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我以前一直弄不懂為什麼有些角色討喜,有些角色討厭,其中究竟存在着什麼秘密?小時候我看黃日華、翁美玲版的《射鵰英雄傳》,覺得洪七公、周伯通、郭靖就很討喜,歐陽克、丘處機、柯鎮惡就很討厭,而楊康在中間---因為這個角色很複雜,生得又好看,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

影視劇,尤其是劇集,在創作過程中也經常聽到角色要討喜的明確要求。因為現實中反例太多的緣故,討喜又經常替換為觀眾緣。於是變成了一種循環論證:什麼是討喜?討喜就是有觀眾緣。什麼是有觀眾緣?有觀眾緣就是討喜。在電影《東方不敗》里我聽過類似的論證:-古烈將軍,什麼是武林?-武林就是江湖。-那麼,什麼又是江湖?-江湖就是武林人士進進出出的地方。

討喜不是個好概念,其中的「喜」有太過明確的指向。昨天晚上我看了大衛·芬奇的新紀錄片劇集《Voir》(看電影),其中有一集專門談到了不討喜的角色。在那一集裡,用馬丁·斯科塞斯的許多早期作品作為例子,講述為什麼不討喜的角色卻能夠成為成功電影的主角,以及人們為什麼難以忘懷。無論是《憤怒的公牛》也好,《出租車司機》也罷,老馬丁在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觀眾喜歡上自己塑造的主角,但是電影本身很成功,充滿了力量。

原因是角色真實,雖然觀眾不喜歡這個角色,但還是會關注他的命運。就像是《射鵰英雄傳》里的楊康,嫌貧愛富,認賊作父,讓人心生厭惡,但他也是正本書里為數不多的幾個可以解釋清楚自己的錢從哪裡來的角色,剩下的大部分角色都是神仙,沒有任何生計問題,也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兩難選擇。洪七公如果要為他吃的每一隻雞付錢,周伯通如果要為他所有的胡鬧買單,他們就不會那麼快樂,那麼討喜。他們和楊康不同,楊康在不同的生活道路中選擇了卑劣但是有強大庇護的一種,雖然讓人討厭,但是可以理解。洪七公他們沒做任何選擇,就那麼飄在空中,莫名其妙地一直自由自在。

但這個理論也沒有能解釋清楚我心中的另外一個疑惑,那就是也存在着極度不真實的角色,也極度讓人討厭,但是我卻怎麼都忘不了。比如說《老無所依》里的那個殺手,髮型如此難看,兇器如此怪異,你說他是個外星人都行,總之不像是生活里會真正出現的那種人。但是他代表了一種古怪、邪惡而又強橫的存在,像是戒靈,又像是天啟四騎士,降臨在偏僻的荒漠小鎮,對受害人實施神裁。我永遠都不會喜歡這個角色,但如果他有續集我還是會去看,他成功地激發起了我的好奇心。

這可能是因為想象力。《老無所依》里給與了我生活中絕對不可能存在的人物,絕對不可能經歷的事件。雖然是個惡人,雖然是在行兇,但和通常所見的電影完全不一樣。《瘋狂的麥克斯:狂暴之路》里,最讓我難忘的不是主角,而是那幫坐車追殺主角的暴徒,以及他們千奇百怪的拼裝車。我覺得那就是想象力,超越了正義與邪惡,能夠把人立即定住,要看看他們究竟是誰,他們究竟在幹什麼。甚至我都不願意細究,追車的同時搞重金屬搖滾音樂會是否合理。

那麼,當人們討論討喜不討喜的時候其實是在討論什麼?很可能是在討論如果真實性無法保證,又沒有想象力可以發揮,如何才能安全地設計出一個觀眾喜歡的角色?我們現在每天看到的就是答案。

題圖攝影:Daniil Komov

圖片授權基於:www.unsplash.com相關授權協議

槽邊往事和菜頭 出品

【微信號】Bitsea

個人轉載內容至朋友圈和群聊天,無需特別申請版權許可。

請你相信我:

我所說的每一句話,

都是錯的


禪定時刻

在豆瓣上看到一條很有趣的知識:瓷勺子的柄上有個眼兒,是因為方便懸掛起來批量燒制。在此之前,為了防止釉料受熱流動粘粘,人們需要在勺子和勺子之間立五根小棍子,勺底3個,勺柄兩個。這樣在燒制結束之後,勺子的背面會有5個小凸起,並不美觀,用的時候感覺也奇怪。又說比較高級的瓷勺子,為了燒制出漂亮的釉色,依然不能懸掛起來燒制,還是得用五根小棍兒撐起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鑽石舞台 的頭像
    鑽石舞台

    鑽石舞台

    鑽石舞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