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奇蹟·笨小孩》
最近，我受邀去講了一堂關於企業家精神的課。這也正好讓我系統性地梳理了對企業家精神的思考。
我們經常從一些媒體或者各種成功企業家那裡聽到這樣一些話，說「企業家精神就是要做難而正確的事」、「企業家都是長期主義者」、「企業家要有工匠精神」，大家關於企業家精神的關鍵詞還包括：敏銳、創新、冒險、刻苦等等，如果編一本企業家精神大全，可能會有超過一百種各式各樣的說法。
我覺得這些說得都對，但也對我造成一個困惑，就是要成為企業家，難道必須具備所有這些嗎？我做不到，誰要是做到了簡直就是聖人。難道做不到這些就無法成為一個企業家了嗎？就沒有企業家精神了嗎？
更有趣的是，這些關於企業家精神的概念之間還互相矛盾，你說企業家要長期主義，他就會說企業家要像豹子一樣抓住每一個當下出現的機會，這兩種觀點某種程度上是相悖的，哪個對呢？你說要聚焦和專注，就有人說要玩無限遊戲；他說工匠精神，又有人說要顛覆……這些信息撲面而來讓人無所適從。
當我們面對一個事物的時候，往往本能地先去定義它，那麼企業家精神到底是什麼，誰能告訴我呢？
企業家精神不是什麼？
張維迎老師是我認識的老師中對企業家精神研究最深刻的人，他過去幾年把所有的精力都轉移到了對企業家精神的研究上，我自然先去跟他請教，張老師是這樣回答我的，「我告訴不了你什麼是企業家精神，但我能告訴你什麼不是企業家精神。」張老師給我講了他認為關於企業家精神的「五個不是」：
企業家決策不是科學決策；
企業家決策不是給定約束條件下求解；
企業家決策不以利潤為唯一目標；
企業家不能完全聽命於投資人；
企業家不是「好員工」；
這「五個不是」，包含了企業家的決策模式、企業家的內在動力機制、企業家跟外界的關係以及企業家的評價標準。
但更重要的是，他給了我一種全新的方法論的啟發，就是不要着急去定義一個東西，或者找權威索要一個確定性的答案，倒不如先多想一層，它可能不是什麼，我們先排除哪些肯定錯誤的答案。
比如前一段元宇宙很火，新概念一出來，所有人本能地反應是誰能告訴我什麼是元宇宙，馬上有人跳出來說什麼「元宇宙的八個邊界」，又是全沉浸，又是數字孿生，一通定義。我們是否可以嘗試換另一種思考方法，先想想「不是什麼」，發揮一下獨立思考。
所謂「獨立思考」，就是要勇於提出自己的觀點，我認為的企業家精神是屬於我的，而不是一個企業家精神的標準答案，我們並不需要去尋找一個標準且唯一的正確答案，更重要的是敢於講出自己的理解，找到屬於你自己的企業家精神，這才是獨特和寶貴的。
藉助張老師這個句式，我也提出了我關於企業家精神的「五個不是」：
企業家精神不是褒義；
企業家精神不是正常態；
企業家精神不是被動接受；
企業家精神不是任性的藉口；
企業家精神不是持久存在的。
一、企業家精神不是褒義詞
首先，我認為企業家精神不是一個褒義詞，而是中性詞。企業家精神很大程度上是鼓勵反本能的，它鼓勵你不追求安全、不追求認同、不追求確定，那就意味着冒險和不安全。也就是說企業家精神不僅不能保證、提高你的成功率，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更容易失敗。
我在《重新理解創業》這本書中寫的第一章就是，「重新理解創業要從重新理解失敗開始」，如果你內心中很討厭失敗、害怕失敗，其實會阻礙你的企業家精神迸發，如果你想有一個更大的創新，必須從心態上擁抱失敗。
二、企業家精神不是正常態
企業家精神不是一個人正常的精神狀態，可以說是臨近於精神異常邊緣的一種狀態了。很多商業史電影或者企業家傳記電影裡，那些特別卓越或者有成就的企業家的精神狀態基本上跟正常人有點不一樣，大家最熟悉的比如喬布斯，還有《飛行家》里的霍華德·休斯，等等。我認識的很多企業家都有點神經質，跟普通人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人的本能是追求安全、確定和認同，但企業家精神恰恰與之相悖，企業家精神迸發的那一刻是你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特別想去承擔風險、體驗不確定性。就像去環球影城坐一下過山車，我們肯定不願意天天坐，但偶然還是想坐一回。
三、企業家精神不是被動接受
企業特別想要一種狀態就是員工像軍隊一樣令行禁止，不管懂還是不懂都能接受並且執行企業的決策，我們經常聽到一些口號，「堅決執行……」但是，一個企業家是不可能執行一項自己不接受的事情。他們往往有一種內在的創造欲，不創造就難受。之所以要創造，是因為他們有一種強烈的內在主張——姑且稱之為三觀吧——而且有外化這種主張的動機和衝動，我理解這才是企業家精神的核心原動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觀，學者通過寫書、講課這樣的方式傳遞自己的世界觀並且影響他人，政治家通過權力、制度、國家機器來驅動和影響他人，而企業家通過自己動手創辦企業，提供產品和服務來踐行自己的世界觀，希望通過自己的企業、產品讓世界因為自己有所不同。
四、企業家精神不是任性的藉口
公司里開會有時候會有這樣的場景，一個問題爭吵了很久僵持不下，最後老闆突然說，就這麼定了，你們太沒有企業家精神了云云。我覺得企業家精神不能變成道德的比較高地，不能用這個來放過自己、指責別人。
企業家大多數時刻其實都是理性的、科學的，我們平時做的大量日常決策都是經營性、事務性、流程性的，這些決策都跟企業家精神無關。企業家精神平時不可濫用，更不能用企業家精神綁架團隊和你的溝通對象。
企業家的一生中不需要太多次企業家時刻，當你意識到時代變化或者你自己需要作出改變的那些時刻，才需要用企業家精神來作出決策。
五、企業家精神不是持久存在的
我想告訴你一個殘酷的現實，企業家精神人人可以有，但是沒有一個人會持續擁有。當你老了、開始成功了，你的企業家精神就開始蛻化了。
在我看來，企業家精神是一個人的一種精神狀態，一種自覺的意識，它不是品質也無法通過學習而獲得，它只能被喚醒，或者被激發。每個人身上都有企業家精神，只不過很多時候被遮擋住了，或者說被糊住了，自己都無法感受到。
就算有，也不等於一直會有，一旦成功了、老了，就像一個生命體的衰退一樣，你的企業家精神會被削弱，直到消失得無影無蹤。
假設你認識一個人，過了幾十年才又見到他，你可能會很吃驚，當年多麼有企業家精神的一個人，怎麼今天變成了這樣。其實一點都不奇怪，我們每個人都會如此，所以要珍惜自己有企業家精神的時候。
圖片來自網絡
主編｜王滔 編審｜陳潤江 顧問｜王淑琪
合作聯繫｜郵箱 bd@beyondfu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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