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哲學應該是有趣的，而在一本書中體系化哲學實在很枯燥。我為之拋棄許多的哲學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看來敘述哲學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最好也不過做到敘述準確而已，而這又談何容易！這本所謂的西方哲學通史讓我有些反胃。

然而這的確又是現在的哲學。撰寫人權威的評點語氣總讓我想起昆德拉在一旁訕笑的樣子，再想起他頗為自得的那本專著與參考書目中不曾提及的同題外文專著驚人的英雄所見略同，讓我苦笑。泰利斯占了大約不到2頁的篇幅，就被評點了，着實有些可樂。一個被稱為第一個哲學家的人，那麼豐富的一生，只在千把字解決了，如此還有許多哲學家。即便大幅的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也不能擺脫被抽象的命運，哲學的豐富和魅力化為希臘，拉丁文字詞源的考示，這就是一種生活的被曲解，被磨滅。因為哲學不再是愛智慧，而是智慧，不再是一種活動，而是知識，一種可以規範的思想，不再是生活本身，而是生活的可能區域。

這本書的第一節名為「哲學的誕生」，讓我想起了周國平的同題散文。相比之下，周是更多哲人氣質，或說文人氣質的，他筆下的泰勒斯更象一個活人，而本書作者，某某博士者，又一個自得的哲學匠罷。這就是老問題，哲學是切己的，還是客觀知識？作者引了亞里士多德來說，哲學是最自由的學問，因為它沒有任何的現實用途，哲學產生於閒遐。如此哲學從根子上就帶有虛幻的基因，是為了滿足人類的好奇心的猜測和偏執。我想他是把形而上學等同於哲學了。對於亞里士多德是這樣的，而對後人未必是。哲學可以成為生存意義上的。所以的確有奴隸主的哲學和奴隸的寓言，奴隸沒有時間去構造哲學，而智慧卻同等的光顧所有人。我的哲學從研究生的哲學變成了盤子之上的哲學。

現在，已經不存在不勞而獲的閒遐階層，而刷盤子的人和奴隸的景況多少更多一些相似。比如此博士和他即將成為博士的學生一樣，拿着還算充裕的獎學金，可以在圖書館來整日徜佯，培養一種文士的氣質和面色，和一種上下左右知識和學問無處不在的圖書館狀態，這種狀態顯然是移植或COPY了一種生活習慣，一種生活狀態MARK了一種FORM，學是學不來的。看來我是註定討不來儒雅，幹活時粗俗的話語是最相宜，也是最為解乏的，分分秒秒和垃圾與油膩在一起，象牙塔的顏色幾乎沒有機會保存，甚至現形了。勞動者的粗俗豈是沒有理由的嗎？

煙與酒不再是掩飾精神和情感虛空的花頭，而是疲勞的肌體需要，真正呼吸和血液的要求。在沒有活的日子裡，啤酒和紙煙似乎可有可無，而帶着疲憊的身體攤在椅子上，也深味出為什麼幹活的人容易發火和暴躁，那是一種真實。而我的哲學是真正建立在盤子之上的，因為盤子帶來的收入可以供我吃飯睡覺以及以學哲學的模樣生活下去。而此時，盤子給了我一種視角，凡是在盤子之上還能存活的哲學，我都重視它，因為我可以體驗它，凡被盤子駁斥的，我便把他們刷掉。盤子告訴我該相信哪些，選擇哪些，真偽的面目一時間變的清晰起來。

夏天的魯汶，有很多音樂節，七月的每個周五的專題音樂節，以及八月間三天搖滾音樂節，我隨人流來回閒蕩時，不能分辨什麼音樂，就象不能分辨超市裡的商品，而當我在音樂節的最後一天，近11個小時不停的類似發痴樣痙攣的工作後，提着十幾袋沉重而潮濕的垃圾，聽隔壁樂隊在唱一首SAY，SORRY的歌，不由自主衝口FUCK了哪些歡呼聲。我聽來，哪些歡呼並不發自內心，只是酒精和身體躁動的排泄，還有那中年歌手的柔情演繹讓我感到難以忍受的虛假。

我可以體會附和圖書館哲學，什麼時候我也會談論另一種哲學，但我不會忘記這深夜的搖滾樂怎樣作用我的身體和神經。我想圖書館哲學人卻沒有機會去浪費時間體會盤子哲學帶來的苦瑟與真實，以及由「真」而「實」的感受。當然，這只是真實之一種，碰巧讓我偶遇了。想來，在同一片藍天和海灘之下，同樣躺着曬太陽，百萬富翁和漁民還是有區別的，藍天，海灘，陽光，都不是一種東西，這裡，不一樣的不僅僅是過程，還有視覺中和咀嚼中的一切。這也象是同在魯汶哲學所學哲學的人，坐在同一間屋子裡，聽同樣的詞藻。因為，我的是盤子之上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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