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歐洲時間9月7日，瑞士奢侈品巨頭歷峰集團年度股東大會上，激進對沖基金Bluebell Capital Partners要求修改歷峰集團章程提案未獲通過，同時，股東們投票選出的A股股東也並不是Bluebell推舉的「有爭議」人選。

這場從7月開始醞釀的「挑戰計劃」最終宣告失敗。

「我很高興我們的股東信任管理層的決定，」歷峰集團董事長Johann Rupert喜形於色。過去一個多月，Johann Rupert數次發聲呼籲股東反對Bluebell大刀闊斧的改革提案，阻止Bluebell推舉與LVMH集團過從甚密的意大利投資人Francesco Trapani進入董事會。

然而，暫時阻止Bluebell的改革要求，歷峰集團是否真的安全了？在要客研究院院長周婷看來，這次歷峰和Bluebell之間的爭議，核心就在於雙方的利益訴求不同。如何平衡長短期戰略將是未來歷峰集團始終要直面的資本雙刃劍。

潛在「門口野蠻人」？

能讓Johann Rupert如臨大敵的Bluebell豈是泛泛之輩？

Bluebell由投資人Marco Taricco、Giuseppe Bivona和Francesco Trapani於2019年11月聯合創立，管理約2.5億歐元資金。作為激進投資者，儘管Bluebell能給尋求資金的企業提供支持，但其也沒少插手公司事務，讓企業又愛又恨。2021年初，Bluebell就曾逼迫法國食品巨頭達能主席兼首席執行官Emmanuel Faber下台，2019年Hugo Boss也曾遭遇Bluebell施壓改革，前CEO去職或也與之相關。

今年7月，Bluebell再次揮刀，向歷峰集團發起挑戰，要求轉變集團經營策略，同時要求增加董事會成員最低人數至6人，且其中A股股東代表和B股股東代表人數相同，並指定Francesco Trapani作為A股股東代表進入董事會。

Bluebell的這個改革提案試圖撼動歷峰的核心控制權。據悉，目前歷峰集團的股權結構分為兩類，第一類是在瑞士交易所公開上市的A股；第二類是未上市的B股，它由Johann Rupert自己名下的公司所持有，這些B股占歷峰集團9.1%的股權，卻擁有51%的投票權，並且沒有其他單一股東擁有超過3%的投票權，所以Johann Rupert是名副其實的集團實際掌權人。這種近乎私人控制且一人獨斷的組織架構和管理模式，被Bluebell詬病為歷峰集團管理效能低下、股價表現和市值均不如競爭對手的最主要原因。

今年7月底，愛馬仕集團市值接近1400億歐元，同期，歷峰集團市值只有約600億歐元，雙方利潤的差距也接近一倍。因此，Bluebell希望促使歷峰專注於優勢領域。Bluebell合伙人Marco Taricco認為，如果歷峰能專注於珠寶和腕錶業務，歷峰集團的股價將能實現翻倍增長。他甚至建議歷峰集團更名為卡地亞集團，畢竟卡地亞對歷峰的貢獻有目共睹。

根據歷峰集團最新財報，2022-2023財年第一季度，珠寶部門銷售額增長12%，占集團總銷售額的57%；專業制表部門銷售額增長10%，占集團總銷售額的19%；此外，主要由時裝和配飾部門組成的其他業務領域儘管發展迅速，銷售額增長達28%，但僅占總銷售額的11%。由此可見，Bluebell的要求有一定依據，畢竟歷峰的其他業務部門的總和，也難以媲美珠寶和腕錶的顯著成績。

另外，歷峰集團近年來在奢侈品電商方面的布局也頗令投資人不滿。歷峰曾於2010年將奢侈品電商平台Net-a-Porter納入囊中，又於2015年將其賣給另一奢侈品電商平台Yoox，合併後的Yoox Net-a-Porter在同年於米蘭證券交易所上市，市值達37億歐元。但隨着全球零售業風向轉變，歷峰在2018年收回Yoox Net-a-Porter，將持股份額從49%提升至90%。但隨後幾年，YNAP表現差強人意，連年虧損，這項投資備受歷峰投資者質疑。

對此，歷峰集團的安撫措施是再一次賣掉YNAP，並通過此次出售達成與Farfetch和YNAP的合作，共同拓展奢侈品線上銷售渠道。

近年曆峰採取了多元化戰略，試圖模仿競爭對手LVMH集團，通過多元化提升綜合實力和抗風險能力。但就目前來看，多元化的成果並不讓投資者滿意，否則，Bluebell也不會提出專注優勢領域的要求。

歷峰警惕主控權旁落

值得注意的是，在試圖插手歷峰經營戰略同時，Bluebell要求引進一名聯合創始人進入董事會，恰是這個動議引起歷峰高度警惕。如果說要求集團改變經營策略是戰爭前的號角，那麼新增董事人選則是雙方的必爭之地。

Bluebell提名的Francesco Trapani是一位在奢侈品行業頗負盛名的人物，他來自意大利奢侈品珠寶品牌寶格麗的創始家族，曾任首席執行官，並促成寶格麗被LVMH收購。此後，他又進入LVMH負責集團鐘錶珠寶部門，在離開LVMH後活躍在奢侈品投資領域。他曾與紐約對沖基金Jana Partners聯合收購美國珠寶品牌Tiffany的部分股權並進入了Tiffany董事會。由此，他開展了對Tiffany的一系列升級改造措施，包括引入前寶格麗高管擔任CEO。在Tiffany被LVMH收購中，Trapani滿載而歸。

縱觀Trapani豐富的履歷，LVMH集團的身影總是穿插出沒其間，這讓人對Trapani和LVMH集團之間的關係多有揣測，而這也成為歷峰拒絕讓Trapani進入董事會的理由。

8月15日，歷峰集團董事長Johann Rupert在公開信中明確拒絕讓Francesco Trapani進入董事會，並稱他與競爭對手LVMH集團有緊密聯繫。信中，Johann Rupert強調，支持一個與LVMH集團的大股東有緊密商業和個人聯繫的人成為股東代表並干預集團決策是「不負責任的行為」。相比Trapani這麼一位不夠獨立董事候選人，歷峰集團提議由獨立董事Wendy Luhabe擔任A股股東代表。

對此，Bluebell反擊Rupert的說法「似是而非，缺乏合理性」。Bluebell稱，Trapani從2016年開始就沒有在LVMH集團擔任過任何管理和諮詢職位，並在LVMH集團收購了Tiffany之後退出了後者的董事會，因此不存在任何利益衝突。

Bluebell還指出，雖然Trapani是其創始人之一，但是他和Bluebell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正式的聯繫，也不持有Bluebell的股權。Trapani在2021年就已經放棄了Bluebell Capital Partners董事長一職。

Bluebell還指責Rupert剝奪了歷峰集團A股股東們的發言權，並稱Rupert推薦的獨立董事 Wendy Luhabe 「忠於B股股東」，無法代表A股股東。

但在9月7日曆峰集團年度股東大會上，經選舉程序決出的新獨立董事正是這位Wendy Luhabe女士。而僅有9.5%的選票支持Trapani加入董事會擔任A股股東的代表。股東大會上絕大多數的股東也沒有支持Bluebell的其他改革提案。

資本雙刃劍：

企業要短期利益還是長期發展？

類似這次Bluebell對歷峰集團發起的挑戰，以對沖基金為代表的激進投資者收購股份進入董事會，並在企業內部掀起改革重組的事例並非個案，正如前文所言，企業對資本又愛又恨，資本對企業發展也各有利弊。

在要客研究院院長周婷看來，這次歷峰和Bluebell之間的爭議，核心就在於雙方的利益訴求不同，「投資人更在意短期財務回報，很少考慮長期發展，而企業家更希望企業在健康和低風險的發展狀態下，追求合理的高回報。」資本的逐利，特別是追求短期效益，在給企業壓力的同時也有助於企業成長，「讓企業在短期利益和長期發展中達到更好的平衡」。

具體來看，在企業經營策略上雙方的分歧充分體現了兩者對利益的不同訴求。周婷指出，一方面，歷峰集團採取的多元化策略儘管目前成效不佳，但通過多元化業務和多品牌經營，的確能分擔集團經營風險，有利於集團長遠發展。另一方面，Bluebell主推加強集團優勢的珠寶和腕錶業務，甚至希望集團以旗下最賺錢的品牌卡地亞命名，則有助於集團短期效益的提高。

在周婷看來，硬奢作為歷峰的強項當然應該重視，並積極鞏固，「建立更廣泛和龐大的高奢品牌陣營」，基於客戶共性提供服務，實現「客戶價值最大化」。但適當的多元化也有利於「留住客戶」。至於集團更名為某一品牌名則有損集團其他品牌的發展機會，同時增加了集團風險，單一品牌也不足以支撐一個奢侈品集團的長遠發展。

在對奢侈品電商領域的投資上，投資者的不滿和歷峰的無奈妥協也充分體現了資本入局對企業發展規劃的影響。儘管「數字化是趨勢」，但YNAP對歷峰集團效益的拖累也是事實。歷峰集團對投資者的妥協，選擇將YNAP賣給另一大奢侈品電商平台Farfetch，從而達成三方合作，拓展奢侈品線上銷售渠道，雖然是無奈之舉，但或許也是更能平衡集團短期利益和長期發展的唯一選擇。

如果未來歷峰集團的業績和市值沒有顯著變化，不排除Bluebell等資本的「挑戰」還會捲土重來。

本期編輯 黎雨桐 實習生 羅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