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獨角獸 - 網絡大電影「五毛特效」升級「五塊特效」，是行業機遇還是新困局？| 獨家調查－鑽石舞台

Apr 21 Thu 2022 19:03
娛樂獨角獸 - 網絡大電影「五毛特效」升級「五塊特效」，是行業機遇還是新困局？| 獨家調查

作者| 阿Po

疫情之下，影院停業，網絡電影反而迎來了新機遇。在長劇集、微短劇和電影的幾方夾縫中，網大的製作水準不斷提高，觀眾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特效變好看了」。

網絡電影《青蛇：前緣》特效引好評

中國網絡電影行業第八年，製作班底早已鳥槍換炮，比起2015年行業初開以28萬成本「創世」的草根風格，2017年衝擊500萬成本精品片，2019年衝擊1000萬成本優質片，2021年千萬成本影片占比已達上新影片數的30%，600萬成本以上影片更從2021年的34%增長至62%，幾乎翻倍。

在製作流程正規化精細化之下，成本突增，特效費用亦可從中得到理性配比，「五毛特效」升級「五塊特效」，正是網絡電影精品化的一種側面佐證。但另一個角度中，網絡電影的量級隨着成本增長之後，片方卻面臨着「回本」壓力，現有類型的固化，票房天花板的再突破，方方面面似乎又見行業「瓶頸」。

網絡電影「五塊特效」的前路，究竟是行業機遇還是新的困局？娛樂獨角獸（ID:yuledujiaoshou）為此與幾位資深從業者進行了對話，希望究其根本理解網絡電影當下的局面。

「成熟的影片預算，

30%的特效占比最理性」

兔子洞文化製作部負責人蔡高峰

作品：《蛇之女》《戰地·異種浩劫》等

兔子洞文化並不算是最早進入網絡電影行業的排頭兵，成立於網絡電影已經逐漸規模化並且力求精品的2017年，不過有了前人的經驗再進入賽道之後，一旦整合經驗把握機會，就頗有可能後來者居上。比如2021年網絡電影票房榜中，兔子洞文化出品的《興安嶺獵人傳說》就以超過4000萬的票房登頂，《硬漢槍神》也以超過3000萬的票房躋身Top5。

在兔子洞文化製作部負責人蔡高峰的印象中，公司從2019年開始對影片製作的特效占比，明顯有所提高。

兔子洞文化出品影片《蛇之女》

比如在網絡電影的類型中近年來比較受歡迎的怪獸片，兔子洞文化2020年5月開機拍攝了《蛇之女》，去年上線時進入了千萬票房影片行列，這部戲的特效占比是全片的20%多，近30%，算是在逐步提升影片成本並相應提高特效要求過程中一個比較成功的嘗試。

再往後的拍攝中，2021年至今的大部分影片都已經到了千萬級別的成本，而特效費用的占比就會依據題材的不同固定在30%~40%之間，30%的特效費用占比成為了理性配比的標準，常見於《興安嶺獵人傳說》這樣的民俗題材，還有奇幻片、冒險片、動作片、戰爭片等網絡電影幾大主賽道中。怪獸片、科幻片則會相應提高配比至35%~40%，愛情片、喜劇片則會相應微調配比在25%左右。

蔡高峰表示，兔子洞文化即將上線的《黃金蜘蛛城》作為冒險片，因為故事都發生在地下世界，可以視為現在「吃特效」的網絡電影中的典型，整個影片時長86分鐘，粗剪特效時長即有75分鐘，最終成片特效時長基本不低於70分鐘。

2021年網絡電影票房冠軍《興安嶺獵人傳說》

而特別的個例來說，正在特效階段、即將暑期上線的軍事科幻片《戰地·異種浩劫》則成為了兔子洞文化至今特效占比最高的影片，特效占比已經超過40%。

提及戰爭片，蔡高峰強調，近年來網絡電影在題材方面的開拓，穩定了關於主旋律方向的歷史戰爭、當代軍旅領域受眾，外加國民民族自豪感的提升，2020年至今連續三年千萬票房和年度Top10票房皆有此類影片入圍，包括兔子洞文化今年的重頭戲《狼牙山五壯士》，也是很多觀眾意料之外「吃特效」的類型片。

2021年網絡電影票房Top5、豆瓣7分影片《硬漢槍神》

隨着戰場場景延伸、飛機坦克等軍事設備和爆炸場面的精度追求，特效成本不容小覷。同時不容小覷的還有後期時長，100分鐘左右的影片，30%~35%的特效量需要耗時6個月左右，超過35%的特效量或者個別精度更高的影片，後期時長則需8個月以上。

不過特效作為整個影片流程中的一環節，隨着製片流程的成熟，專業度也在不斷提升。以蔡高峰身處行業中的經驗觀察，特效公司並沒有隨着網絡電影行業的發展而增多，反而是在競爭中實現了優勝劣汰，優秀的特效團隊通常院線電影、台網劇集、網絡電影「一手抓」，甚至會在網絡電影的策劃階段就介入合作，可以提供概設、美術的打包服務，特效精度也會根據影片類型的不同有所提升。

「我們公司有一間放映廳，我們的影片在銀幕上播放，特效質感已經和院線電影差異不大，相信假以時日，行業的資金投入和時間更充沛了，確實有望達到同級水平，畢竟後期團隊可能就是同一個。」

「特效並非核心賣點，

網絡電影還是拼說故事」

新片場聯合創始人、副總裁李揚

作品：《殭屍山雀》《精絕古城》等

不同的類型片會有不同的基礎特效配比，特效升級，代表着特效預算提高，也意味着單片製作成本的提升，這個道理反之亦然。

預算配比是一個影片基礎製片邏輯里的一環，當影片走向精品化，意味着每一環的質量都同時在向精緻邁進。而新片場聯合創始人、副總裁李揚，在此外又提及了一個市場預期的問題。

「2020年，《鬼吹燈之湘西密藏》《奇門遁甲》和《倩女幽魂：人間情》三部影片把網絡電影的票房天花板沖高，那年包括2021年，無論是5680萬的票房天花板還是3000萬以上票房的影片數量，都讓整個網絡電影行業樂觀起來。」

新片場作為2015年最初入局網絡電影行業的老牌頭部公司，李揚將整個行業發展至今的變化都看在眼裡。雖然28萬《道士出山》收穫2000多萬票房是極端個例，但從最早幾十萬成本收穫一兩百萬票房，四五百萬成本收八百千萬票房，再到一千多萬成本收兩三千萬票房的歷史規律來看，每年票房前列的影片收穫比成本翻倍的票房都是大有機會的。

以新片場在《至尊先生》全系列電影開發拍攝的經驗來看，含版權費用的單片成本在2000萬左右，特效費用則占比20%，達到400萬左右。此類冒險片除了與人物交互的場景可以搭建，其餘的場景延伸和效果都是需要特效不足的。

網絡電影票房天花板作品《鬼吹燈之湘西密藏》

不過，面對新片場出品《鬼吹燈之湘西密藏》和《奇門遁甲》兩部影片創下的5000萬以上票房天花板，網絡影視行業不斷上行的勢態，李揚又提出另一種看法，「特效預算的增加對於公司來說也意味着影片生產周期會相對拉長，對於現金流的消耗也會同樣增加。特銷量較大的影片，生產周期至少一年起步，對於網絡電影這樣相對快節奏的領域來說，一年之後市場會發生什麼變化其實很難預判，這是一個不確定因素。」

國產電影市場中，大銀幕觀賞的院線電影高票房之作總有不少喜劇片，反而移動端小熒幕觀看的網絡電影卻在爭相追求特效量和精緻度，這在李揚看來是覺得有些「擰巴」的事情。

李揚始終認為，特效不會成為一部網絡電影的核心賣點。尤其是在整個行業成本依舊有限的情況下，特效始終都會受限於費用和耗時，雖然不再是「五毛特效」，但「五十特效」甚至「五百特效」不可能出現在網絡電影行業，觀眾也不會為了「看特效」而觀看影片。

「網絡電影所要爭取的用戶，並不是只看網絡電影的人。網絡電影作為視頻網站的一類產品，或許搶奪的是其他劇集類長視頻、短視頻、線上播出的院線電影甚至其他影視產品的用戶。看網絡電影的觀眾本身對這個類型會有一個預期，這個預期一定不會是來看頂尖特效，只是特效在網絡電影的製作流程里不會再收拾爛攤子的角色，而會在每一個環節都發揮作用。」

網絡電影票房Top2影片《奇門遁甲》

據李揚介紹，接下來新片場會推出《鬼吹燈》系列影片的《精絕古城》和《南海歸墟》，這兩部影片的特效成本都遠高於行業水平，這也是繼2020年衝破票房天花板之後，近兩年票房回歸冷靜下的理性預算配比，降本增效應該是接下來整個網絡影視行業的重點。

「網絡電影的當務之急不是破壁，

而是找到自己的講故事模式」

電光數字創始人管明傑

電視劇：《全職高手》《鎮魂街》《雲南蟲谷》等電影：《風語咒》《胖子行動隊》等網絡電影：《少林降魔》《封神妲己禍商》《辛棄疾》等

作為製作過不少網絡電影特效的電光數字創始人管明傑，選擇創業的初衷正是因為影視行業經常被詬病「五毛特效」，作為特效行業從業者，為了爭取主動性和話語權，為了能最終呈現很好的效果，向觀眾證明國產影視的特效遠不止「五毛」。

根據管明傑的製作經驗，特效行業從視覺畫面呈現的角度來講不分電影或者劇集的區別，只是會根據不同項目的製作流程有相應的工作模式和根據屏幕大小來呈現不同的細節。而選擇2017年開始創業的管明傑，機緣巧合下承接的第一個項目正是網絡電影《魔國志》系列，兩部影片的單片成本超過500萬，單片特效預算60萬，實際特效費用單片100萬。管明傑直言，既然是第一個項目，即便是自己貼錢，也希望做到自己滿意的效果。

奇樹有魚出品影片《少林降魔》

而第一次感受到整個行業不太一樣了，特效預算提升了的影片則是2019年與奇樹有魚合作的古裝魔幻電影《少林降魔》，單片特效費用將近200萬，這也是在當時來說，特銷量較大、製作難度更複雜的影片。

「因為以往很多特效團隊的製作方式還是用二維素材合成，這種方式製作時間會縮短，運營成本的角度來說是可以降低的，但觀眾就會有一種『假假的』或者浮在屏幕上的觀感，或許觀眾不知道原因，但我們很清楚二維素材的拼接事實上做不到光影和演員之間非常生動的交互性的。所以我們團隊不管做電影還是做劇，一開始就摒棄了這種做法，選擇先把人物單個動作從素材中還原出來，再根據運動邏輯用3D計算添加效果。」

也是自從2019年之後，管明傑與網絡電影行業的客戶之間工作方式就是前期劇本階段開始介入了，雖然預算增加了，但特效是「無上限」的工種，提前與客戶達成共識，如何在有限預算里達成最佳效果，是提高拍攝效率的一大關鍵。

預算增加的優勢是，特效不需要再去做一些「模稜兩可」的效果，可以更多的追求精度和數量，不過不必要的「炫技」還是需要儘量避免。

電光數字與奇樹有魚合作影片《封神：妲己禍商》

「如果有一些邊角料或者過場戲的特效，即便替換同類可拍攝場景也不影響演員情感或者導演對主題的表達，那我們就會建議刪掉或者換一種思路表達。以車戲為例，角色需要在車裡開車聊天，最初的建議一定是實拍，如果這場戲並不必要，可以刪除，如果必要又不能實拍，就會建議用LED屏的方式拍攝，如果還不行，最後再去用特效修補，會有一個過程。」

製作拍攝過程中的緊密結合是國產影視走向工業化的必經之路。

與此同時，管明傑也抱着一些理性的態度去看待行業。他認為網絡電影行業雖然做到了一定的單片精品化，成本和票房都有所增加，可是一旦進入了高位競爭，可以優化的空間就會相對減少，整個市場的質量再提升，但影片數量在減少。

另外，特效行業內部人才的流失也是一大困局，有流向遊戲公司的，也有融入更大型特效公司的，畢竟劇集或者院線電影的演員知名度與受眾廣度，是當下即便開始引入知名演員的網絡電影行業所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這一點對於有劇集項目《全職高手》《我的巴比倫戀人》等經驗的管明傑，實在深有體會。

「很多網絡電影行業的人都在談論如何『破壁』，打破壁壘，逼近電影，但我認為各自的視聽感受和生態環境還是不太一樣。我們的任務或許不是去靠近誰，而是尋找一條屬於自己的講故事的方式，這可能是當下所有網絡電影人需要思考的事情。」

短劇賽道興起

給予傳統網大市場的新衝擊

導演/製作人陳未衾

作品：《男狐聊齋》《人魚江湖》《九州羽亂·相思劫》等

作為男性觀眾較多的網絡電影行業，從2016年上線的《男狐聊齋》和《總裁在上我在下》開始，陳未衾就成了行業里眾所周知難得拍「女頻網大」的女性製作人和創作者。直到2018年上線的《男狐聊齋2》和《人魚江湖》，當影片片段在社交平台和網站傳播時都會被網友追問片名，是即便不追求特效量，也有獨特審美視聽風格的一類影片。

陳未衾最近一部網絡電影作品是和兔子洞文化合作的古裝玄幻愛情片《九州羽亂·相思劫》（下略《九州羽亂》），開機於2019年中，已經是陳未衾印象中網絡電影特效量呈上升趨勢的階段，次年上線作品更是進入特效「大片」攀比白熱化，特色怪獸片和玄幻題材也越發依賴特效量為製作核心。《九州羽亂》也成為了陳未衾網絡電影作品中，特效占比最高的影片。

要說起女頻影片和普遍男頻影片在特效方面的區別，陳未衾直言，在特效技術層面並沒有不同，只是在美術風格的喜好上有所偏好，例如男性喜歡直面刺激驚悚或者硬核質感的表現形式，女性則偏好仙氣古風或者唯美寫意的美術風格。

「女性觀眾對特效精度有較大包容度，更關注人物情感方面的發展和演員本身的表演呈現。」

以陳未衾擅長的女頻影片來說，仙俠玄幻類需要用特效增色的題材，特效長度一般能在30分鐘以上，單片成本1000萬以內的網絡電影，特效成本則控制在100-200萬左右較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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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頻影片《九州羽亂·相思劫》‍

隨着網絡電影成本增加，特效預算增加後，合作的特效團隊也越來越多擁有豐富參與劇集和院線電影經驗的團隊，這樣的專業團隊不僅在特效製作的質量上更佳，一部分還會自帶美術和概設團隊從影片前期策劃開始介入，共同參與開發，也更能把控最終呈現的效果。尤其是女頻影片的概設非常重要，關乎到是否能直戳女性觀眾審美，對於拍攝團隊來說也頗為重要。

而即便是特銷量增加，女頻影片相對男頻影片，也有着一定「短頻快」的優勢，後期時長以《九州羽亂》為例，本應耗時約三個月，雖然前期有概設做基礎，然而後期特銷量不少，加之特效團隊不在北京，溝通困難度增加，線上反覆修改磨合過程超過了預計周期，有所遺憾，不過好在內容和服化道畫面本身的審美依然得到了市場和粉絲的認可。

不過陳未衾也提及，因為網絡電影對用戶的吸引力乃至於平台評級，都比較依賴特效畫面的效果，尤其一些熱賣類型題材的依賴性更大，所以在網絡電影領域的「特效內卷」只會加劇。而網絡電影市場目前處於縮減狀態，後續發展很大程度視乎平台是否繼續對此板塊進行有力度的支持和補貼，也關乎是否還有片方願意去冒險嘗試更高成本的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