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在美國國會山每周新聞發布會上。圖源:互聯網
當今世界政治格局的兩極化已開始啟動,而且在短期和中期內更將變本加厲。美國通過強化同盟和聯盟體系,試圖維持昔日的霸主地位。正如布熱津斯基指出的,美國在全球至高無上的地位,是由一個覆蓋全球的同盟和聯盟所組成的精細體系支撐的。
在戰略軍事方面,美國在當前稱為印太區域的廣袤地區除自身武裝力量外,依靠一個個雙邊同盟,輔之以若干發育程度不高的雙邊軍事夥伴關係。此等構架的主要戰略弊端,在於能涵蓋的地區不廣,各個被涵蓋地區互相間的協調程度低,非美盟國互相間的軍事合作稀薄和缺乏體制性,而其裨益大抵僅在於同盟的戰略性事務大多由華盛頓決策,因而相對簡易和快速。近年來,為應對中國戰略軍力騰升和戰略軍事活動範圍擴展,美國及其關鍵盟國做出同盟和聯盟結構的重大調整,以便爭取實質性地減小上述弊端,甚或逐漸消除之。為此,付出的代價當然是令有關決策在很大程度上多邊化,從而比較繁難,比較緩慢。
新冠肺炎疫情使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變化,更趨複雜。在此背景下,美國及其他一些主要國家的對華政策正在悄然發生變化,未來的世界局勢也初現端倪。拜登當局在相當大程度上修補美國在印太區域的同盟和聯盟體系,正式同盟和非正式聯盟,或者隨機軍事協作,三者相結合的對華戰略威懾和備戰,從而導致或者促成西方較全面的反華統一戰線。
美日軍事同盟加緊加強對華備戰
美國的頭號盟國是日本。在中國崛起和奮進的根本形勢下,前首相安倍以及前總統特朗普奠基這一美日超特殊關係,前首相菅義偉、現首相岸田文雄和現總統拜登將其進一步顯著提升。美日軍事同盟除保證日本本土的安全外,大抵涵蓋東海問題,近兩三年來又着重涵蓋台灣問題。日本就南海問題的軍事舉動,大多是參與美國領導的多邊行動,輔之以日本與非美國家、首先是英國和澳大利亞的軍事協作。
1.針對台灣問題基本局勢
在台灣問題上,概而言之,迅速升級的美日戰略協作已導致一項空前嚴重的事態,即日本已嚴重衝擊甚而毀傷作為中日關係政治基礎的台灣問題底線。不僅如此,兩岸間爆發戰爭情況下夥同美國作大規模聯合武裝干涉正在成為日本的一項基本政策。
2021年3月16日,美日舉行「2+2」會談。共同社據出自日本政府的消息報道,日本防衛大臣岸信夫與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約定,台海兩岸間爆發軍事衝突時,日美兩國將就保衛台灣地區緊密合作,日本很可能派遣自衛隊保護從事軍事干涉的美國戰艦和軍機。
與中美兩國在台灣問題上嚴重的軍事政治緊張密切相關,2021年4月15日菅義偉抵達華盛頓與拜登舉行美日峰會,會談後發表的美日首腦聯合聲明宣告兩國「強調跨台海和平穩定重要」。這是1969年尼克松-佐藤聯合聲明之後美日首腦聯合聲明首次提到台灣問題。共同社隨後據日本政府消息來源報道,內閣正在研究美中兩國就台海發生軍事衝突情況下日本自衛隊在現行國家安全法律限定範圍內可能的反應方式。研究集中於三種形勢:(1)安全危機浮現,若不抑制就很可能衝擊日本安全;(2)「緊密夥伴」遭受攻擊,危及日本生存;(3)日本自身遭到直接攻擊。同年7月13日,日本防衛省發表2021年版《防衛白皮書》,首次公開確定台灣地區對日本國家安全重要:「台灣局勢對日本的安全及國際社會的穩定至關重要」,「因此,我們必須持有一種甚於先前任何時候的危機意識」。
美日同盟就台灣問題的對華備戰已開始進入愈做愈細、愈做愈實、愈做愈升級的狀態。這方面的第一個重大行動,是鑑於中國人民解放軍從東面封鎖台島或挺進東面與美日作戰的可能性,岸信夫2021年8月3日宣布將在琉球列島八重山群島南方石垣島部署地對艦和地對空導彈。據日本《讀賣新聞》報道,防衛省爭取在2022年底部署。美國《新聞周刊》評論:「如果該計劃實現,日本將以在西太平洋的四個琉球島嶼,包括宮古島和沖繩本島的進一步導彈防禦加強第一島鏈」,對「阻止敵人艦隻抵達太平洋起關鍵作用」。
2021年10月4日,岸田文雄接替菅義偉就任日本首相。短短時間內,岸田內閣就在戰略軍事領域展現一系列對美密切配合、對華高度強硬的行為。就台灣問題的對華備戰如前所述開始愈做愈實並愈加升級。10月初,台海局勢再度高危緊張:美英等國出動三個巨型航母打擊群在沖繩西南海域進行多國聯合演習,中國軍機則以空前數量飛入台灣地區附近空域巡航。在此背景下,時任岸田內閣外務大臣的茂木敏充10月5日就此宣稱,日本政府「並非單單監察形勢,我們希望掂量可以出現的不同的可能情景,以便考慮我們有何選擇以及我們必須做何準備」。此乃日本首相屬下首席相關主官首次公開明確表示可能在軍事上介入關於台海的衝突。
據美國有線新聞網(CNN)2021年10月下旬報道,9月中旬新一輪關於台海的軍事緊張開啟以來,日本陸上自衛隊進行近30年來未有的全國範圍大規模軍演,共10萬官兵、2萬輛坦克和戰車、120架軍機參加。應對10月底日本議會選舉,岸田為首的自民黨許諾將日本的防務預算翻一番,達到國內生產總值的2%,因為據認為——用路透社報道的話說——「日本公眾情感已從擔憂重新武裝轉變為愈益驚恐中國在亞洲的軍事伸張,特別是對台灣」。既因為台灣,也因為東海和朝鮮局勢,岸田內閣還在11月25日議決向國會要求增加數額空前的67.5億美元年度防務追加預算,主要用於在東海前沿群島升級地對空導彈發射器和在其他地方加強部署愛國者PAC-3導彈防禦系統,並使日本更快地獲得更多反潛導彈、海上巡邏機和軍用運輸機。
在日部署可打擊中國基地的前沿陸上武力已進入美日戰備計劃。2021年11月27日,在其首次作為首相和武裝力量總司令檢閱自衛隊時,岸田重申要考慮軍事上「所有選擇,包括擁有所謂打擊敵方基地攻擊能力,並加強必需的防衛力量」,因為「日本周圍的安全環境一直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改變。曾經是在科幻小說里發生的事,現在已經成為現實」。12月6日,岸田公開誓言通過獲取打擊敵方基地能力,「守衛人民生命和生活」。據共同社12月23日報道,美日即將敲定一項聯合規劃,據此如果日本政府斷定台海兩岸間的軍事衝突不加干涉將損害日本安全,那麼美軍就將在琉球群島設立一個臨時基地,在那裡部署美國高機動多管火箭炮系統可打擊中國基地,日本自衛隊則負責提供彈藥和燃料等後勤支持。雙方已有約40個沿琉球群島島鏈的臨時基地待選地址。
2.針對東海基本局勢
拜登就任美國總統以後,一再宣稱《美日安全條約》第五條適用釣魚島,以所謂「延展威懾」(extended deterrence)對日本做出承諾, 重申可動用核武器保衛日本。而日本政府從菅義偉內閣到其後的岸田文雄內閣,均表示強化日美同盟,「反對任何試圖單方面改變東海現狀的嘗試」,夥同美國積極地在東海採取比以往更全面和細緻的聯合軍事行動,並就東海和台海顯著擴大軍事合作範圍。
菅義偉擔任日本首相僅一個半月,美日就於2020年10月26日至11月5日在日本周圍和沖繩舉行大規模海上軍演,4.6萬名官兵、20艘戰艦(包括「羅納德·里根」號核動力航母和日本直升機航母在內)和170架戰機參加。2021年2月22日,美國第七艦隊司令部宣布舉行名為「彈力盾牌2021」(Resilient Field 2021)計算機模擬導彈防禦演習,在77個以上美軍和日本自衛隊指揮中心進行,以「進一步整合美日兩國無可匹敵的導彈防禦能力」。美日法三國部隊同年5月11—17日在日本西南長崎縣、宮崎縣和鹿兒島縣舉行地面作戰演習,日本陸上自衛隊、美國海軍陸戰隊和法國陸軍的200餘名官兵以及有關軍機軍艦參加。
另據《東亞日報》消息,美國太空司令部與日本航空自衛隊簽訂協議,作為將美日軍事同盟擴展至太空軍事操作的步驟之一,由後者指定一名軍官常駐設在科羅拉多州落基山脈內的該司令部。2020年5月,日本航空自衛隊組建太空戰中隊,並計劃於翌年改組為獨立軍種的太空自衛隊。同時,為加強自衛隊在網絡空間和電磁頻譜(electromagnetic spectrum)領域的防禦與進攻能力,日本政府還在2021年3月和2022年3月組建日本的電子戰部隊和網絡安全部隊。另外,美國駐日海軍陸戰隊主要為更有效進行可能的釣魚島奪島戰,與日本陸上自衛隊進行過只用日語下達戰術行動指令的聯合演習。
印太聯盟創設美國主導的多維和靈活可擴的對華備戰架構
拜登政府將印太當作對華戰略乃至整個對外戰略的最關鍵概念,確認和宣布印太四國聯盟在美國的印太區域政策中起「根本的、基石的」作用。這個聯盟,還有美日澳以外的主要海洋性發達國家英國及加拿大,已構成美國戰略陣營的首要基幹。
1.在印太四國互相間
印太聯盟與美日同盟一樣,十分重視戰略性的軍事行動。首先是印太聯盟四國互相間的軍事合作變得愈加突出、愈益廣泛和具體。2021年4月28日,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宣布,澳政府將支出5.8億美元,在2026年以前完成北部四個軍事基地的改建升級,並且與之相連擴展澳軍與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聯合演習。甚至遠更重要,同年9月15日拜登宣布,美國正與澳大利亞和英國形成一種新的安全夥伴關係(AUKUS),允許後兩國分享美國的先進軍事技術,包括人工智能情報、網絡安全、潛海能力、遠程打擊武器等;最引人注目的是,美英兩國將幫助澳大利亞開發建造核動力潛艇。緊接着,訪問華盛頓的澳國防部長彼得·杜頓9月16日宣布,更多美國海軍陸戰隊官兵將輪流進駐澳大利亞達爾文港基地,澳美合作開發彈道導彈及爆炸器材。
美日強化軍事合作,是印太四國戰略聯盟在印太美軍之外的主梁。2022年1月6日,線上舉行的美日「2+2」會談商定,兩國將簽署一項新的研發協定,合作對付新的軍事威脅,包括高超音速武器和太空武器。與此同時,會談還商定將簽署新的五年協定,日本據此出資93億美元,參與支付2022年4月起五年的駐日美軍費用。與加強主梁相伴,日本和澳大利亞還搭建日澳軍事合作這一輔梁。也是在1月6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與澳總理莫里森線上簽署談判一年多的日澳《互惠准入協定》(RAA),被稱為「日本與美國以外國家簽署的此類首個防務協定」,消除相關法律障礙,允許一國部隊為聯合訓練和其他目的進入另一國。
2021年2月3日,一架B-1B戰略轟炸機由一架印度戰鬥機伴飛抵達班加羅爾國際機場,是為美國轟炸機1945年以來首次飛抵印度次大陸。同年3月中旬,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訪問印度,與印度總理莫迪和國防部長辛格達成共識,要深化美印「戰略夥伴關係」和防務、情報、後勤合作,以便幫助「威懾中國或任何其他想要與美國較量的國家」。作為印度提升其印太區域軍事作用的一大標誌,印度國防部8月2日宣布派遣四艘戰艦進入南海作兩個月部署,其中包括導彈驅逐艦、導彈護衛艦、反潛小型護衛艦和導彈小型護衛艦各一艘,並且與美日澳三國海軍聯合演習,連同與新加坡、越南、印度尼西亞和菲律賓海軍的雙邊演習。這被海軍事務專家稱為「印度在馬六甲海峽以東最顯眼的『顯示國旗』的海軍展示」。10月12—14日,代號為「馬拉巴爾」的印太四國上述海軍聯合演習在孟加拉灣進行,有美國「卡爾·文森」號核動力航母和日澳印數艘戰艦參加。
作為新計劃「太平洋威懾倡議」(the Pacific Deterrence Initiative)的資金,美軍印太司令部請求國會五年內撥款273億美元。該計劃除加強關島的導彈防禦外,旨在為下述兩項提供資助:(1)印太美軍與印太四國機制其他成員國的聯合演習;(2)加強信息技術,以便衝突爆發後阻止中國鎖閉印太區域內的盟國通訊。到2021年6月上旬五角大樓正式請求國會為「太平洋威懾倡議」撥款時,款額已超過500億美元,提議的資助項目也相應增多,添上了新的夏威夷雷達防禦、太平洋地區海空軍和海軍陸戰隊兵員增加、更多情報和偵察資產等。
2.靈活可擴的印太聯盟
針對中國特別是中國關於台灣、東海和南海的行動,印太聯盟正在速有成效地推進自身的擴展,爭取直接間接地包括英國和歐盟主要國家參與,並且與北約密切勾連。
增多印太聯盟的強國成員和擴大其強國聯繫,顯然是拜登政府的一項目標。對此,英國政府最先積極響應,作為英國脫歐後戰略的一部分。2021年3月16日,英國內閣向國會提交英國脫歐後對外政策方向規劃文件,其中將與美國協作和英國戰略武力部署於「愈益成為世界地緣政治中心」的印太區域列入對外政策優先。如前所述,六個月後拜登宣布,美國正與英國和澳大利亞形成名曰「AUKUS」的新的安全夥伴關係,允許後兩國分享美國的先進軍事技術,美英幫助澳大利亞開發核動力潛艇。
不僅如此,美英澳三國很可能推進三國海軍的多方面組合。這由美國家安全委員會印太協調員坎貝爾2021年11月19日作為設想宣布:「在接下來的短時間內,我們將有更多的英國水手、澳大利亞人等在我們的海軍艦隻上服役,有更多的我們前沿部署的資產在澳大利亞」,「這導致我們的軍種在許多方面的一種更深的互聯和簡直是一種融合,導致就共同目的攜手共事,那是我們約五年、十年以前無法夢想的」。
多少出自與印太聯盟的協調,英法德三國宣布2021年年內在南海顯示武力存在。法國最起勁:核動力攻擊潛艇「埃默羅德」號於2月初穿越南海,其後兩棲攻擊艦「托內爾約訥」號和護衛艦「舒爾庫夫」號兩次穿越南海。作為年度海訓「貞德使命」的組成部分,法國戰艦還參加與印太四國聯盟所有成員國海軍一起的大規模演習。不僅如此,法國如前所述,還協同日本和美國,5月中旬在日本西南三縣舉行地面作戰演習。
英國海軍行動規模頗大,也格外張揚。2021年5月22日,英國6.5萬噸最新型航母「伊麗莎白女王」號率其龐大的打擊群從朴次茅斯港出發,經地中海前往印太洋域,包括穿經南海和訪問新加坡、韓國、日本和印度等國,與盟國和夥伴國艦隊作數次聯合演習。5月底,該打擊群駛達葡萄牙海岸,開始與包括18艘戰艦和5000名軍人的北約海軍作聯合演習。7月27日,「伊麗莎白女王」號剛過新加坡海峽進入南海,就與其打擊群中的兩艘英國戰艦、一艘美國戰艦和一艘荷蘭戰艦會同三艘新加坡戰艦進行聯合演習。不僅如此,兩艘各2000噸位的英國海軍離岸巡邏艦9月7日離開朴次茅斯,作為期五年的印太區域經久部署,被英國海軍聲明吹噓為「2000噸的瑞士軍刀」。
還有歐洲的其他重大角色。2021年8月2日,德國護衛艦「拜仁」號從北海之濱威廉港啟程駛往亞洲,回程穿經南海。12月22日,「拜仁」號停泊新加坡之際,德國海軍司令凱-阿奇姆·松巴赫海軍中將對媒體說,中國急速建設海軍令人憂慮,「拜仁」號進入亞洲水域只是第一步。令美國海軍首腦、海軍作戰部長邁克爾·吉爾迪上將歡愉,盟國海軍紛紛向他表示「意趣盎然」,要花費更多時間和資源與美國海軍一起訓練,特別是在針對中俄兩國的反潛戰方面。
作為多國組織的歐盟也在南海問題上發動外交干預。2021年4月24日,歐盟發表聲明,指責中國的行為,包括約200艘大中型船隻組成的漁船隊久駐牛軛礁,危害南海和平和穩定,敦促所有爭端方遵守所謂菲律賓南海仲裁案的「裁決」。
在促請歐盟與其發達成員國將其戰略關切和軍事存在伸入印太區域方面,日本尤其積極。歐盟外長會議2021年4月19日通過提升在印太區域戰略作用的原則性規劃文件,約定9月間將繼之以一套較詳細的戰略規劃。為了將東京的看法反映在這套戰略規劃內,防衛大臣岸信夫同年6月17日對歐洲議會安全和防務小組委員會線上發表講話,說:「強烈希望(歐洲戰略)……保證歐盟與其成員國毫不動搖地致力於印太區域。」 11月15日,首相岸田文雄與法國總統馬克龍通電話,相約協力實現一個「自由和開放的印太」。法國駐日大使12月13日說,他的國家已與日本開始會談,談判《互惠准入協定》,那將強化兩國武裝部隊之間的互動操作性(interoperability)和協作。
拜登政府積極促使北約與印太聯盟密切勾連。2021年6月14日在布魯塞爾北約舉行有拜登親自參加的成員國政府首腦峰會,會後發表公報,宣稱「對與(北約)同盟安全相關的地區,中國伸張的行為構成全面的(systemic)挑戰」,宣布北約為此計劃與印太聯盟成員日本和澳大利亞以及新西蘭和韓國加強「政治對話和實際合作」。在此峰會上,美國成功推動其他成員國同意在2022年的北約峰會上修改作為戰略總綱的北約「戰略概念」,將應對「中國威脅」納入其中。
綜上所述,作為軍事整合程度顯著低於同盟的印太聯盟,其涵蓋範圍廣泛,成員國互相間軍事合作稠密。印太聯盟創設美國主導的多維、靈活可擴的對華備戰架構。這個架構分成兩方面:(1)印太四國互相間針對中國的軍事合作廣泛而具體,美日軍事合作構成聯盟在印太美軍之外的軍事主梁,日澳間積極搭建軍事合作的輔梁;(2)印太聯盟在軍事上不斷擴展,包括英國及歐盟主要國家,以及密切與北約的勾連。
美韓同盟在韓允許甚而協力下開始潛在趨向對華軍力建設
美韓軍事同盟是個特殊範疇。除同意引進薩德反導系統外,韓國政府多年來一向不准美國將該同盟針對中國。同時,該同盟與美日同盟的協作由於韓日牴牾一向非常困難。此情形近一年多來發生重要變化,在文在寅政府允許甚而協力下,韓國除宣布在非軍事方面局部加入印太聯盟外,美韓軍事同盟開始潛在地趨向韓國對華軍力建設,美國對韓製導彈去綁更使之急劇加速。
在力圖整合諸軍事同盟協力對華時,華盛頓還眼望首爾。自2021年1月下旬起,美國就此反覆說服和施壓韓國政府。對韓新冠肺炎疫苗供應的不確定性和芯片高技術繼續准用的不確定性,構成兩大主要的直接間接施壓槓桿。由此,韓國政府決定在非軍事方面(重組關鍵性高技術,特別是半導體和電動車蓄電池全球供應鏈方面)部分加入印太聯盟,並於文在寅同年5月21日訪美時正式宣告。令人吃驚和可能預兆不祥,在美韓首腦聯合聲明中,文在寅居然表示要「就台灣海峽和平穩定」與美國協作。
文在寅政府在從事韓國多年來最大的戰略強軍,美國對韓製導彈去綁更使這一戰略強軍立即趨於火熱。文在寅政府力求建造一艘可垂直起降F-35B戰機的航空母艦和兩艘核動力攻擊潛艇,以增進遠程軍事投射能力,例如參與保護輸油命脈中東水道。或許,未來參與保護的還有同樣的輸油命脈南海水道。
不僅如此,在2021年5月21日美韓首腦聯合記者會上,文在寅宣布美國同意取消1979年往後對韓國自製導彈的限制(不超過800公里射程和500公斤重彈頭)。由此,韓國據信將優先開發射程1000—5000公里的中程導彈,可打擊遠超出半島的目標;韓國還可能試圖開發中遠程潛射導彈或研製高超音速武器。事實上,這解禁後韓國立即急劇加速高技術戰略軍事能力發展。同年8月19日,韓國國防採辦項目管理署(DAPA)宣布建立軍事空間能力發展特別工作組,負責制定詳細計劃和有關政策,旨在十年內耗資130億美元以本國大推力火箭發射110顆衛星,主要是大型軍事衛星。同年9月7日韓國《東亞日報》報道,韓國國防發展署(ADD)成功進行兩次潛射導彈試驗,由韓國首艘3000噸潛艇「島山安昌浩」號發射。9月15日,韓國從該潛艇再次發射潛射導彈成功,從而被預計潛射導彈的大量生產和部署在不久後開始。
韓國還開始與印太聯盟非美成員國有軍售關係。2021年12月13日,訪問澳大利亞的文在寅與莫里森簽署7.2億美元的軍售協議,據此韓國軍火公司將向澳陸軍供應先進火炮、供給車輛和雷達,作為文在寅和莫里森宣布的升級兩國間「全面戰略夥伴關係」的一項措施。
綜上,就中國而言,要積極促成中美之間新的戰略穩定,爭取分化美國政界的對華態度,爭取國際社會其他儘可能多的國家對中國有較多同情和理解,以緩解現在非常危險的中美關係,給中國外交拓寬真正的天地,以便實質性地增進世界與區域的和平。在一段時期里,堅決不針對美英以外的其餘發達國家和任何發展中大國,以利目前時期特別重要的戰略集中,減少一二線對手,特別是經過足夠和及時的彼此妥協和具體安排,切實維持和發展與歐盟、東盟及韓國的合作互利關係。
結語
還是要回到本文前面論述的台灣問題基本局勢。在台灣問題當前和未來可預見時期內的基本局勢中,最重要、最易波動的就是關於就該問題的中美戰略軍事競鬥,或曰中國和美國及與美國同盟和聯盟體系之間的戰略軍事對抗互動。其形態一言以蔽之,是局部消停與重新緊張必然地反覆交替,將成為「新常態」。在南海和東海問題上,情勢也是如此。
對此,可以作一個簡潔但很重要的解釋:中美在台灣問題及南海和東海問題上各自珍視的、大多截然相反的利益被各自奉為至關緊要,因而緊張可謂常態,重新緊張是波動中的必然。然而,另一方面,雙方近年來一向將儘可能防止中美直接軍事衝突奉作最高利益,因而如前所述緊張到幾乎激烈程度,緊張狀態和衝突趨向就幾乎必然被暫時逆轉,甚而迅速降溫,舍此衝突將極難避免。但可能不妙的是,在這樣的反覆交替中,前者引起本身和其他競鬥助力,頗可能逐漸增大其相對分量,從而逐漸令兩國愈益接近「修昔底德陷阱」。
還須設想,儘管中國也將防止與美國直接軍事衝突默然奉作最高利益,但人們還需辨明這與早日實現台海兩岸統一、從而完成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政府反覆宣告的最根本目標——之間的最根本的輕重緩急次序。也須設想,中國政府至少不會讓美國和台灣當局形成一種確定和經久的判斷,即中國追求解決台灣問題就完全規避與美國的軍事衝突,因為這必定導致美國放手加寬加深對台灣地區的全面支持,也必定導致台灣當局有恃無恐地從事「法理台獨」。
作者:時殷弘,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特任教授
來源:《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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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於《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文章評譯內容為公益分享,服務於學術科研教學工作,不代表國政學人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