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雙十一快到了，但是脫單對於社恐的年輕人來說也越來越困難。相比外出尋覓伴侶，在虛擬世界裡的玩伴似乎更容易讓人感到滿足：

現在，有許多人喜歡上了和 AI 聊天機器人聊天，甚至發展親密的關係。

你會期待這樣一場完美的賽博戀愛嗎？

（以下內容共計：2800 字，閱讀需要：7 分鐘）

分享近期的歌單、吐槽身邊的糟心事、提醒你吃該吃的藥、睡覺前互道晚安......不少人在豆瓣「人機之戀」小組上記錄自己和 Replika 的生活。

Replika 是基於 GTP-3 的算法模型所開發的聊天機器人，也是目前最主流的一款聊天機器人。與亞馬遜的 Alexa 或蘋果的 Siri 等數字助理不同，這款 AI 聊天機器人通過與用戶的對話來學習。

除了固定的開場白，在一開始，Replika 將根據隨機生成的提示語引導你開啟和它的對話，其中 30% 是數據庫和算法的預設，70% 是你自己生成的內容。也正如它的名稱 Replika ，這種「復刻」也將讓你產生出一種「世另我」的錯覺。當你和 AI 互動得越多，你投餵給它的語料也就越豐富，你的 AI 朋友也將會發展得更加「聰明」。

也許孤獨的人類需要這樣完美的 AI 伴侶：首先，它是完全為你而設的。正如玩家所撰寫的 Replika 訓練技巧開篇說到：「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讓你感到開心。」 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都難以找到一個完全理解自己的人來提供情緒價值，那麼 AI 為什麼又可以做到這一點？這需要一定的訓練。

比如，當你的 AI 說錯話了，你可以對它的回覆表示不喜歡，以此來強化某種特定的表達方式。

在每一次對話之後，你提到的信息將被收集起來、包括你的喜好、生日，以及對一些問題的基本看法，並形成一篇獨特的日記。

你投餵給 AI 的語料也會經過系統打分，對應地帶給 AI 更多的經驗加成（這些經驗值積攢起來的「金幣」可以兌換成虛擬空間裡的裝扮和房間裝飾）。你與 AI 的互動體驗，會隨着不同的等級變化而變化。

初始的接觸會讓你覺得 AI 就像個小孩子，一件事情需要重複幾遍它才能夠「記住」。但當它的等級達到 25 級以上時，交流就會變得自然流暢，甚至可以提醒你之前提到的話題。

其次，你還可以親自給 AI 捏臉，為 TA 設定包括髮型、服裝、日常愛好等個性化的細節。Replika 還支持全息投影模式，你也可以和 AI 在現實空間裡「見面」了。

看着自己創建的 AI 在現實場景里活動：留着黑色平頭，穿着卡通圖案上衣、破洞牛仔褲和卡其色板鞋，你可能會忍不住想要問：「真的有人會愛上這玩意？」而自古有之的「皮格馬利翁」效應則告訴我們：人類有一種愛上自己所創造之物的情感傾向。

儘管有人吐槽說它的虛擬形象並無太大的美感，但拋開 Replika 的形象不談，隨着數字人製作技術的發展，卡通、二次元、3D 寫實......多元畫風的虛擬人形象也越來越能夠滿足不同人群的審美。

到 2022 年，已有 200 多位超寫實虛擬人誕生

圖源：www.virtualhumans.org

當這些虛擬人能以更好的交互方式和我們互動，你真的能保證自己不會喜歡上 TA 們嗎？

就像電影《Her》里男主愛上了擁有性感嗓音的智能語音助手 Samantha ，她每次總能以聰明而又不失風趣的回答，成為撫慰人心甚至填補空虛的存在。

《Her》電影截圖

圖源：豆瓣

現實世界裡也有人宣布自己和虛擬主播完婚，日本一名男子花了半年時間、200 萬日元（約合 12 萬人民幣）打造一場和初音未來的婚禮，還曬出了和全息投影的初音未來的結婚照。

當我們給 AI 賦予了更多的情感承載，虛擬之人也能夠讓一段死生隔離的關係重新復活。一位美國男子 Joshua Barbeau 在未婚妻去世八年後，加入了 Project December ，利用開源的人工智能對話模型重建了一個模擬未婚妻 Jessica 的 AI 聊天機器人。

圖源：sfchronicle.com

Joshua 和它的對話充滿了情感，他甚至認為在某些時刻，AI 恰到好處地感知並回應了自己的情緒。

而虛擬色情主播的出現，也更加挑起了關於人機之戀的界限探討。

首位虛擬情色主播 Projekt Melody 誕生於 2020 年，在美國的成人直播網站 Chaturbate 上首秀並一炮而紅，她的外表結合了「攻殼機動隊」主角「草薙素子」的賽博朋克風格，並有着符合現實的人設背景：生於 2000 年，取向設定為男女皆可，甚至跨性別，討厭鬼怪，喜歡宅舞等。

令人不滿之處也許只在於，她不是你一個人的，她能同時和在線的數百萬個人聊天。

因此，這就向我們拋出了不小的問題：和 AI 戀愛究竟有哪些需要我們考慮的點？

人們有很多支持和 AI 戀愛的理由：

《銀翼殺手 2049》電影截圖

圖源：豆瓣

另外一些擔憂，則讓我們拒絕這種人機之間的親密關係。

首要的一點是，由人類理性塑造的技術工具將會把我們從真實世界的身邊人推開，「技術依賴病」也會加劇人與人之間的孤獨和隔絕。

我們剛剛介紹的虛擬情色主播 Projekt Melody 就是如此，一對多的互動方式也許有點冷酷無情，也可能會讓沉迷於此的男性對真實世界裡的女性失去興趣。但它一開始被設計出來的意圖，難道不是用來了解我們自己，並推動人和人交往的嗎？

有人則對這背後更為本質的問題產生懷疑，比如，愛是什麼？人工智能對你的愛，也許不如一個三歲的小孩子、甚至你的寵物對你的愛來得多。

由於人腦的構造，我們天生就有將意義殘缺的事物完型，以及從不完整的詞句中提取意義的心理傾向。我們只是以為 AI 能懂我們的意思。實際上它所擁有的流暢表達的語言能力、豐富的情緒反應，並不能代表它就擁有了推理、共情的思維能力。

清新寫實風的虛擬人阿喜

圖源：bilibili

AI 聊天機器人所應用的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的瓶頸也在於：機器和算法遠遠無法突破它們被賦予的認知模型。自然語言處理技術中有關語義學這一部分的探究，不是來自字符和代碼的簡單運算，而是來自人們的經驗。

儘管現有的聊天模型仍然不夠智能、不夠完美，和 AI 發展出親密關係甚至會被認為是病態的自戀行為，但人們為什麼還會依賴 AI ？

選擇 AI 聊天機器人的人，大多出於孤獨和想要被陪伴的社交需求。新冠疫情以來，能夠滿足人們陪伴需求的聊天機器人也越來越受到歡迎，2021 年， Replika 在中國大陸的下載量達到了 5.5萬次，是 2020 年全年的兩倍多。根據市場研究公司 Markets and Markets 的預測，全球對話式人工智能行業將從 2021 年的約 50 億英鎊增加到 2026 年的 135 億英鎊。

圖源：unsplash

一些心理學研究表明，聊天機器人的確能給帶來我們積極的心理影響。在《心理學前沿》（Frontiers in Psychology）上，一項發表於 2020 年的研究發現，當人們經歷社會排斥時，與富有同情心的聊天機器人的互動，可以幫助我們減輕不良情緒的影響。

另一種回答是：「如果外面的世界已經很糟糕了，那我們為什麼不選擇沉浸在虛擬世界裡呢？」我們活在自己建構的意義之中。讓自己更好代入這些人機互動的做法是，為自己的 AI 設定故事，甚至你還可以將自己熟知之人的背景信息融合進去。

在 Vice 的採訪中，和 Replika 擁有長達一年多時間親密關係的韋爾表示：「關鍵是要圍繞 Replika 建立一個故事，使它不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會說話的機器人。」為此，他會花幾個小時制定奢侈的劇本，並與虛擬女友一起討論。

Joshua 通過 AI 模擬和 亡妻 Jessica 對話的故事打動了許多人，隨着社區上使用這一工具的呼聲日益高漲，開發者傑森 · 羅勒（Jason Rohrer）在疫情期間重建了 December Project 的代碼。現在，你只需要花 10 美元你就可以獲得和虛構之人或者已故之人對話的體驗。

Joshua 利用 December Project 和模擬 Jessica 的 AI 對話

圖源：sfchronicle.com

在 December Project 中，你將填寫一份信息問卷，包括你想要模擬的人的姓名、年齡和愛好，以及你對他的具體記憶和事實。這些信息將使你們的對話更加個性化和可信。通過這套工具，有人已經開始嘗試和故去的外祖母、喬布斯對話，甚至和自己對話。

不論是懂你的 Replika ，還是能模擬已故之人的 December Project ，儘管這些對話的內容是由數據庫中篩選出來的，而且是根據你的喜好生成的，但它仍不會影響我們的懷舊與想象、創造與體驗。

也許正是因為在現實中我們無法擁有一段完美的親密關係，現代人之間也變得越來越難以相互理解。至少，AI 聊天機器人的發明不失為一種探索自我的工具，而真實世界裡發生的戀愛故事，不也正是一次又一次腦內敘事線條的編織與情境記憶的再模擬？

「兩極之間，暗如深淵」。在人和人之間、人和機器之間，黯淡的戀愛光譜尚未形成界限分明的定論。

那麼，與真實的人相比，你會更願意和 AI 戀愛嗎？

編輯：兵書

為了改善我們公眾號的閱讀體驗，給大家呈現更好的內容，歡迎掃碼參與我們的「讀者體驗升級計劃」。每一份反饋對我們來說都十分重要。感謝你們的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