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大家好，我是朱贏椿，應邀第二次返場一席。之前看過一席的人可能都知道，我在2013年1月12號曾經參加過一場演講，題目是《慢慢慢下來》。

講完之後，我的人生有了很大的變化，我的工作室也變成了南京師範大學裡的一個打卡點。

▲ 朱贏椿的工作室

雖然我是一個書籍設計師，但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裡，我更多的是觀察蟲子。當然，我不是一個昆蟲專家，我只是從昆蟲的生命和美學的角度去觀察。

蟲子鄰居的禮物

想要觀察昆蟲，首先植物要豐富，不同種類的蟲子需要找不同的寄主。

▲這就是我的工作室的狀態，幾乎被綠色淹沒了。

因為我沒有時間種，它自然而然地生長了很多植物，我也很少打理剪枝，就是為了讓蟲子們在這裡自由自在地生活。

這是野山藥，把它拿過來洗一洗，放到微波爐里一擰按鈕，一會兒拿出來就可以吃了，比肯德基的還好吃。

這是自然生長的龍葵果、野草莓，嘗一嘗，味道酸酸的，因為不打農藥，吃的時候也不用洗。

不經意間，工作室里的一棵老樹就長出了兩個很奇怪的東西，還有個小瓢蟲趴在上面看着我。

又過了幾天，我看到一個扁鍬鍬甲在樹舌靈芝上玩耍。下過雨後，蝸牛也會在這裡喝水。

我也會在樹舌靈芝旁邊喝茶，把茶杯放在上面。我每天都會撫摸正在長大的樹舌靈芝，也經常發在朋友圈裡，讓大家一起來圍觀。

結果，在一個小雪的深夜，園子裡發生了一件怪異的事情。第二天我再來撫摸樹舌靈芝的時候發現它沒有了，不知道被誰盜走了。

我就在朋友圈裡發——大家別認為這是白娘子救許仙的靈芝草，不要隨意地熬水喝，出了問題我可沒辦法負責。

到了深秋，園子裡不再掃地，讓落葉落在地上。偶爾會從頭頂上掉下一個枯枝。

我一看是小蟲子咬過的，就捨不得扔掉。我想，大樹要掉枯枝，就像我掉發一樣——人到中年總會有頭髮落下來，它也是生命的一種暗示。

我就把這個小木棍子拿回去掛在牆上，變成了我的花插。

很多人都問：你這花插在哪買的？手工很精湛，手感特別好，摸起來一點稜角都沒有。這其實就是蟲子咬出來的。

樹上經常掉各種果子，我就會問朋友們，這種蟲子有人知道嗎？它的眼睛像蒼蠅一樣，還有紅紅的肚子。

好多人都猜不出來。我就把它分解開，其實是楓楊樹的種子和凌霄花的花瓣。

疫情期間，我做了很多這樣的小果子的標本。

其實我很害怕把蟲子拿過來釘在鏡框裡，但這種製作標本的方式就很有意思，因為世界上沒有這樣的蟲子，是我自己親手把它做成像標本的樣子。

因為不打農藥，植物豐富了，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拉步甲也來了，這讓我很激動。

我就觀察它，金屬質地顏色，特別棒。我想不能讓你隨便走了，當時我正在讓蟲子畫畫，它也畫了一幅畫。

我想，還是要讓它回到自然中去。於是，在一個下着雨的傍晚，我把它的甲殼洗得特別乾淨，和它合影留念之後，就把它放到大地中間了，它自由自在地走掉了。

▲ 合影一張

在院子裡你就會發現，當沒有偉大的事情等着你去做的時候，上天就會慢慢地給你禮物。這些就是我收到的來自蟲子鄰居們的禮物——

這是蜾蠃的巢，它們完成了傳宗接代後就離開了這個巢，因為特別像陶罐，我就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來。

這是胡蜂的蜂窩，像足球一樣掛在我的廊檐上。

當時胡蜂跑來跑去，我特別害怕它蟄到人，有人建議請消防員踩着梯子把它捕獲下來，但我想試着跟它商議一下。後來我每天跟它溝通，問它們能不能不要在這兒。結果，奇蹟發生了，它們竟然真的搬走了，也不知道是時間到了還是什麼原因。

▲這是變側異腹胡蜂的巢，這麼長，也很厲害。

有時候我也會收到一些不太喜歡的禮物。

這是蜣螂，俗稱屎殼郎。它費了很大勁才來到這裡。為什麼呢？因為現在校園裡很少有動物的糞便了。它來到我這裡，估計是它最後的提醒，想告訴我它沒辦法生存了。

於是我就打電話給紅山動物園的園長沈志軍先生，我說蜣螂先生來我這裡了，它沒有東西吃，你能不能幫幫我？他說，我給你準備了10道菜。我說，這可不是給我準備的，是給蜣螂準備的。

其實就是糞便，有大象、犀牛、金絲猴、考拉、合趾猿、美洲獅、美洲豹、長臂猿、猞猁、長頸鹿。一般蜣螂是吃不到如此豐富多樣的大餐的，所以，這位蜣螂先生在我這裡生活得很好，它能吃到世界各地的動物給它生產的大餐。

我喜歡自己動手，平時有閒暇了，我就會整理工作室的竹籬笆。

結果有一天，我發現我的鄰居木蜂在竹籬笆上咬孔，想把它的孩子產在孔裡邊，到了第二年春天，它的孩子就會孵化出來，從孔裡邊鑽出來變成小木蜂。

一個春天的早晨，我就看到一個小木蜂想從孔里出來，但因為它太胖了，媽媽挖的孔太小，它的頭卡在裡面，身體在外面，很困難的樣子。我得幫幫它，於是，我就用小樹棒子想幫它出來，結果怎麼搞它都不出來。我就想，你既然出不來，那你就進去，我再幫你把這個竹孔放大一點。於是，我就頂住它的「口罩」，讓它進去了。

結果進去之後，它不高興了，它哭了。別以為這是合成的，這是用手機錄的聲音。

我趕緊用美工刀幫它修理洞口，很快，它就從洞口掉下來飛走了。

好多朋友說，木蜂怎麼能哭呢？它也沒有嗓子。當然它不會哭，只是我們人的情感投射到了木蜂的身上，不然怎麼會有童話故事，怎麼會有文學作品？其實它就是木蜂翅膀振動在竹管里發出來的聲音，很像孩子的哭聲。

我在更換竹籬笆的時候，師傅說這些竹籬笆都要拖走，拉去燒火。我說，這個可使不得，因為每一節竹竿裡邊都有小木蜂。

於是，我就把這些有孔的竹竿全部截下來，放在了工作室。我把它們排在一起，標上了數字，還拍了個照片。

結果到了第二年春天，我的工作室就變成木蜂的家園，室內到處都是木蜂。

有一天我從外面散步回來淌着汗，用毛巾擦身體的時候，突然發現身上又疼又癢，我就抓，越抓越紅，後來發現原來是一個小木蜂趴在我的毛巾上。

怎麼辦呢？說實話，我當時是有點憤怒的，按照常理講，我可能一巴掌或者一腳把它踩扁了。但我覺得這樣不好。我想，既然被你蜇了，那我不能讓你白蜇，我就拿出紙來，寫了一下被木蜂蜇了之後的疼痛的感受，作為資料保存下來了。

在一席的「枝椏」里，我曾經辦過一次蒼蠅的葬禮。我們不要認為蒼蠅是害蟲，其實它是大自然的清潔工，分解動物的屍體，也給科學家帶來了很多的實驗素材和研究方向。

那天，蒼蠅撞玻璃撞死了之後，我就用小紙巾把它蓋了起來，拍了一個照片。

我說，我的鄰居蒼蠅撞玻璃死了，請大家給它寫一副輓聯吧。結果我收到了一百多副輓聯，大家可以看一下。

有好多人都在寫，後來我說別寫了，我太忙了，沒有時間給你們回復，蒼蠅的後事已經被我辦了。我給它做了一個墓地，「蒼蠅之墓」。

我還把蒼蠅做了一個胸針來懷念這個蒼蠅，只做了四五個。

後來著名詩人、民謠歌手周雲蓬老師到我工作室來，我送了他一支蒼蠅胸針。他就戴在了身上，他說，我也送你一個禮物，是他從大理帶來的當地的優質面料的圍巾，我們就互換了禮物。

因為生態好，扁鍬鍬甲也來了，在我這裡撒嬌。有時候我會把它帶到外面去，吃完飯後還會給它水果吃。

平時有很多朋友到我工作室，因為他們怕蟲，我就告訴他們這是我做的3D打印的胸針，不用怕。其實這個蟲子它很文靜，它不怎麼動，但是趴在身上的時候這個蟲子會動腿。我說，別怕，是肚子裡有乾電池。

等他們戴上蟲子拍完照片，我就告訴他們，這是真的蟲子。這樣也就消解了他們對蟲子的恐懼，他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接受了蟲子。

因為我對甲蟲投入了很多精力，我的小貓就不高興了，小貓經常會去撥弄它。

後來甲蟲一生氣就走了。走了之後，我到處去找它，在校園裡貼《尋蟲啟事》，但也沒有人給我把蟲子尋來。

後來，這個海報被一個法國海報藝術家收藏了，他說他收藏了尋人啟事、尋貓啟事、尋狗啟事，但從來沒見過尋蟲啟事。於是他就把這個東西收走了，還給了我一點點錢，不太多。

我寫了很多觀蟲日記，也畫了很多圖。

在疫情期間，我還給武漢的小朋友畫了一個洋蔥的圖。因為小孩在家裡觀察洋蔥，把照片發給我，我就畫了小螞蟻，跟他們做個互動。

2015年的時候，我種菜的時候發現，菜都被蟲子咬了，大家都讓我用農藥噴，不噴你就白種了。我說沒關係。我就觀察這些蟲子。

比如這是像一朵花的蟲子。

當你拍攝的時候，花就移動，然後你發現原來它是一個昆蟲小孔雀，叫廣翅臘蟬，很漂亮。

我也觀察過螞蟻打架，打得你死我活，但是打完之後，如果同伴受傷了，它不會不管，也許會送到螞蟻醫院裡去？

這是我寫的書叫《蟲子旁》。

這本書的封面看不到蟲子，這是為了那些怕蟲子的人準備的，等他們買到家以後才發現蟲子都是躲在封面裡，但再退貨已經來不及了。

有的朋友怕蟲子，我就把這個可怕的蟲子用紙折起來，告訴他們——本頁圖片可能引起不適，請謹慎打開。

但越是這樣，他越好奇，他們就會幾個怕蟲子的人一起，喊「1、2、3」打開，發現一隻大蜈蚣躲在裡面。

後來的事情讓我有點不安，南京的中考試題竟然考到了這本書里的東西，有的孩子就答不出來。

還有更慘的一個孩子失去了兩分，很冤枉。哪兩分呢？看這道填空題。

▲孩子把我當成了女作家，大概是我的頭髮惹的禍。

澳門的小學語文教材也選了我的一篇文章。我覺得這是對我最大的褒獎，比得什麼獎都開心。

後來，我還是一直不停去畫這些蟲子。這是我的觀察日記、讀書筆記。

在疫情的兩年時間裡，我又畫了這麼多東西，出了一本書叫《蟲子間》。

《蟲子旁》的時候我還不太敢去撫摸它，但這時候我已經敢到蟲子間了。有時候蜜蜂在我面前飛舞，我還是有點怕，畢竟如果被它蜇了臉會腫起來。但我也沒有趕它們，我就觀察。

蟲子間

《蟲子間》講的就是我發現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平時大家注意不到的小蟲子。

比如，我終於看到苔蘚「開花」了，我想起袁枚有一首詩叫「陽光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原來這是榆四脈綿蚜蟲，就是在天上飛舞的小白點，也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雪蟲」。

這個像小草團一樣的是草蛉幼蟲，它喜歡把垃圾背在身上，然後躲在裡面去獵殺其他的蟲子，這是它的隱身術。

在香椿樹上，還有很美的像白雲一樣的蟲子，它是白蛾蠟蟬的幼蟲。你看，行走的白雲，非常漂亮，它走起路來像是穿着白色的百褶裙跳舞一樣。

我繼續種菜，繼續養蟲，突然看到偉大的事件發生了。有一天，我在菜葉子上看到了一個人向上天禱告。

我說不得了，要發生大事。第二天我又看到一個草書。

這一下子引起我的興趣，到底是誰在我的菜葉子上留下書法呢？後來我發現，原來是斑潛蠅幼蟲隱在葉子裡面去啃咬葉子中間的葉肉，經過太陽晾曬之後，葉子中間就變成了白色。

於是，我每天早晨都會拿着盆到菜地里去尋找有白色痕跡的葉子，洗完以後把它掃描，掃描以後分類。

你看，我有這麼多的字。

還有隸書和草書。

很多人說，這個字我不認識啊。但我們為什麼要認識呢？西方的文字，德語、法語，你不也不認識嗎？好看也是一種美。

這是把它雕刻在石頭上後再印出來，這是蟲子咬過以後像個怪獸一樣的圖案。

人類到底能不能認識呢？有的字是能認識的，我在一萬個字裡面找到了可以讀的字。

比如，「見雲」和「蟲子說」。我還有一套書的叢書名叫《蟲子說》，竟然也在這裡找到了。

「月明竹影亂，星少蟲鳴稀」，好多人讀了說這是唐詩。

向上滑動欣賞蟲子的作品

蟲子除了用嘴去啃咬葉子以外，它還用肢體在畫。有一天我正在院子裡寫生的時候，這個蟲子看着我，我也看着它。我說難道你還要和我一起畫畫嗎？它竟然跳下來了，跳到我的手上，然後我正好有墨水在紙上，它就跳到這上面，翻滾爬行，結果把我的畫弄得一塌糊塗。後來我一看，這不是抽象的水墨畫嗎？於是我就開始請它們作畫。

一開始我是用墨汁讓它們蘸着爬，後來一下子我想，麻煩了，很多人一定會指責我說虐待昆蟲。我趕緊用桑葚、山竹等深顏色的果汁搗成了一種顏料，讓它邊吃邊爬，這樣心裡就踏實一點。

這是四個畫家在畫畫，有螳螂，有臭蝽，有螞蟻，有蜘蛛。

這是國家級大師，兩個美術大師。

這是省級大師，我都把它們排好了。

左右滑動欣賞藝術家作品⬇️

下面這個版畫很棒。

很多版畫家都在問，這是誰的版畫，這麼現代。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查了好多資料沒查到，直到有一天看到一輛好久不用的車子，車窗上積滿了灰塵，有鼻涕蟲在啃咬。

後來我查到，原來鼻涕蟲和蝸牛是世界上牙齒最多的動物，所以它們咬過的痕跡才會如此豐富。葉子也會在蟲子咬過之後，藉助風吹、日曬、雨淋，變成宋代的山水。

現在我們看一下它們的創作現場。首先要請它們，不是用鑷子捏它們，要讓它們感受到人的皮膚的溫度。它也很開心趴在我的手上，因為感覺不到危險，我們就先讓它畫畫。

這是國家級大師，因為它的畫特別像黃賓虹的筆法，它也是天牛，我就把這個大師命名叫「牛賓虹」。

下面請牛賓虹大師表演飛白是如何畫的。畫要運氣，要飛白。

畫完後不能不管它們，要洗乾淨，電吹風吹乾，給它們放到有葉子吃的地方，放歸自然。

我把這些蟲子鄰居們創作的東西收集起來，做成了一本書，叫《蟲子書》，這本書是世界上第一本不是人寫的書。

大英圖書館要收藏這本書，我特地做了一個特裝本，像《聖經》一樣。後來，《蟲子書》也在英國出版了。

▲大英圖書館的頒獎現場。

他們說不能一個字都不認識，封面得認識，後來我在字裡邊找到了英文字母，叫「the language of bugs」。

在德國法蘭克福書展的首發現場，出版商送來了祝賀的蛋糕，很多人拍照片，但吃是沒多少人吃。

他們蛋糕是這樣的。

德國的一個雜誌竟然把我當成一個研究昆蟲足跡的專家。其實我根本不是這樣想的，但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我再繼續收集蟲子啃咬的痕跡。這是我的鎮坊之寶。

一個法國收藏家正在跟我談這個畫的價格。這張畫他問我畫了多久，我說畫了半年多。他很震撼，覺得這張畫的細節特別棒。他問你是怎麼做出來的？我說我是找人合作的。但我一直沒有跟他說我的合作者。那麼合作者是誰呢？

⚠️很多朋友不喜歡它，如果不喜歡馬上把眼睛閉上。

▲合作者是它，一隻蟑螂。

我們知道蟑螂很煩，但是我也沒辦法，因為蟑螂在一樓，我滅不掉它，那就來這跟我一起畫畫吧。我每天會塗一大塊墨，再摻一點蜂蜜在裡邊，它一邊吃一邊啃一邊創作，就做成了它的作品。

我還給它做了一個它的肖像，它自己也來創作了，你看它把它自己咬得，背部有特別好看的紋理。

我冒着這張畫賣不掉的危險來到了一席，把秘密告訴了大家，如果賣不掉，我要找一席團隊賠償我，因為法國人不知道這是蟑螂跟我一起畫的。

蟲子本

我做了很多跟蟲子相關的書，好多小朋友也很喜歡。家長就說，你不能總是叫他們去玩吧，他們還得做作業、寫作文，你能不能做一本書讓他們願意寫作業呀？我說，好吧，你們既然這樣要求，我就試試。

我發現好多孩子寫作業的時候都是愁眉苦臉的，我就想給孩子們做一本願意寫作業的本子，叫《蟲子本》。

▲《蟲子本》

因為本子都是格子組成的，我就想怎麼才能展現小蟲子跑到本子裡的樣子。

比如說其中有個篇章是一寸蟲進到了小本子裡，它看到了本子裡有好多格子它就吃了，一邊吃一邊玩，結果拉了很多糞便，自己撐得爬不動了。

一個屎殼郎進來了，它把一寸蟲留下的糞便收集起來，變成了糞球，結果剛要推成的時候，糞球太重，塌掉了。

然後瓢蟲進到了本子裡，瓢蟲是個有強迫症的，它到了格子裡之後，走呀走，突然發現一個格子斜掉了，於是它就想把這些格子推齊了，結果發現越推越亂，後來它癱倒在地，蜘蛛來幫它解決了麻煩，結果它自己睡着了，然後蜘蛛把一根線斜吊起來，它就滾蛋了。

孩子拿到這個本子以後，一下子剎不住了，太有意思了，不斷地寫這些故事，把自然日記都寫在裡邊。媽媽又不高興了，因為這個本子五十幾塊錢一本，有的孩子一個星期就寫了兩本。

▲ 小朋友在《蟲子本》上寫的作文

設計詩

我的蟲鄰居始終不斷地給我欣喜，給我創意。比如一個小蜜蜂撞到玻璃上爬不出去，總是撞得疼，「嗡嗡」叫。我就寫了一首詩。

一隻白色的蝴蝶飛進去了，怎麼寫？

既然為小蜜蜂們作詩了，為蝴蝶作詩了，我想乾脆讓它們自己寫一本詩集吧。這本書叫《蟲子詩》，我邀請了13位蟲子詩人一起來創作，這本書主要是獻給我工作室的蟲子們。

這本書有一個特點就是，有些英文字母是由斑潛蠅幼蟲來創作的。

這本書的作者是「蟲+朱贏椿」，著作權不能我一個人獨吞，因為好多文字都是蟲子咬出來的。

👇 左右滑動欣賞女貞瓢跳甲、桑天牛、蝸牛、斑潛蠅的詩。

這是蚯蚓的詩，像大篆，有朋友用古詩把它翻譯出來了。

還有小朋友也在翻譯。

這是茄二十八星瓢蟲，它喜歡寫十四行詩。

能朗誦嗎？可以朗誦。我們聽一下。

這是女聲。

男聲也可以朗誦，這是我的聲音。

後來，一個詩歌活動邀請了我，我說，我要朗誦一個蟲子的詩。主辦方以為我是讚美蟲子或者是歌頌蟲子，結果我在現場朗誦的就是剛才這段。我煞有介事，聲情並茂。

朗誦之後，中國人也聽不懂，外國人也聽不懂。

一個美國詩人對我說，你朗誦得好棒，你能幫我翻譯一下嗎？我說，這是蟲子寫的詩。他說，那你能不能再朗誦一次？我說，每次朗誦的都會不一樣。

但其實這個東西是有療愈效果的，在讀這首詩的時候，你想罵一個人或者愛一個人，都不需要考慮詞的意思，你只要聲調情感到位，就可以療愈自己、療愈他人。我想蟲子詩的效果就在這裡。

蛛囑

2013年的時候，我曾經講過蝸牛慢吞吞，就是講了一隻蝸牛的一生。最近我有一本書出版了，叫《蛛囑》，講的是蜘蛛的一生。其實，蜘蛛的世界也是很豐富的。

▲《蛛囑》

比如跳蛛，它捕捉蒼蠅。

比如，魚蛛在水裡拍打水面來捕捉小魚。

比如，幽靈蛛靠織網生存，它一旦失去了網，走的時候就會非常麻煩，因為腿太長了。

還有一種蜘蛛叫肖蛸，這種蜘蛛特別美，它護卵心切。

有一次我在牆上看到它，就走近了一點，結果它以為我要搶它的卵，也就是它的孩子。於是它拋開卵跑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對着我手舞足蹈，一直要吸引我過去，我就不走，我就對着這個卵，結果它看沒有用就又跑過來護着卵，當時我就被它的母愛感動了。

這本書的主角叫溫室希蛛，它是靠織網來生活的。

我們知道甲蟲可以用甲殼保護自己，蜂可以用針來刺，有翅膀的昆蟲它可以飛翔，而織網的蜘蛛離開網，它就沒辦法生活了。

有時候它們明明織好了大網準備收穫，但一場大雨就將它的網報廢了，空歡喜一場。

有的蜘蛛想織一些比較醒目的網來吸引昆蟲撞到它的網上，可是又遭到了厄運，比如說一隻鳥從天而降，俯衝過來，連網帶蜘蛛都被損壞了。

有些蜘蛛覺得一直守着網很難捉到小蟲子，於是就把網織在羊角上。

但是災難就在後面，比如說兩隻羊打架頂角的時候，它就很難逃脫了。

但即使是這樣，它還是不能放棄上天賦予它的技能，就是織網，它必須要忍耐，接受無常，不管明天是什麼樣，今天依然要兢兢業業地去織它的網。

如今，人類也要面對無常。反觀蜘蛛的時候我就會想，上天賦予我們每個人技能，也同時賦予我們弱項，和蜘蛛織網是一樣的。以坦然的心態去接受無常，對我們來說，也是一項重要的技能。

在來演講前，我被一個小松果砸了一下，就是松樹的果子。我就把這個松果做成了小蜘蛛的樣子，我管它叫「松果蛛」。

希望這個松果蛛能讓大家感受到松樹的堅韌挺拔和小蜘蛛的忍耐、孜孜不倦、執着向前、永不言棄的品格。希望大家過得安好、幸福、有趣。謝謝！

🐞溫馨提示：

疫情期間大家不能出門，人也很鬱悶，所以今天的演講主要是想給大家帶來一些快樂。在科學上不夠嚴謹，也有一些誇張和想象，如果大家對科學問題感興趣，可以諮詢昆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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