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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互聯網第一媒體。產業家

行業洗牌,產業升級,科技躍遷。

作者|劉景豐 柚李Youli
編輯|劉景豐

來源|甲子光年


「北京向西一步,就是烏蘭察布」。

這是2021年4月,烏蘭察布在北京舉辦旅遊推進會的一句宣傳語。

這個位於北緯42度,地處中國正北方的城市,過去一直以草原風光和「羊煤土氣」(羊絨、煤炭、稀土、天然氣)聞名遐邇。如今,這裡正經歷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你路過烏蘭察布數據中心產業園,可能會看到格外醒目的阿里巴巴數據中心;它路對面則是Ucloud優刻得在烏蘭察布的雲基地;再往東則是快手的智能雲烏蘭察布大數據中心。它們的北側是蘋果數據中心,再往北則是華為在烏蘭察布的數據中心……

「羊煤土氣」正在變成「草原雲谷」。

烏蘭察布,是「東數西算」變化的一個縮影。近年來,隨着數據中心在東部城市遭遇布局天花板和能評審核限制,已醞釀一場從東向西的大遷徙。

2022年2月17日,國家發改委中央網信辦等部門聯合發文,同意在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成渝、內蒙古、貴州、甘肅、寧夏等8地啟動建設國家算力樞紐節點,並規劃10個國家數據中心集群。至此,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體系完成總體布局設計,「東數西算」工程正式全面啟動。

以西部能源,解決東部數據中心難題;以東部數據,帶動西部產業升級,進而推動新一輪科技產業的增長。算力向西,布開了一盤產業變革的大棋局。

為什麼會有「東數西算」?它的推出經歷了哪些過程?它將帶來哪些重大的影響?帶着種種疑問,「甲子光年」深訪十餘位數據中心領域從業者、相關協會秘書長、「西算」建設者,試圖解釋這場浩大工程展開的過程和背後深意。

數字經濟的發動機


2020年4月9日,一份由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文件在科技圈引起巨大關注。

在這份名為《關於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中,國家首次在政策層面將數據作為一種新型生產要素予以肯定,並強調要加快培育數據要素市場。

數據的重要性在過去已被眾人所知。但把數據作為一種新型生產要素,道理不言而明:數據已經跟土地、勞動力、資本一樣,成為經濟發展的基礎,甚至是未來經濟增長的重要源泉。

舉個例子。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中國和全球的經濟增長受到極大影響。儘管中國是全球GDP唯一正增長的國家,但GDP增速也只有2.3%。而若把我國數字經濟部分單獨拿出來看,其增速為9.7%,是同期GDP名義增速的3倍多。

因此,在2021年3月發布的《十四五規劃》中,數字經濟已單獨成篇並被列入核心經濟指標。

而數字經濟的崛起,也得益於數據量的提升。

過去消費互聯網爆發的十年,讓人們第一次感知到數據的大爆炸。早在2010年,全球數據量剛剛突破1ZB(1ZB=10億TB=1萬億GB);但到了2016年,全球數據量級已達到18ZB,6年增加了17ZB;到2020年,這一數字已達到60ZB;而按照國際數據公司IDC的預測,2025年全球數據量將達到175-180ZB,屆時全球每天會產生491EB的數據(1EB是10億GB)。


這是多大的數量呢?以一個不嚴謹的類比,1ZB的數量如同全世界海灘上沙子數量的總和。而175ZB則相當於175個地球的沙子數量。如果把這些數據下載到當今世界最大的硬盤上,也需要125億塊。

數據之所以以如此驚人的速度暴增,是因為產業互聯網開始崛起,每一個24小時不間斷運行的設備,每一個傳感器,乃至每一個攝像頭都在源源不斷產生或收集數據,其數據量將遠遠大於過去消費互聯網。

舉個例子,一輛自動駕駛的汽車每天行駛8小時能產生4TB(1TB=1024GB)數據,而一個人每天大概能產生1.5GB數據。4TB相當於近3000個人一天產生的數據量。

據IDC發布的《數據時代2025》報告預測,全球每天會產生491EB的數據(1EB是10億GB),其中大約40%的數據需要進行存儲。

這些數據,正成為數字經濟加速崛起的原料。

但發展數字經濟,僅有數據原料是不夠的,還需要「引擎」。互聯網產生的數據再多,如果沒有經過數據中心的計算,每一個跳動的0和1也沒辦法應用。而讓數據發揮價值就需對其進行計算,這便需要數字化基礎設施——數據中心。

過去數年,在國家對運營商網絡大力降費提速後,中國形成了覆蓋好、速率高,穩定可靠的公眾移動通信基礎設施,十餘億用戶隨時隨地使用移動互聯網應用,成功帶動消費互聯網的規模化發展。

但當面對企業客戶暴增的算力需求時,現有的基礎設施能力就捉襟見肘了。無論是數字化連接成本,還是與通信網絡、雲計算能力的融合,乃至基礎設施與應用的集成,都難以滿足產業互聯網時代的需求。

一場針對產業互聯網數字化基礎設施的升級勢在必行。

二數據中心,加速洗牌

正是因為數據中心對數字經濟的巨大推動力,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地方政府一直對數據中心產業偏愛有加。

2010年,受IDC牌照審核門檻放寬的政策影響,眾多玩家加入這一領域,推動了整個IDC市場的快速增長。

短短几年,無論是電信、金融、電力等行業的大型企業,還是全國各個科技園區、各級政府都在如火如荼地進行數據中心建設。彼時賽迪顧問一位熟悉雲計算產業的人士稱,國內數據中心總數已經超過64萬個,但面向公共服務的數據中心僅有18個。這意味着,絕大部分數據中心並沒有清晰的市場需求。

2012年10月31日,在某場行業論壇上,萬國數據總裁兼CEO黃偉就曾發出一個警告,「國內的數據中心建設正處於一個泡沫期。」

但此後,隨着智慧城市、大數據產業的發展,數據中心在東部地區的發展勢頭相比之前有增無減。一位智慧城市從業者曾完整經歷過這場數據中心泡沫發展歷程,他在2020年告訴「甲子光年」,當時的數據中心被認為是數字產業里的「房地產」,「很多單位是為了建數據中心而建,我經常看到,一個偌大的數據中心裡,只有第一排機櫃能點亮燈,剩下全空着。」

由於東部是互聯網發展的主陣地,因此這些新建的數據中心幾乎全都集中在東部城市;加之東部城市土地資源有限,久而久之東部數據中心變形成了一種畸形的發展格局——老舊小散。

如今再看,即便是房地產也正在加速去泡沫,但數據中心的泡沫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能耗。尤其設備老舊、規模小散的數據中心,其能耗更高。

上海郵電設計諮詢研究院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丁聰對「甲子光年」分析,在目前的數據中心運營成本中,IT電費占30%以上,環境電費(製冷、照明等)占比20%左右,兩者相加占比已超過50%。甚至在一些老舊小散數據中心中,隨着數據中心PUE(電源使用效率)越高,電費在運營成本中占比會超過60%。

根據中國電子技術標準化研究院發布的《綠色數據中心白皮書》,2018年全國的數據中心耗電量達到1608.89億千瓦時,占中國全社會用電量的2.35%,已超過上海市當年全社會用電量(1567億千瓦時)。

兩年後,國內數據中心用電量已占全社會總用電量的2.7%,總能耗超過2000億千瓦時,相當於燃燒6000萬噸煤排放1.6億噸的二氧化碳的發電量。而且這個數字還在增加,預計到2035年數據中心的用電需求將比2020年翻倍。

更要命的是,這些耗能大戶還主要集中在能源短缺城市。開放數據中心委員會(ODCC)數據顯示,2019年,北京及周邊、上海及周邊、廣州及周邊的數據中心機架分別占全國規模的27%、25%和13%。僅東部三地的數據中心規模合計已占全國65%。

而且,僅靠「西電東送」已無法有效解決這一矛盾,一來東部用能在不斷增加,去年9月發生的「拉閘限電」進一步凸顯了東部能源短缺狀況;二來「西電東送」在運輸時也有損耗,且鋪設電網的成本遠高於鋪設網線的成本。

隨着國家對碳中和的重視,解決數據中心在東部的能耗、分布等問題,越發變得急迫。

首先,政府對數據中心的審批政策開始收緊。數據中心不僅能耗大,而且在就業、稅收等方面對地方政府的直接貢獻並不明顯。從2021年至今,北京、上海、廣州等多個地區出台了相關數據中心管理政策,總體上對能耗管理不斷嚴格,並希望數據中心的建設更匹配區域功能的劃分。

「政府在招商引資時自己會算一筆賬,投入多少資源,消耗多少電力,最後產出什麼,帶來的產業有沒有價值等,他們都有自己的評估考量。」中國通信企業協會雲數據專委會秘書長鄭宏向「甲子光年」表示。

如今,在地方搞招商項目時,有兩個指標是一票否決的,即環評和能評。而對數據中心行業來說,能評這關最難過。

以上海為例,自2019年起,數據中心審批的第一道關是上海經信委。「上海經信委主管產業規劃和擬新建數據中心項目徵集,按照上海經信委2021年發布的最新政策『新建數據中心投資強度、畝產稅收、能耗強度等經濟指標應符合本市及所在區域的准入要求,其中,投資強度不低於200億元/每平方千米,畝產稅收不低於100萬/畝/年,能耗強度即項目直接產出及支撐業務營收不低於20萬元/kW/年、稅收不低於1萬元/kW/年』,這就希望上海的數據中心不光自身直接產出的營收和稅收要落在上海,其支撐業務的客戶的營收和稅收大部分也要落在上海,這樣才能確保數據中心使用的能耗對上海產生出最大的收益。」丁聰說。

第二道關是上海發改委。發改委負責審批項目的可行性研究報告和固定資產投資項目的節能評審報告,「即便取得了上海經信委數據中心項目用能支持,仍需要再向上海發改委辦理立項和能評批覆。2019-2021年近三年來,每年報到經信委申報的有幾十個項目,能取得用能支持的僅有十個左右,他們還需要再過發改委這關才算真正取得項目審批許可。」丁聰解釋。

其次,東部中小數據中心的建設節奏在放緩。丁聰曾在過去兩年跟蹤過上海周邊的數據中心審批和建設情況。以蘇州為例,他發現,從2020年到2021年,蘇州共審批超過30個數據中心項目,有一些還沒有開工。「這些還沒有開工的項目,面臨着指標兩年期限即將到期的情況,是開工還是不開?指標會不會被收回?都有可能。」丁聰解釋。

費盡力氣拿下的數據中心建設指標,為何遲遲不開工建設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非頭部的中小IDC生存越來越困難,「有些數據中心的指標是靠關係拿下的,有炒作的嫌疑。但這兩年隨着數據中心行業走向規範,規模小的IDC一沒資金支持,二沒市場客戶,自然沒有建的動力。」一位行業從業者稱。

實際上,這種洗牌正在加速上演。

今年1月,世紀互聯宣布獲黑石2.5億美元投資 ;1個月後,萬國數據宣布完成6.2億美元融資。更早之前,這兩家企業也接連拿下大筆融資。但與此同時,「甲子光年」了解到位於河南某新建數據中心建成後卻找不到市場客戶,「沒有自己的品牌,只能打包賣給有品牌知名度的大型IDC企業。這種情況下很難賺錢,甚至會虧本。」一位熟悉該項目的人員稱。

丁聰已經明顯感受到,現在東部的數據中心,競爭非常激烈。「早前些年,機櫃出租按每月每千瓦的銷售價格平均在2000元左右,近兩三年已經降到1300元左右,一些企業還在繼續降價,甚至市場上有的價格已跌破1000元。」這近乎跌破成本了,其後果是加速客戶流向更低價格的數據中心。

種種原因,倒逼着數據中心尋找新出路。

算力向西,下一盤十年大棋
儘管「東數西算」政策甫一出就引發強烈關注,但業內人知道,這只是產業發展的順水推舟。

早在2011年,數據中心的大潮剛剛漲起時,世紀互聯就曾考慮向西布局數據中心。

一位接近世紀互聯的業內人士告訴「甲子光年」,2011年,世紀互聯曾跟鄂爾多斯市接觸準備在當地投建數據中心,「鄂爾多斯的傳統產業是『羊煤土氣』,當時其煤炭產業已經走向下坡路。雙方的想法是,讓鄂爾多斯從賣煤轉向賣比特。」

儘管想法超前,且鄂爾多斯無論在能源還是氣溫環境方面都適合建數據中心,但推進時出現了難題。彼時西部城市的網絡設施較東部相對落後,且交通不便,即使建了數據中心,數據進不去,結果出不來,一樣沒法用。最終,這一想法未能實施。

隨後幾年,三大電信運營商在西部城市大量鋪設電信基礎設施,其網絡基礎得以快速提升。加之國家推進電信網絡提速降費,終於補足了西部發展數據中心的短板。

「儘管很早沒有『東數西算』這一提法,但過去幾年許多數據中心已經在逐步向西傾斜。」上述人士稱。最早,是三大運營商以及部分央企、國企在前方開路,為數據中心西遷打下基礎;接下來BAT華為等雲計算巨頭也早早將目光瞄準包括烏蘭察布、慶陽等西部城市,2016年之後開始陸續在西部建立了數座超級數據中心;隨後世紀互聯、萬國數據等頭部IDC廠商以及優刻得等第三方雲計算企業也紛紛在西部建數據中心,如今西部某些城市的數據中心已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如果你路過烏蘭察布數據中心產業園,可能會看到阿里巴巴的數據中心格外醒目;它路對面則是Ucloud優刻得在烏蘭察布的雲基地;再往東則是快手的智能雲烏蘭察布大數據中心。它們的北側是蘋果數據中心,再往北則是華為在烏蘭察布的數據中心……

烏蘭察布市集寧新區,一座座數據中心正拔地而起。來源:烏蘭察布市政府網站

「當你抵達張北或烏蘭察布後,在機場或車站,隨手招呼一輛出租車,說想要去某某數據中心,甚至不用說出詳細的地址,司機就會把你準確地送達。這條路,司機已經走了太多遍。」作為為數據中心提供運維服務的工程師,東部某數據中心運維服務商負責人已經對這裡輕車熟路。

這一變化的背後,政策這隻無形的手從未缺失。

實際上,在2015年政府布下「網絡降費提速」「互聯網+行動」兩顆棋子後的第二年,國家領導人便在中央政治局的集體學習會上提出「建設全國一體化的國家大數據中心」的構想。

接下來數年,這一想法不斷鞏固和落實。2020年新基建將大數據中心納入其中,使政府對數據中心的規劃有了更明晰的思路。隨後,國家發展改革委將「實施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建設重大工程,布局10個左右區域級數據中心集群和智能計算中心」納入新基建發展年度重點任務。

當年12月,國家發展改革委、中央網信辦、工業和信息化部、國家能源局(以下簡稱四部委)聯合印發《關於加快構建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協同創新體系的指導意見》,提出構建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協同創新體系,「東數西算」工程首次出現在公眾視野里。

2022年2月17日,國家發改委中央網信辦等部門聯合發文,同意在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成渝、內蒙古、貴州、甘肅、寧夏等8地啟動建設國家算力樞紐節點,並規劃10個國家數據中心集群。至此,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體系完成總體布局設計,「東數西算」工程正式全面啟動。

上海愛數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AnyBackup資深產品顧問胡誠分析稱,在「東數西算」中基礎設施建設是第一層,這一階段主要由國家來主導;接下來要解決數據安全問題,將東部數據安全地傳到西部並加以計算;然後還要實現軟硬件的國產化自主可控,比如自研的數據庫,自研的芯片,解決卡脖子問題;最後則是形成一個完善的軟件生態。

儘管準備了數年,這項工程至今仍是千里之行的第一程。此次亮相的「全國一體化算力網絡國家樞紐節點」,實際上,只是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創新體系中的一部分,這個創新體系包含「數網、數紐、數鏈、數腦、數盾」五個部分,而算力樞紐節點屬於「數網+數紐」工程的一部分。

這也意味着,這項大工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四產業升級的關鍵一環
2020年,新基建政策剛推出時,騰訊、阿里、百度、華為等頭部科技公司各自紛紛推出數千億投入的計劃修建數據中心;此次「東數西算」政策的亮相,又引來各家雲計算公司、IDC公司以及政府拿出數千億規劃、投建數據中心。

在《為什麼下一個十年的大戰場在數據中心?》一文中,「甲子光年」分析了各科技巨頭紛紛押注數據中心的內在邏輯和變化。

那麼,「東數西算」的魔力又在哪裡?

在各項政策中,「數據中心」「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體系」被描述為「數字化新型基礎設施」「新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在落地中,它具體能發揮哪些作用?

首先,「東數西算」是順應產業互聯網的產物,是中國下一場產業變革的關鍵一環。

消費互聯網時代,儘管各種互聯網應用數據量大增,但東部現存的數據中心總體仍能滿足其需求;但在產業互聯網時代,智慧城市、智能駕駛、智能製造等產生的數據量是消費互聯網時代無法比擬的,這在前文已經分析過。

如果作為數字化基礎設施的數據中心無法滿足產業互聯網數據的存儲和計算需求,那麼當企業產生大量的數據不僅沒法存儲、而且沒法及時計算時,那麼企業生產將受到嚴重影響,進而影響產業上下游的生產效率。

因此,為了應對未來的產業升級需求,就需要提早對數字化基礎設施進行規劃和升級,為數字經濟的躍升提供更有效的助推力。

「基礎設施建完以後,行業內的創新就會出來,場景生產、生活上就會激發這個經濟的活力。」愛數胡誠表示。

其次,「東數西算」也能進一步提升西部經濟發展。

中國西部儘管資源豐富,地廣人稀,但經濟發展一直較東部落後。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沒有合適的產業。

以烏蘭察布為例,其過去典型產業面貌是草原風光和「羊煤土氣」。這些產業主要依託當地的自然資源,且這些資源一旦過度開發就會破壞自然環境、甚至導致資源枯竭。

如今,「羊煤土氣」變成「草原雲谷」,數據中心帶動烏蘭察布向數據產業轉型,不僅能更合理地利用能源、環境優勢,而且數字產業的開發潛力遠大於自然資源。

可以想象,未來隨着一大批數據中心在西部城市拔地而起,數據中心運維、數據標註等等產業也將隨之崛起,與此同時與之配套的數據中心全生命周期全產業鏈上下游的發展機會,如數據中心、網絡、供配電設備、製冷設備、ICT設備、數據服務等市場也將被帶動起來,進而帶動當地的產業升級,藉助數字化轉型的東風彌合東西部的經濟差距。

第三,「東數西算」也將帶動數據中心產業的能源革命,推力碳中和。

過去,數據中心集中在東部,依靠「西電東送」解決能源不足的問題。這些能源消耗主要以火電為主,並非真正的綠色能源。

「東數西算」實施後,西部的涼爽環境能使數據中心減少環境電力的消耗,這已經節省了一筆能耗;此外西部水電、風電、光伏能源都十分豐富,隨着國家對新能源的商業開發,西部數據中心接入可再生能源已是大勢所趨。

根據相關數據統計,2020年全國數據中心的用電量,相當於燃燒6000萬噸煤排放1.6億噸的二氧化碳的發電量。一旦數據中心節省下這筆二氧化碳排放,便為碳中和的實現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

第四,「東數西算」促進資源合理調配,提升國家科技綜合實力。

在以上目標實現後,意味着國內資源得到更合理的調配和利用,企業上雲、數字化的成本也將進一步下降。

根據業內相關人士預計,「東數西算」後,數據中心的建設費用將有大幅度下降,此外耗電以及電費成本下降也將導致其運營成本大幅下降,這使得數據中心整體成本有一定幅度的下降。

此外,雲廠商也可以通過不同的部署方式降低企業用雲成本。優刻得相關負責人表示,「東數西算」的數據中心布局,可以將對實時性、互動性較高的創新業務的算力和數據部署在東部距離用戶更近的雲計算中心;而將一些實效性、使用頻率不高的算力和數據部署在西部成本更低的雲計算中心;這種混合雲的部署形式,能夠幫助企業最大程度的降本增效,「在我們的解決方案下,用戶可節省30-50%的IT運營成本」。

當企業上雲成本降低,一方面會加速企業數字化,另一方面將有更多資源投入到研發中,提升企業的科技實力。最終整個國家的科技綜合實力也將提升。

不可忽視的問題
在憧憬未來的同時,一些業內人士也清醒地意識到,在這場大機會裡,當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一些過去曾在東部數據中心身上上演的問題,可能還在西部發生。

首先,就是謹防一窩蜂地湧入。

儘管近年來我國在內蒙古、寧夏、新疆等地區地電力條件、網絡基礎和產業配套相比之前有了很大提升,但對於大量湧入的超大數據中心而言,依然存在掣肘。

比如,此前阿里在內蒙古建設數據中心,1年建成配電站,但配套的電網設施則建了3年,出現服務器「等電」的情況,嚴重影響數據中心投產周期。其原因是西部數據中心選址位置相對偏遠,配套設施不健全。

此外,受限於網絡條件和市場條件,西部新建數據中心可能存在供大於求的情況,導致數據中心大量空置。丁聰稱,數據中心建設一般是有了資金和客戶後才啟動,客戶是首要的,但也會存在為了「炒作」在還沒客戶時就建數據中心的情況,這很容易導致後期數據中心空置。

上述東部某數據中心運維服務商負責人也曾遇到一些類似的情況。他了解到的一些地級城市,如某知名雲廠商在多地聯合地方政府以打造數字經濟小鎮合作建設數據中心,它做總包並提供相關設備,承諾政府包銷部分機櫃,「實際上根本沒賣出多少,除自身雲業務消納和當地政務上雲消納一部分外,一般一期建了1000-1500個機櫃,真正上業務使用的大概只有200個機櫃左右,各地情況不一,大部分的機櫃就空置着,等待找用戶。」

這一類似「空手套白狼」玩法,造成了很多數據中心資源地浪費。

儘管長期來看,這種「泡沫」會逐漸被市場消化,但這也提醒有關部門做好前期規劃。中國通信企業協會雲數據專委會秘書長鄭宏表示,建設數據中心就如同修建公路,一段時間覺得建得太寬了,但車輛多了之後又覺得建得窄了,「政府需要做的是制定政策、超前布局、規避風險。」

其次,安全的問題不能忽視。

這裡的安全,既包括區域布局的安全,也包括運維的安全和數據本身的安全。

「從布局上看,現在的數據算力樞紐節點和集群是很合理的,符合數據中心(災備中心)避開軍事設施、同一河流流域、同一地震帶的考慮。愛數十六年來持續深耕數據安全領域,有着完善的數據災備體系方案。在『東數西算』的大背景下,愛數可以提供數據跨雲容災、異地備份以及數據中心分級保護等解決方案,在實現數據價值最大化的同時保障數據安全,助力『東數西算』工程順利進行。」愛數胡誠表示。

運維的風險儘管難以被用戶感知,但也不可忽視。「過去東部數據中心較分散,運維水平參差不齊,發生安全風險的概率也高,但是影響會小;但未來西部建設超大數據中心,會降低運維風險,可一旦發生風險影響也將成倍增加。」胡誠說。

然後則是數據本身的安全。「東數西算」將數據的計算和應用分離,這會使客戶對數據的安全尤為重視,隱私計算也將藉此需求迎來更好的發展契機。

第三,數據中心短期很難帶動地方經濟和就業。

在接受「甲子光年」訪談時許多人都提到,儘管發展西部地區發展數據中心有其深刻的意義,但短期看數據中心並沒有明顯帶動當地的就業,且對經濟的帶動作用也有限。「數據中心並不需要太多運維人員,特別是智能運維概念逐步推廣,按1000個機櫃需要10名左右的設施運維人員;而且對他們的綜合技術要求也較高,普通員工光培訓也至少3個月~半年才能獨立上崗,目前核心人員主要還是從發達地區抽調。」上述東部某數據中心運維服務商負責人稱。

一位曾在烏蘭察布參與多個數據中心早期建設的工人也向「甲子光年」表示,儘管他現在的工資水平在當地已經屬於中上水平,但他並沒有為此感覺到興奮,「數據中心對我們當地的發展還沒有帶來明顯的幫助,但數據中心的廠房已經占據了我們原來的耕地和草原。」

這項以能源換比特的大工程,在塑造一個全新的科技時代,也在呈現一個新的世間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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