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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再回過頭看這個約定時,我才明白,出走根本不需要勇氣,它只要你背起行囊。回家才真的需要勇氣,它逼着你放下一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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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圖 | go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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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大爆炸2022 | 入圍作品
關於鄭州我知道的不多,為了愛情曾經去過那裡……
關於鄭州我想的全是你,想來想去都是懺悔和委屈……
關於鄭州我愛的全是你,愛到最後我們都無路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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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我的高考成績出來,分數隻夠上專科,這讓一心想讓我讀本科的父親很是失望。但他愛子心切,說「即便是上專科,也要上最好的專科」。而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專科,就是在我們省會城市——鄭州,一個管理類的專業。
每年1萬多的學費,對我家來說是筆不小的開銷。為緩解家裡的經濟壓力,我課餘時間就去打點零工。我發過房地產的傳單,賣過運動服飾,推銷過POS機業務,也曾經在寒暑假到富士康做過流水線工人。因為有段時間兼職變成了全職,我常常逃課,還被學校紀檢處公開點名了。在輔導員的勸導下,我消停了一陣。可在一所專科學校里,大家都是混個文憑,鮮少有人真拿學習當回事兒,很快我又到處跑工。
3年後,我的「專升本」考試意料之中地失利了。父親在沉默和嘆息中接受了我不是讀書這塊料的事實。畢業後的那個夏天,我沒有立馬找工作,而是回到了十八線的家鄉小城。雖然心裡並不想待在家裡,但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白天我窩在電腦前在網上寫不賺錢的小說,晚上就和阿偉坐在胖子開的夜市攤上買醉。
阿偉和胖子都是我高中時的好兄弟,我們仨臭味相投,家庭背景也相似。阿偉的父親和我父親一樣,都在本地民營企業里工作,胖子的父親則是長途大巴司機。阿偉跟我差不多,畢業即待業,而胖子則是剛服兵役回來,他是回族,就開了個燒烤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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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初的一天,楊璐打電話約我爬山。距我上一次見她已經2年多了,雖許久未見,但我們之間並未有任何生疏,她還是愛與我拌嘴、開玩笑。山頂上,我和楊璐背對背坐着,一時卻有些沉默。
我和楊璐高二被分到一個班,她長相可愛,皮膚白皙,一雙大眼睛,左眼下有一顆淚痣,總有種讓人想要保護的感覺。可實際上,她個性開朗外向,完完全全是個「女神經」模樣。高中時她和阿偉就談起戀愛,硬生生地將我、阿偉和胖子這個「鐵三角」,變成了「四人行」。
之後,胖子畢業去當了兵,阿偉考上了安陽的學校,我和楊璐則不約而同地去了鄭州上學。起初,我對楊璐的感情完全是純友誼。直到有一天,她在電話里哭着說她和阿偉因「異地」分手了,我當即坐車去東區找她、竭盡全力地扮丑哄她開心,等她露出笑容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有了異樣的變化。很快,楊璐就告訴我,她要去洛陽的酒店實習。開始我們會經常打電話,時間久了,話題少了,就變成了朋友圈的點讚之交。時間和距離讓我將這份感情藏在了心中。
那天在山上,楊璐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自顧自地說,她找好了鄭州房屋中介的工作,明天就要啟程,「我想趁年輕多在外面待一待,不想在老家過一成不變的生活」。她的身上散發着檸檬香味,風很溫柔,夕陽與她的臉互相映襯着對方的美。
將楊璐送回家,望着她的身影拐進胡同時,我告訴自己,我應該回到鄭州,我應該讓愛情在我和楊璐之間發生。
我將自己要去鄭州的想法告訴了胖子和阿偉。阿偉異常激動,尤其是他知道楊璐也要去鄭州後,吵着立即就要去。我明白,阿偉是想去鄭州和楊璐再續前緣,但我並不覺得犯難,因為楊璐親口說她和阿偉再無可能。
讓我驚訝的反倒是胖子,他竟然也要停掉自己生意興隆的燒烤攤,和我們一同前往。多年後,再回過頭看這個約定時,我才明白,出走根本不需要勇氣,它只要你背起行囊。回家才真的需要勇氣,它逼着你放下一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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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借來一輛江淮大麵包車,我們仨的生活用品將後備箱近乎塞滿後,便向鄭州出發。楊璐幫我們找好了隴海路上的一間房子,三室一廳,租金2000塊。高中時期形影不離的4個人再次在鄭州聚首,或許我們各自此行的目的各不相同,但此刻,每個人對明天都是充滿期待的。
到鄭州的第一周,胖子憑藉對白酒的了解和驚人的酒量,很輕鬆地在大學路上找到一份白酒銷售送貨的工作。公司給他配了一輛五菱宏光,日常工作就是將白酒送往鄭州各區的零售店。遇到一些新開的超市,他也可以搞一些白酒的推廣銷售,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如魚得水。
我在不斷地在參加面試。學歷不高的人要想在大城市發展,必須從銷售崗位做起,大到賣車賣房,小到柴米油鹽,我近乎跑遍了這些公司的招聘邀約。有通過面試的,有被pass了的,底薪高的沒提成,提成高的底薪卻又少得可憐……最後,都沒正式入職。
本着「先謀生」的原則,我聯繫了讀書時兼職過的運動服飾店的那個店長,店長慷慨地讓我先回到店裡工作。對這份工作,我已經駕輕就熟,作息也能適應:周六周末節假日全天上班,平時分早晚班,早班要提前6點半過去開門打掃衛生,晚班要加班結賬盤貨。
店裡加上我只有3位店員,我是唯一的男孩,髒活、累活自然就落在我身上。白天的大部分時間,我會背着裝着成捆鞋子衣服的塑料編織袋,往區域內的各個連鎖店送貨。這副裝扮,讓我在擠公交時受盡白眼。早晚高峰期,我乾脆就騎着電動車送貨,但得隨時躲避交警的追查——被交警逮到後,免不了一頓批評教育,有次我還被罰穿上小紅馬甲、拿着小紅旗在路口當交通協管志願者。除了送貨,每逢遇到大盤貨時,鑽在昏暗倉庫里一整天是常有的事情,工作雖然辛苦,但確實讓我覺得在鄭州慢慢安定下來了。
阿偉也像我一樣,不停地跑面試,每通過一家面試,他就過去上一兩天的班,若覺得無趣或者不合適,就會重新投簡歷再去找新的工作。帶着錢回家過年是我們共同的目標,眼見着離元旦也就剩2個多月。我和胖子善意提醒阿偉,稍微有點耐心,多干兩天。最後,他才確定入職了金水區的一家網絡金融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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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的日子,我們過得非常自由、開心。閒暇時,我們穿梭在鄭州各處,胖子帶我們去黃河遊覽區騎了無數次馬;阿偉立誓過要帶我們吃遍鄭州所有的雞蛋灌餅;楊璐指着滎陽580萬一套的聯排別墅說,「等我買下一套,就雇你們仨給我當男傭」;我也曾開玩笑說,再給阿偉、胖子做飯做下去,「就能當個廚師,開飯館了」。
每每出去遊玩的回程,胖子都把那輛五菱宏光在隴海高速路開得飛快。阿偉坐在副駕,擺弄着車上的收音機,頻道換了又換,似乎沒有一首歌曲能夠完整聽完。楊璐坐在我身邊打盹,我看着她熟睡的模樣,更加肯定自己對她的喜歡。可我知道,一旦我挑明這份感情,勢必會破壞我們之間這種親密無間的關係。
楊璐私下裡告訴過我,阿偉一直對她有些過分關心。我一直悄悄地單獨約楊璐吃飯、看電影、軋馬路。胖子痛罵過阿偉,說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也有意無意地提醒我,他發現了我和楊璐的端倪,讓我再考慮考慮。對此,我很無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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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一天,天降大雪,下午我被店長派去東區總倉庫盤貨,晚上11點從倉庫出來時,地上已有一掌厚的積雪。公交和地鐵已經停運,打車app上顯示網約車全部停止接客,我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鞋和襪子全部濕透……
「滴滴!」突然,一陣喇叭聲從我身後傳來。我扭頭看到一輛紅色私家車向我緩緩駛來,想都沒想就鑽了進去。坐定才發現,司機是一位殘疾人,右腿截肢了,一根棍子綁在汽車油門上,他用手按住棍子代替腳踩油門。我還沒來得及擔心自己的安全,胖子就打來電話:「阿偉聯繫不上了,電話從下午就打不通了……」
我心情煩躁,讓胖子等我到家之後再說。
我前腳剛進家門,阿偉也罵罵咧咧地回家了。原來,他們公司被查封了——臨近下班時,一群警察衝進來,將公司幾十號人全部押走。
阿偉到了公安局才知道,公司表面是進行股票推薦交易賺取分成,實際上是金融詐騙團伙。警察對阿偉和他的同事們進行了逐一盤問。由於他剛入職不久,並未參與詐騙,警察批評教育了他一通就放他出來了。
公司出事,入職剛1個月的阿偉,1分錢也沒賺到。眼見元旦將近,他乾脆放棄了,不找工作,每天都躺在出租屋裡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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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到鄭州之後,因為我們顧頭不顧尾的消費習慣,我們都迅速變窮了。
變窮後,就只能學着緊巴巴地過日子,我的早餐從肯德基套餐變成了2塊錢的餅和1個雞蛋,胖子也不再點宵夜了,阿偉的煙從15降到了7塊。我們每個周末酒局的配菜,也只剩花生米和雞爪了。
12月初,楊璐也換了工作,入職了一家東區的房屋設計公司。她很精明,那時鄭州東區正是蓬勃發展的時期。
我也開始在招聘網站上重新投簡歷——我需要一份有發展前景並且能掙到錢的工作。胖子已經不是最初一臉憧憬賺大錢的模樣,他開着那輛五菱宏光,跑遍了整個中原區,可現實是,做白酒生意沒有人脈是真的舉步維艱。他嘴硬說自己沒放棄,但每天送完貨之後,他就飛奔回家,半躺在床上玩遊戲。
元旦這一天,胖子在群里吆喝着「晚上大家慶祝一下」。可還沒等到下班時間,楊璐就打來電話,催我趕緊回去,說是阿偉和胖子在小區門口對面的飯館喝多了,勸不走。我匆忙請假趕回去,一進飯館,就聽見胖子如雷的吆喝聲,阿偉則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剛坐下,阿偉突然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向楊璐,企圖抱上去,楊璐嚇得急忙躲開。一股憤怒情緒衝上我的心頭,我保持最後一絲理智,迅速去結了賬,然後拉起楊璐就往外走,門口有一輛出租車,我倆就坐上去了。車窗外,我聽到阿偉在後面用最髒的字眼罵我,最後一句是:「你不地道,我把你當兄弟的……」
路上,楊璐害怕我回去後和阿偉起衝突,讓我去她那裡待一宿。我知道她留我過夜意味着什麼——這也正是我義無反顧來鄭州的原因。
楊璐租的房子在龍子湖附近。我和她躺在床上,中間用被子隔開。我倆都沉默着,過了好一陣,我小心翼翼地扭頭看她是否睡着。楊璐發現我在看她,也扭過頭,還伸手擰了一下我的鼻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如果不是租金便宜,我絕對不會住在這裡。屋裡只能擺下一張床、一張椅子,還是和別人合租。主臥住着一對情侶,他們總在屋子裡炒菜,滿屋子都是油煙味,他倆還老愛在深夜吵架,一吵架大家都不能睡了。另一個次臥,住着一個男生,他愛抽煙,老是不停地咳嗽和吐痰。有時候我想,明明可以撥通我爸的電話,告訴他,我錢不太夠,但這通電話我卻總也打不出去……」
說着說着,楊璐的語氣里就有了哭腔。我頓時慌了神,只能伸手去摸摸她的頭。這一摸,她捂住嘴開始抽泣起來,我大膽地移開被子,將她抱在我懷裡。她埋着頭,小聲地嗚咽了很久,直到哭累了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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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我請了假,放棄元旦期間加班的3倍工資。我想帶楊璐去看一看動物園裡的明星「搖頭巴布」。
公交車上,我向楊璐講述之前我聽到的關於「巴布」的故事——它是一頭亞洲象,斷了鼻,它妻子因病去世後,它就開始不停地搖頭,「搖頭巴布」的名字也就是這樣來的。楊璐聽得入神,看得出來她也想儘快見到大象。然而,我們忘了,大部分動物冬天是看不到的……
回家路上,我想好了如何向阿偉坦白我喜歡楊璐的言語,可到家後,面對的卻是阿偉空蕩蕩的床鋪。打電話問胖子,胖子也不知情。猶豫許久,我還是鼓起勇氣打電話給阿偉。長久的嘟聲之後,阿偉總算接了電話,我儘量用正常的語氣詢問他去哪裡了。他那邊很嘈雜,講話也斷斷續續的,他說他找了金水區一家飯館「急用20天」的臨時工,管吃管住,每天150塊錢,他就過去了。
電話的最後,我說了聲「對不起」。阿偉大罵我有病,「喜歡就去追求,我和楊璐早已經是過去式了,你不要有任何負擔」。我告訴他,我們等他回來,春節一起回家。
掛斷電話後,我如釋重負,又對阿偉充滿愧疚——他或許很早就看出我對楊璐的感情,但他又是一個那般珍惜與我的兄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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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如期而至,我和楊璐的關係也進入了甜蜜的曖昧期。回家總是開心的事情,我們4個「一笑泯恩仇」,在家鄉的銅鍋涮羊肉店裡舉杯彼此祝福。
阿偉說,他過完年就不再去鄭州了,還開玩笑地指着我說:「老婆都讓人搶了,我再去鄭州還有什麼意思。」楊璐嘴裡塞滿羊肉,只是笑笑,我則舉杯和阿偉碰杯,沒有再多的言語。
胖子這時一臉壞笑地接過話題:「至少楊璐沒被其他男人騙走,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楊璐佯怒,夾起一坨羊肉就往胖子嘴裡塞:「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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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後,擺在我和胖子面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房租到期了,「押一付三」的租金,着實讓我們吃不消。和房東百般商量之後,對方允許我們「押一付一」。晚上,我和胖子喝完一瓶20塊的白酒後,又泡一壺濃茶對飲,末了,看着窗外隴海高速路那些飆車的富二代,聊着自己的夢想和女人。
胖子講出了自己執意要和我來鄭州闖蕩的原因。
「你還記得李雪嗎?我的初戀女友。高三我選擇去當兵時,她堅定地告訴我,她等我回來,這句話陪我熬過了最辛苦的新兵3個月。我日盼夜盼,2年的當兵生涯終於結束。為了她,我辭掉了家裡給我找的酒廠工作,因為我不想掙死工資,我想掙大錢,掙快錢,我要為我和李雪的未來考慮。所以,我開了夜市攤,每天起早貪黑,我賣最好的牛羊肉,但換來的卻是她無數次嫌棄我身上的羊膻味。分手那天,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終於說了實話,她罵我不過是個賣燒烤的,而她要考研、考博,她和我早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所以,我要來鄭州,我想證明沒學歷也可以在大城市存活。」
我並沒有問胖子他和李雪之間的太多細節,倒是胖子問起了我:「上大學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嗎?」
我想了半天之後只能回答:「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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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楊璐確定戀愛關係後,我私自在她公司附近給她租了一間單身公寓,每月800塊。我不想讓她再小心翼翼地與人合租,早上還得排隊上廁所。楊璐知道後,先是讓我退租,看我態度堅決,她執意付給我一半房租。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到了近乎山窮水盡的地步,但我很樂觀,認為為愛的人吃些苦是應該的。之後,我開始了精打細算的生活,大到和胖子楊璐聚會時的花銷上限,小到每日的一頓三餐。我還去二手市場淘了一輛自行車,每天騎着上下班,免去了公交和地鐵錢。
轉眼半年過去,我和胖子在鄭州的生活都趨於穩定,更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學會了怎樣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適應一個城市,最重要的標誌大概就是掌握這個城市的消費水平後,合理安排自己的消費。雖然工資勉強只夠維持日常開銷,但至少再不用伸手向家裡要錢。
我從運動服飾店辭職,幾經周折應聘到金水區一家教育培訓機構,成為一個諮詢顧問。雖然是完全陌生的領域,但我很喜歡這份工作,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樣每日奔波在城市各處。新工作就是每天坐在辦公室里打打電話,進行課程銷售,然後接待一些過來諮詢的學生家長,最重要的是,3500塊的高底薪、3個點的高提成,讓我信心滿滿。
畢竟,那是教育培訓機構最掙錢的幾年。
我和楊璐的感情在這半年內也有了飛速發展。周末調休一天,我就去東區找她,有時我們會在CBD晃悠整整一天,有時會坐車到二七廣場去吃比薩。
我和楊璐很少生氣拌嘴,唯獨在一件事上有些分歧——教培機構有員工宿舍,每月租金只需300塊。楊璐想讓我搬去宿舍,那樣就可以省下和胖子合租的1000元,且不用每天早起蹬自行車上班。但我不允許自己這樣做,覺得那對兄弟就不太地道了。每每談到此事,我和楊璐總是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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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路兩邊的梧桐樹葉開始鋪滿地面時,胖子家出事了,他父親因急性肺炎進了老家的肺病專科院。我和他深夜坐火車趕了回去,他怕我染上肺結核,就把我攔在了醫院門外,將公司的車鑰匙交給我,讓我回鄭州之後幫他把五菱宏光開回公司。
胖子是家裡的獨子,照顧父親的責任自然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半個月後,他父親病情穩定好轉,他回鄭州那天,就讓我聯繫楊璐聚一聚。我頓時產生了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胖子開門見山地告訴我們,他要「回家」了。
這種事情上,任何人都沒資格去評價胖子的去留,我們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
胖子說:「我每天都開車在這個城市裡遊蕩,這個城市很大,大到總有一些從沒到過的陌生街道。這個城市也很小,小到關了房門,就是城市的盡頭。我已經證明了,沒學歷是可以在這裡存活的,但這之後呢?我找不到繼續待在這裡的意義了,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定居在大城市,這裡給每個人機會,又同時在將每個人扼殺。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我們年輕人都太自私了,總想擺脫束縛尋找自由,那自由的代價呢?是每個月都要折磨人一次的房租?還是讓父母掏出畢生的積蓄為我們在大城市置辦一處房產?還是好多年後,輪到我們體會孩子不在身邊的孤獨?」
胖子走的那一天,我和楊璐去火車站送他,看着他進站的背影,我不禁想起《海上鋼琴師》里「1900」的話:「阻住了我腳步的,並不是我所看見的東西,而是我無法看見的那些東西。在那個無限蔓延的城市裡,什麼都有,可是唯獨沒有盡頭……」
胖子酒桌上的那番話給了我很大震撼。胖子走後,我搬到公司的員工宿舍,同事之間面和心不和,總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束縛感。那段時間,我的工作生活很不在狀態,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為了楊璐才來到鄭州的,但我好像也厭倦了鄭州的生活。一時間,我也萌生了回家發展的念頭。
思考再三後,我小心翼翼地詢問楊璐是否願意和我回家,楊璐先是露出一絲失望,隨後質問我:「回家發展能發展什麼?是考個公務員過一輩子看到盡頭的生活?還是進廠之後被那些窮山惡水裡的刁民背地裡討論『上了學也逃不過進廠』的命運?我們的父母竭盡全力培養我們,不就是為了我們能和他們過得不一樣嗎?」
我被楊璐的質問弄得啞口無言,儘量組織語言,卻還是結結巴巴。楊璐打斷了我,說她辭去了東區房屋設計的工作——鄭州的房價已經高得有些離譜,勸退很多買房人,房屋設計工作自然也就沒了市場。她已經在金水區又找了一家新媒體運營的工作,她覺得新媒體是個賺錢契機。
沒等我做出反應,楊璐又讓我回員工宿舍收拾東西。我問她緣由時,她回我一句:「難道你不願意和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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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楊璐在曼哈頓廣場附近的家屬院租了間一居室,房子不大,從床到廁所的距離只需要三大步。同居生活度過甜蜜期之後,便歸於平淡。每日醒來,楊璐已經在對着鏡子擠鼻子上的黑頭了。等她梳妝完畢,我就胡亂套上衣服,隨意擦把臉,一起去上班。我們在燕莊地鐵站分開,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不說生活苦痛,是我們兩個人的默契。我和她已經不再奢望一夜暴富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了。最開始,楊璐說她一定要靠自己在鄭州買房,之後,這句話她再也沒說過。但我們默契地開始存錢,約定將每個月工資的三成存到一個銀行卡裡面。
我眼看着楊璐的化妝品逐漸變成便宜貨,我的心裡很是難過與愧疚,她正該是追逐美麗的年齡,卻和我這個窮小子蝸居在小出租屋內。我問過她,跟了我是否後悔,她說憑對我多年的了解,我是一個負責任的人,至少我不會是一個某天突然卷了鋪蓋消失的人。
她反問我和她在一起是否後悔時,寒風透過玻璃的細縫灌進來,打了個寒顫。我沒有回答,只用力夾緊她放在我大腿之間冰涼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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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眼到了2019年,阿偉突然通知我說,他要結婚了。驚訝之餘,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阿偉回家後,在父親的關係下進了保險公司工作,他和妻子是相親認識的。擺酒席那一天,我原本是想帶着楊璐一起過去的,但她請不下假。
那時候,家鄉的房價大概4000多,阿偉的婚房將近有150平。阿偉說這要歸功於他有一個給力的老丈人——買房時,阿偉父親只能掏出30萬,老丈人知道後,不想讓兩個年輕人有太多壓力,就又資助了20萬。阿偉和妻子都添上自己工作後攢下的幾萬塊,正好全款買下房子。
參加完阿偉的婚禮,我在回鄭州的路上時,心裡充滿了對他的羨慕。我不知道如果我和楊璐結婚,父母能幫助我們多少,而楊璐的父母又願不願意資助我們。那時候,不考慮區域,鄭州新房的均價已經1萬3左右了。如果以阿偉的房子為參照,那些錢也僅僅只夠買鄭州50多平的小房子,兩個人還行,以後有了孩子肯定不夠……我在火車上煩惱了一路。
回到鄭州後,我將阿偉的情況告訴了楊璐,她聽完,只是笑了笑安慰我說:「我又沒有說你要給我全款買大房子,咱們有一個小家就行,哪怕是貸點款,慢慢還。」
我一激動,就順嘴多問了一句:「要是結婚,你爸媽會不會資助我們?」
楊璐瞬間黑臉,語氣冷冰冰地說:「我還有個弟弟呢!他以後不要結婚了嗎?我不要你彩禮已經不錯了。」
我沒想到這個問題竟然引起楊璐這麼大的反應,心裡生起一絲怒氣。她那句「不要彩禮」說得擲地有聲,像是在可憐我一樣。按我們家鄉的規矩,我又不是掏不出那6萬6的彩禮錢,但仔細想想,她說得也不無道理——她家雖然不存在重男輕女的情況,但她弟弟比她小7歲,正是上學花錢的時候,以後她弟弟也要結婚成家,也得有房有車滿足女方的要求,她家除了不要彩禮,也確實資助不了我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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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份,楊璐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李靜從韓國留學歸來,我和楊璐作為東道主請她吃飯。李靜說她已經應聘到一家全國連鎖的翻譯機構,會在鄭州先待上一段時間,之後可能會去上海工作。
整個吃飯過程,我都在沉默聽着。然而,有的問題終究逃不過——最後李靜還是問我:「打算什麼時候娶楊璐?」我一時無言,只得扭頭望向楊璐求助,楊璐接過話題,很自然地說:「等他買了房,我就嫁給他。」
聽完楊璐這句話,李靜笑得前仰後合,給我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送走李靜後,我忍不住大聲質問楊璐:「你覺得羞辱我有意思嗎?」
楊璐好像是提前知道我會這樣質問她一般,更有氣勢地反問我:「怎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我有點控制不住情緒,大聲咆哮起來:「什麼叫買了房就嫁給我?不買房你就不嫁給我了嗎?」
她擺出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態,一言不發地向前走。這讓我更加生氣,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她用力地甩開,用盡全身力氣向我嘶吼:「你根本就不懂!」
我愣在原地——楊璐一直是溫柔的,從來沒有這樣過。我眼看着她走向遠處,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
晚上,我擔心她一時想不開做過激的事情,不停給她打電話發短信。直到凌晨時,我的手機收到短信:「楊璐睡着了,我是她的閨蜜,她在我這裡,放心。等她消氣了,我把她給你送回去。」
楊璐在李靜那裡待了一周都沒見我。趁我上班時,她回來悄悄帶走了幾件衣物和必要的洗漱用品。我知道她是安全的之後,也沒主動去聯繫她。我們就這樣乾耗着,直到胖子分別給我們倆打電話,說他也要結婚了,我和楊璐才不得不聯繫對方,一同回老家參加胖子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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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回家之後,重新經營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後來城市治理污染,禁止炭烤,他也就換了電烤爐,因為燒烤再也烤不出之前的煙火氣了,生意大不如前。恰好家鄉景區招大巴司機,他之前在部隊的時候就是軍用卡車司機,再加上年輕的優勢,順利入職——他和妻子就是在景區里相識、相愛的。
胖子的婚房不算大,他之前住在老城區,拆遷後,他們家分到了一大一小兩套房,其中小的一套就作為他的婚房。
胖子婚禮那天,等到所有賓客散盡,又剩我們4個。阿偉像從前一樣已經醉得雙眼迷離,胖子因為應酬,也已經累得癱軟在椅子上,但還是深深喘出一口氣後,看着我和楊璐一臉壞笑:「就剩你們倆了,什麼時候讓吃你倆的喜糖?」阿偉也在旁邊傻笑着附和。
我回答:「我明天就帶楊璐見家長。」
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沒和楊璐商量,但看得出來,她對我這個決定是開心的。
我帶楊璐回了家,因為早已經在電話里向父母介紹過無數次,他們並沒有過多地詢問楊璐的家庭狀況。午飯之後,楊璐拉拽着我從家裡出門,近乎帶着命令的口吻讓我也跟她回家,我也第一次見到她的父母。
楊璐父母對我也沒有太多詢問,只簡單拉了下家常,但聊天到最後,他們終於還是問出了關鍵的問題:「你打算怎麼辦?」
我非常明白,這個問題的指向就是房子。為了讓楊璐不難堪,也為了給她的父母留一個好印象,我只能撒謊,說我和楊璐一直都在關注鄭州的房子,準備在鄭州買房。
假期的最後一天晚上,我和父母坐在客廳看電視,但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些節目上,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向父母提及買房的事。父母出去遛彎時,我坐在沙發上不斷組織語言,等他倆回來,我的心近乎提到了嗓子眼。
等父母分別洗漱之後回了臥室,我還是坐在沙發上猶豫着。直到母親喚了我的名字,我才僵硬地走向他們的臥室。
天下父母哪有不懂孩子心事的。我站在父母的臥室門口,父母坐在床上,面前的被子上放了幾張銀行卡和幾張存摺。父親開口:「這是我和你媽攢的所有的錢,加起來差不多40萬,肯定不夠在鄭州買房,但交個首付應該是沒問題吧。」
我神情恍惚地點了點頭。母親也開口:「兒啊,我們盡力了。只有這麼多,別怪我們。」
聽到這兒,我的眼淚已經不自覺地一滴滴往下流。在我拿起那幾張銀行卡和存摺時,我感覺它們是那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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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鄭州後,我和楊璐開始在各個房地產售樓部出入。我們從東區「排查」到了滎陽,由於持不同的意見,吵了無數次。她總抱怨我不敢去市中心的售樓部看房,我則批評她從來不考慮現實原因,她說買房就應該買新房,我覺得二手房也可以在考慮範圍內……最終,我們在滎陽一處小區達到了基本上的共識——我們看上了一套90平的戶型,房價8000多一點。
期房需要交5000塊錢的訂金,交錢的時候,我反覆觀看合同上到底是「訂金」還是「定金」。交完錢之後,我和楊璐分別告知了父母。父母對我們都不放心,就約定着一起過來到小區看看。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在火車站接到楊璐父母那一刻,他們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我明白他們是嫌棄我在滎陽買了房——在他們眼裡,那根本不算是鄭州的房子。但我沒有在乎那麼多,至少,楊璐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她竭力向父母介紹房子是學區房,周邊設施完善,交通便利等優勢,但她父母始終冷嘲熱諷,宣洩着內心中的不滿。
關於房產證寫誰名字的問題,楊璐沒有和我商量過,因為買這套房子已經掏空了我家,她家一分錢沒出,她知道這是敏感話題。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並不看重這些,她只想在這座城市有個屬於我們的家。
房子的問題得到初步解決之後,我並沒有感到舒心。那夜父母將銀行卡和存摺交給我的畫面,不斷在我腦中閃回,戳中我的淚點,楊璐父母對我黑臉又平添了我的憤怒。更要命的是,經過我仔細計算後發現,即便我們付了三成的首付,以我倆目前的工資,很難對付接下來每個月4000多的房貸,毋寧說還要裝修,將來還有孩子的花銷……種種問題,成了我那段時間的夢魘。
我開始打退堂鼓,我想起當初胖子離開鄭州前對我說的那番話,再想到阿偉回鄉後幸福無憂的生活,更加堅定了暫時不在鄭州買房的想法。接下來,我要考慮的就是要怎樣向楊璐開口,我知道直接說,她會非常生氣,所以,我就整理好一份經濟賬單,好讓她看完後認清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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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在我們出發上班前,我小心翼翼地將這份經濟賬單擺在顯眼的位置,然後躲進廁所,虛掩着門偷看。她果然發現了,坐在沙發上細緻地看,等她把賬單放下後,我假裝沖水,之後從廁所走出來。她很平靜地拿着賬單舉了舉:「這個我看過了。」
楊璐如此平靜,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她是懂我的意思了,就趁着中午一路地鐵坐到滎陽,聯繫售樓顧問後退還了我們5000塊錢的訂金。
訂金到手後,我第一時間通知了楊璐。晚上,我趴在床這頭打遊戲,她躺在床那頭追劇。她沒過問退訂金的事,我也沒有提起買房之事,一切都像往常一樣,看不出任何異常。直到睡覺時我習慣性地伸出胳膊給她當枕頭時,她拒絕了,並且刻意挪了挪位置和我保持距離。
那時,我知道,我們完了。
楊璐搬走的那一天,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地看着她收拾東西。李靜也在,不斷給我使眼色讓我挽留楊璐。我承認,我是故意不挽留的。我知道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那張我們共同存錢的銀行卡偷偷藏進她的化妝包。我就坐在那裡,看着她一點點地把我們的記憶裝進她的行李箱,直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成了那個卷了鋪蓋消失的人,我則成了留下來的那個人。
我想過回家,但我發現家鄉好像沒有了我的容身之所,我所有社交和生活已經完全融入了鄭州這座城市。楊璐走後,我知道她還留在鄭州,但再沒遇到。就像胖子所說的那樣,這個城市很大,大到曾經在一起的兩個人,如果不是刻意聯繫,就再也遇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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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了父母和楊璐分手的消息,他們連夜趕到鄭州,臉上滿是對我的歉意。他們固執地認為,是因為沒錢買房導致我們分手的。我沒有選擇做一個君子,說我們分手不是因為房子,是因為楊璐的「公主病」,好安慰我的父母。
我沒想到的是,楊璐的母親給我打了電話,她向我道歉了,因為楊璐告訴了她,我為了楊璐是多麼努力。想起我在父母面前對楊璐的詆毀,我內心的罪惡感更為深重了。
胖子和阿偉在知道我和楊璐分手後,也專程來鄭州找過我。他們是我真正的兄弟,沒有勸說,沒有責罵批評,那晚我喝得爛醉之後,他們照顧了我整整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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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將我封在老家,我不得不在家辦公。工作量倒不大,每天只需在網上和那些家長溝通好上網課的時間,或者通知他們培訓機構最新消息即可。但公司開始拖欠工資,有一些同事也慢慢選擇主動離職。
我有想過離職,但我心中還留有一口氣——因為楊璐還在鄭州。我從沒想過我們之間是否會複合的問題,我只是想向她證明,我是可以通過自己努力在鄭州買房的,這個執念促使我選擇堅定地留在鄭州。
2020年年底,楊璐自分手後第一次給我打電話,我看着那串熟悉的號碼,卻不敢接起,我不知道說什麼,也怕她說一些什麼。她打了幾通之後,就不再打了,直接給我發了條短信,說她要結婚了。
那天夜裡,我近乎瘋狂地在我們共同的朋友之間打探楊璐的消息,得到的結果僅僅是知道楊璐和她未婚夫是疫情期間相親認識的,比這個消息更讓我不可思議的是——楊璐選擇回老家了。
原本那般希望定居鄭州的一個人,竟然說放棄就放棄了。這下子,只有我一個人還留在鄭州,我知道距離我離開的日子不會太遠了,因為我已經找不到留下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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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雙減」衝擊了教培行業,我們公司受到重創,裁員、減員,弄得公司從上到下人心惶惶。我知道這是我離開的契機,將早已準備好的辭職信放在了領導的辦公桌上。
「關於鄭州我知道的不多,為了愛情曾經去過那裡……關於鄭州我想的全是你,想來想去都是懺悔和委屈……關於鄭州我愛的全是你,愛到最後我們都無路可去……時間改變了很多又什麼都沒有,讓我再次擁抱你,鄭州。」
從鄭州回家的火車上,這首歌被我單曲循環着。從大學到工作,我在鄭州待了將近8年,這8年是我最好的青春,有太多記憶都和這個城市息息相關。
再見,鄭州,我沒有留在這裡,我一定會回來看你。
……
寫下這些以前,我在視頻社交app上「刷同城」時,刷到了楊璐的視頻。視頻的內容是楊璐剛出生的孩子,孩子眼睛像極了她,我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評論:「孩子的眼睛很像你。」
不多時,我從手機的彈窗里看到楊璐的回覆:「老朋友,什麼時候我們再聚一聚?」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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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南 北
生活在十八線小鎮的
奔三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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