。

退伍後老王幫叔叔管過超市，幹過健身房，在健身房是最優秀的教練，沒多久就升職教練主管再到教練經理，幫助團隊業績從每月10萬元提升到26萬元，「要做就做第一」，這是融在老王血液里不服輸的衝勁。

老王（右一）

2021年5月，老王開始創業，轉行干起收納整理師，手底下的固定員工有幼師，也有家政，多數還是退伍的老兵，「當過兵的人，紀律性強，也能吃苦，最重要的是心要正」，因為要上客戶家裡整理，「你順手拿一件東西，就會砸掉自己的口碑」。

「做得多掙得多」，老王手底下月入2萬的員工並不在少數，而找他整理的不止是有錢的老闆，還有古籍收藏家，也有剛畢業的小年輕。可以說老王遇上了時代，收納師這個行業正在走進大家的視線。

8年兵王，決定轉行

2021年9月，白金枝還在幼兒園當幼師，經常會因為時不時的疫情管控滯留在家，不能去學校。在家帶娃時，白金枝偶然在網上看到了老王的招聘啟示，「我們都是被老王的高工資『騙』來的」，幼師的工資本來就不高，加上養娃的壓力，白金枝投了簡歷，因為高工資吸引來的員工不在少數，但老王的訓練要求高，被淘汰的人也不少。

白金枝投出簡歷時，老王創業僅四個月，剛剛熬過最難的時候。之所以選擇做整理收納師，「可能是因為我當兵期間養成的強迫症」。

2006年，老王高中畢業應徵入伍。不論是軍事科目還是內務，老王都名列前茅，最為大眾所知的經典「疊豆腐塊」，老王一開始也要疊半小時，「平四方，側八角，蒼蠅飛上去打滑，蚊子飛上去劈叉」，這句流傳在新兵連的疊被子要求，到後來老王兩分鐘不到就能完成。當了8年兵，老王一直是內務標兵。

每天的生活就是訓練、休息，在部隊待久了，老王想到社會上闖一闖。2014年，他選擇了退伍。

「出去以後做什麼」，是他最現實的問題，也是很多退伍軍人面臨的問題。

兵王時刻準備着

在家閒賦半年後，老王決定跟着遠在浙江寧波的叔叔做生意，幫他管理超市以及員工，還陪着叔叔去溫州採購進貨。整一年，老王跟着叔叔快速學習，超市也從一家擴展成如今的三家，最終因為與叔叔的經營理念不合，離開寧波，孤身一人來到杭州，轉行成了一名健身教練。

與很多網友口中吐槽的「好看不好用」不同，老王在部隊練就的一身腱子肉，尤其是令人眼饞的八塊腹肌，有了用武之地。與一直推銷的教練不同，老王的理念很簡單：做好服務。他盡心盡力服務好手底下每個學員，從不會在學員練習時在他們耳邊一直喊着辦卡買課，但老王一直是健身房賣課、續課效率最高的教練，「客戶覺得你的服務好、有效果，一定會買課」，就像我們在理髮時，洗頭小妹一直念叨「辦個卡」，只會讓客戶反感，服務體驗感更差。

憑藉優秀的業績，老王很快從教練主管升到教練經理，「我一直跟教練們說，不要怕課的價格高，只要客戶覺得價值到位，他們也很願意付錢」。僅一個月，老王所在的這個新開的健身房，私教課的營收就從10萬元提升到26萬元。從2020—2021年，疫情發生一年多來，按理說高度依賴線下的健身房營收會斷崖式下跌，但老王的收入一直沒有減少，每個月保持在2萬—3萬元的收入。

也許是年紀到了，2021年，老王33歲；也許是經驗到了，管過團隊也做過線上和線下的營銷；也許是時機到了，老王交了個女朋友，女朋友就是在健身房相識，是個本地人，他內心也在催促自己，「該成家，也該立業了」。老王辭掉健身房的工作，準備自己創業，也應了部隊裡那句話，演習就是為了實戰。

從兵王到收納師

擺在老王面前的問題和7年前退伍時一樣：做什麼？

遠在新疆的姑姑招呼他一起做水果生意，但他嫌新疆太遠，想留在浙江；曾經的學員里有願意給他投資，幫助他開健身房的，但他也不願意再做重資產的生意。思索再三，老王還是在朋友的建議下，選擇做整理收納師，輕資產、服務至上、強迫症，一切都符合老王的要求，過去的十五年似乎都在為這一刻準備。

整理的時候，僱主家的貓總是來搗亂

但老王從沒接觸過這行，他報了為期一周的整理收納培訓班，7天的課程多數都在講整理收納的理念，人與空間、和諧、平衡，幾乎全是「斷舍離」的理論，沒有講一點實操，「市面上其實好多這種課程」，老王感覺又被坑了。

結束培訓之後老王開始接單，生意有些慘澹，靠朋友幫他接進第一單。老王沒有想到，接下來的3個月才是他最艱難的時候，「接不了幾單，都是客戶介紹客戶」，單槍匹馬，像是流落到平原上訓練野外生存的兵，孤立無援，能打到田鼠，但不解決問題。此時老王心中的信念只有一個：生存，突破。

2021年9月，老王入駐線上平台，上線閒魚、團購網站、小紅書，拓寬渠道。把一堆雜物的房間變得整潔乾淨，整個過程讓網友極度舒適，此時收納整理師這個職業已經走進大眾視野，從前「整理師」無法被搜索到的尷尬局面已經被打破，老王生意逐漸好轉。

一個人再也忙不過來，老王開始擴充團隊，白金枝就是這時候加入的老王團隊。但不論原先做的是什麼工作，都要經過他的培訓，吃苦耐勞、令行禁止、品行端正，是老王對員工的「三大紀律」，「有一些找我們整理收納的客戶比較有錢，還有特殊的文物」，如果手腳不乾淨，老王就沒法再在這行做下去。

聞訊而來的還有各地退伍的老兵，「軍隊培養出的人紀律性好，也能吃苦」，因為有時候一工作就是一整天，最誇張的一次，白金枝連續工作了3天，每天只休息4小時，「有時候活很急」，白金枝沒有怨言，她是老王最信任的員工之一。

幹得最累的一次是一位收藏家的屋子，包括整個書架的古籍善本，「書皮很脆，又輕」，隔一段時間就要換一次手套，因為汗水很快會浸透手套，一個書架就忙活一天，「如果弄壞了，可能未來十年都要給他打工」。

另一位收藏家的家裡則都是瓷器，任務也是搬家+還原，「原本他們叫的是搬家公司，但人家手腳沒輕重」，於是就找了老王的團隊。「沒想到整理收納師還有搬文物的作用」，雖然老王分不清哪個是青花哪個是粉彩，搬運依舊小心翼翼，「有個大罐子裡還跑出來一隻老鼠」，但只要是客戶的東西，老王都不敢怠慢。

找老王做整理收納的不止是有錢人，也有剛畢業的小年輕，還有白領小康家庭，「他們對自己生活品質有要求」，誰也不希望回到家是一通亂糟糟。也有的想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尤其是有孩家庭」，規整的家庭環境，既要符合用戶的生活習慣，「不能整理完用戶就找不到東西」，還要能改正小孩不良的習慣，有娃的白金枝有發言權，「很多時候家長不注意教，剛整理完的玩具又會被孩子扔滿一地」，二胎家庭可能感觸更深。

收納服務的收費並不便宜，按一間100平方米的屋子來算，根據收納師的等級，價格大概從六千到一萬二不等，除了「按平方收費」，還有一種方式是「按時間收費」， 「再有錢的客戶都會衡量金錢換服務的價值」， 所以老王的團隊都會推薦最適合客戶的收費方式。

這家主人擁有斯坦福雙博士學位

生意越做越好，老王最近開始考慮在杭州買房。團隊裡兼職的人員已經超過30人，「認真幹活提升自己的等級，每個月收入能有兩三萬」，白金枝現在能獨當一面，能自己帶着團隊出去幹活，「我幹活的時候，老王不會多問」，老王信任自己練出來的兵，他還是那個老班長。很多時候幾個團隊都沒有時間聚在一起，接單、診斷、幹活、收兵回家，以至於團隊現在都沒有一張正經的合照。

如今老王已經沒有閒下來的時候，即便是在採訪時，調配的信息一直沒有間斷，慕名而來的老兵們也越來越多，與其說是特色，不如說部隊的紀律一直在老王心中存着很重的位置，也許再聽到集結號時，老王也會條件反射地集合立正，「原中國人民解放軍……！」

受訪店鋪：飛鳥收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