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看到一個熱搜，某專家稱疫情下餐飲業必須主動自救，而不是等，靠，要。
專家不愧是專家，講話水平就是不一般，我很多餐飲業的朋友在朋友圈轉發了這名專家的言論，紛紛表示：
說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講了，也不要讓我在大街上遇到你。
我有很多朋友從事線下實體，他們有的開餐廳，有的做花店，有的做貿易，上海疫情剛剛好轉的當口，我和他們聊了聊天。
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在努力經營着，是否還在掙扎。
今天這篇，我想寫寫他們的故事。
「吃飽飯才能不想媽媽」，是Momo位於陝西南路的一家叫橘生淮南麵館的Slogan。
這句話是Momo自己想的，第一次去她的店我就被這句標語吸引了，這句話很溫暖也很治癒，一如Momo其人。
我和Momo相識於多年前我還在淮海中路上班的歲月，那會兒經常去她家吃麵，勁道爽滑的手工麵條加上極具西北特色的澆頭和油潑辣子，讓人放不下筷子。
後來才知道這家店的老闆叫Momo，西北人，和我是老鄉。
Momo的人生經歷不可謂不傳奇，家庭貧寒，從西北小城考學出來，做白領期間兼職給餐飲供應西北粉皮賺到第一桶金二十來萬，然後租下淮海路附近的一家店鋪，能省盡省地用這點兒錢在淮海路上開了一家極具裝修調性的麵館。
麵條好吃，回頭客特別多，Momo的店接待過各類明星名人，而她那個位置也成了周邊白領金領們的食堂。
她一鼓作氣用了三四年時間就開出了三四家店來，生意的火爆給她帶來了財富的增值。
她幫弟弟還清了賭債，給父母改善了生活，還給她的女兒提供了更優質舒適的生活。
可疫情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切的計劃，尤其是這波疫情，這是Momo經歷的最長久的煎熬，雖然之前疫情剛開始也經歷過關店，但這一次確實不容易。
四月一日，兩江相望，Momo封控了，她當時還玩笑自己是決賽圈選手。
那一天很平淡，她覺得最多一個禮拜，就當給員工放大假。可當7天後又7天，7天後又七天時，她感到焦慮。
好在她在疫情剛來時就兼職也做了保險經紀，生活上短期還過得去。
焦慮的那段日子裡，她感恩，是女兒的相伴給了她十足的能量，疫情封控前的因繁忙忽略的親子時光在封控期間充分享受了。
她開始靜下來，自救，她給其中一家店的身處美國的房東寫了一篇情真意切的長信，換來了一個月的房租減免；
她和員工充分溝通，大家願意共同面對困難，她開始嘗試做視頻號，也想看看能不能有一些其他方面的突破。
兩個月的封控，Momo的店沒有做一單外賣，沒有一分錢的收入，我問Momo，這對你之後的打算有什麼影響？
Momo平靜地說：「我覺得疫情封控其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疫情後麻煩才會接踵而至。」
「疫情後我可能不會像之前那樣擴張吧，會偏向於保守一些，可能不太會開新店了。」
問及她是否還會從事餐飲業，Momo告訴我：
「還會的，當下是所有人的困境，但我依然相信餐飲業還是會發展的，我也對這行有感情。」
Anya是上海人，她以前是個獵頭，我們的相識最初是作為她的候選人。
畢業十年，從酒店行業管理培訓生，廣告公司Marketing，再到資深獵頭，Anya的職業之路走得本來也很穩健，但她內心一直有一個「花店老闆」的夢想。
從大學開始，她就是個生物多樣性的迷妹，極為迷戀各種花卉植物。
從大學開始接觸盆栽，到現在真的成為一名花店老闆，她從來都依從着本心做着自己熱愛的事兒。
21年初，Anya決定全職開一家花店，在北外灘來福士廣場選好地址，取名—— Florepublic花道共和。
這個名字實在取得非常好！我很難想象一個剛入這行的女孩，怎麼能取一個如此老道的名字，也許只能說明花店是她的天職吧。
3月最後一天，也進入了決賽圈的Anya還在店裡一直工作，他們的花藝老師有的封控在家，她依然堅持干到最後一天。
封控剛開始挺樂觀，覺得很快就過去了，可隨着封控時間的不斷延長，她開始感到焦慮。
雖然每個月的固定成本不算太高（2個花藝師+房租共計3-4萬/月），可如果這樣一直封下去，她的資金量撐不到年底。
和商場的談判最後談到20%的租金優惠，可在Anya看來這完全是杯水車薪。
疫情之後，Anya開始接一些團購單子，也逐步開始有一些生意，可要維持盈虧平衡還是一道非常難的答卷。
我問她這波封控對她之後的商業打算有什麼影響，Anya告訴我：
「擔心復工之後如果出現復陽，又無法營業，感到對未來沒有十足的信心。」
老顯干酒水供應這行已經三四年了，在此之前他什麼都做過，開過旅店，做過高爾夫生意，還搞過投資。
三四年前，虧了些錢之後他決定專注一些，好好干酒水供應。
老顯高峰時在上海大概有七八百家餐飲客戶，這些客戶遍布上海各個角落。
我相信，如果在上海，你肯定吃過他供應的客戶：從網紅烤串，高級日料到火鍋川菜，不一而足。
他的品類也真的讓人眼花繚亂，從網紅飲料到日本清酒，從蘇格蘭威士忌到中國白酒，如果你有幸參觀過他的倉庫，你一定會選到一款你喜歡的飲品。
老顯沒有混進決賽圈，早在三月份他的小區就屢次被封，呆在家裡再也沒有出來過。
封控兩個多月，沒有生意，外面還有大幾十萬的應收賬款沒有收回來，倉庫里還躺着大幾十萬的貨物，有的生啤保質期只有三個月。
老顯是條漢子，縱然如此，他依然給員工保持一個基本工資的發放。
員工說，疫情期間老闆還能工資照發真的非常感動，而這也凝聚了員工的向心力。
老顯說，好在今年餐飲整體不太好，所以封控之前生意比去年同期要差，所以應收賬款還沒有多到問題解決不了，要是去年的話，應收賬款至少得上百萬。
我問老顯現在最大的挑戰，老顯告訴我：
「最大的挑戰是錢收不回來。
餐飲行業本來很多老闆現金流就不寬裕，封控之後很有可能關店，關了一跑路，有的錢都拿不回來。我們雖然和他們大多數簽合同，但是如果真的要告他們非常麻煩。
有很多幾千塊的，要不回來人跑了，也就跑了，沒有辦法，我以前做過一筆計算，積少成多，我到現在要不回來的錢可能也大幾十萬了。
最近剛告贏了一家，這家不厚道，關店之前還和我叫了一批貨，然後就消失了。8000多塊錢，錢是小事，可這口氣咽不下，這場官司花了我接近一年的時間。」
問到他接下來的規劃，老顯說：
「當然還是做酒水供應商，但我們會更加專注，我過去太分散了，什麼都干，現在那些什麼預製菜，食材找我我都不做，我只做酒水搬運工。
好在我們服務的品牌商有的非常講良心，他們把疫情期間過期的產品全部給我們換掉了，幫我們解決了一些挑戰。
但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再封，所以，我可能不會再給那些小店賬期了，都是現款現貨，而且大店全部要簽合同。
我們也不會再進那麼多貨的庫存了，整體會更保守吧。」
昨天回家，路過家門口的大商場，燈火輝煌但門可羅雀，大大的Led屏滾動着「I love SH」的大字，我的內心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這樣反覆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結束。
我想起某個財經作家的一篇文章提到一個經典之問：「在當下，你是要選擇做西西弗還是做福貴？」
更多的時候，這不是一個意義的抉擇時刻，而是如何面對問題、找到方法、減少損失、努力體面而堅韌地接着走下去的現實具體考量。
時至今日，很多城市的服務行業餐飲行業從業者們依然在和不確定性鬥爭，他們依然每日在為到底該關掉了事還是再堅持一下子而掙扎。
惟願每個餐飲人都好，願每個掙扎的朋友都好，真希望我們都能儘快回到如常如沸的日子中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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