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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鈺迪丨主播:鈺迪

《喪鐘為誰而鳴》是世界上的第三類小說。它沒有讓我欲罷不能,也沒有讓我半途而廢,就是一種在細水長流中的陪伴。每次翻開上次讀到的那頁,都會覺得是親人下班回家一樣自然又溫暖,我又可以繼續走進這個故事了。

一個一輩子遇不到愛情糊裡糊塗結婚生子過完一生的人,和一個遇到了電光火石般真愛但只能相擁而眠三天,就不得不生死兩界的人而言,哪一個更幸福一些呢?人生要麼就沒有選擇,要麼選擇都殘忍至極。

我其實並不喜歡戰爭題材的小說,而對於海明威於「碎碎念」中過飽和的硬漢氣概又總是get不到精髓要義。但我竟然用半個月的時間讀完了他30多萬字的最長篇《喪鐘為誰而鳴》,還一次次被深深震撼地淚流滿面。

和平時代的我們,真的很難理解戰爭生死一線中被激發出來的人道主義以及道德和私慾間的苦苦掙扎。我可以用機槍射死一個根本不相識的敵人,我們之間的怨恨沒有實體的投射,只有宏觀的偉義,我和他要各自效忠自己的國家,而必須有一個人先開槍打死不同陣線的人,但如若不是相逢在戰場,私下我們可能也本有機會成為朋友。

是的,我一次次扣動扳機,但是每次在戰爭中打死的人都從來不是我們真正想殺的人。但我必須自欺或者虛偽地把自以為的道德準線不斷推高一些,不然我一定會被自己的殘忍嚇死。這樣至少我可以安慰自己是在為共和國的未來做事,眼下所有的不得已、不情願都是為了日後可以換取更多人的自由和幸福。

我們早晚要學會適應和面對,有一天你站在十字路口,卻四處不見紅綠燈指示牌的那一個個時刻。但你不能停留,必須馬上選擇一個方向,然後全力以赴前行。

沒有一個人敢說戰爭中的自己一定比和平時代更堅強,因為和平時代又是另一種直面生活的勇敢了。但有一點似乎可以確定,就是戰爭中的我們一定更簡單真實。在那個時刻你最想要的,就是生死無憂以後,生命本身最真的渴求。所以請一定不要做一個健忘的人。在戰爭中只想着自己還剩下什麼,而往往和平生活中的我們就變得總是執念於那些得不到的東西了。

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曾經提到對他影響很深的一句話:「人類最淒惘的痛苦,莫過於好高騖遠,最後一事無成。」《喪鐘為誰而鳴》就用短短三天的戰爭把全人類在生死前都相似的痛苦都傾倒在了我們眼前,也只有在最貼近死亡的那個時刻,我們才能低暖又平和的近距離看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宇宙,在每一個細微的深處,其實都是我們自己,靈肉的歡愉很少能整齊劃一。

/Part 01

「我們總是在矛盾掙扎中逐漸看清內心」

故事發生在1937年5月底,正值西班牙內戰,這是一場奇特的戰爭,全世界無產主義為了信仰都蜂擁而至,而本土的無政府主義者則半是仇恨半是狂歡的加入戰鬥,海明威對這場戰爭做過詳細的報道和研究,這其實就是二戰的序篇。

為了切斷敵人的增援路線,美國志願者羅伯特.喬丹被派遣到敵後和當地游擊隊聯手,在戰鬥打響的時候,準確無誤地炸毀一座鐵橋。在接到「炸橋」這個不容推辭的任務後,短短三天時間,海明威的文字變成了一個人性萬花筒:有追求崇高價值激情澎湃又冷靜審慎的喬丹、有在戰爭中變得狂熱無腦、不聽指揮的平民,有為保家衛國抵抗法西斯的游擊隊員,他們有的逃離背叛,有的莫衷一是,有的堅如磐石,有的恐懼冷漠,當然還少不了國際縱隊高層間的爾虞我詐。每一道命令的上下層之間其實也不過是棋盤內外的棋子罷了,終究的命脈都在歷史手中,它在黛青的山水澗點一支香,氤氳中看着自以為是的人們沿着世間早都設好的局癲狂又悻悻地奔向未知。

這三天,對於我們和身在其中的他們而言都仿佛經歷了三年那樣漫長,當然遇到的高度濃縮的美好又讓我們覺得三天就要面臨生死離別也真的過於短暫和殘忍。把戰爭寫的恢弘不難,難的是用細碎真實的人性去碰觸那些僵化冷血的命令和堅實囂張的武器,人還能不移、不離、不媚、不奸。

小說有大量意識流穿插其中,雖然故事講述的只有三天,但是人在生死存亡和進退維谷之時,就會調取很多記憶的庫存,當時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也讓此刻焦灼翻滾的內心,看到了某些冥冥之中的相通之處。和死的壯闊不同,生的觸點往往都是那些平時最稀鬆的日常。

「死沒什麼了不起,他心中沒有死的圖景,也沒有對死的懼怕。但是活在這世上,就像山坡上一片麥浪在風中蕩漾。活在世上,就像一隻蒼鷹在空中飛翔。活在世上,就像打麥時麥粒和禾末屑飛揚中喝一陶罐水。活在世上,就像兩腿夾着一匹馬,一條腿下夾着一支卡賓槍,經過一個山崗,一個河谷,一條兩岸長着樹木的小溪,奔向河谷的另一頭以及遠方的山崗。」

喬丹在接到這個任務之前,他也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大學講師,他也一定度過無數個美好安寧的午後黃昏,也像我們一樣為一些遠離生死的困難挫折而筋疲力盡,末世無望。但是在死亡砸向你的時候,人的勇氣好像一下子如翻山過海的雲霧般,變得濃稠而不可一世起來。

「喪鐘為誰而鳴,喪鐘為你而鳴」。世界和我們總是有很多微妙的關聯,別人的死,也會讓我們的身體死去一部分。讓我們知道其實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哪怕我的血肉之軀已經消亡,而我對生命和愛情的深深眷戀,還是會讓我們的靈魂在另一個時空傾蓋如故。

沒有人生來就勇敢,很多勇氣是被倒逼出來的。然後為了激勵後人和匡扶戰爭的「正義」,這些被動的結果被前置成了美好人性的基因。哪次戰爭不是一次義正詞嚴的屠殺,不是一疊疊屍體堆砌出來的盛世藍圖。他們在一道道不知對錯、不明就裡的命令中,拿生命堵住了另一幫被命令推向前線的素昧平生的「敵人」的槍口。

你知道那個最後被炸死在橋上手裡還死命攥着引爆裝置的安塞爾莫老人,曾無數次要放棄這次鋌而走險,幾乎毫無勝算的計劃嗎?他曾經和喬丹說自己從未上過真正的戰場,而且大部分臨危受命去打仗的人都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幹。恰恰因為沒有具體的行動指令和分工,所以大部分人總會想着怎麼逃跑,而不是堅守陣地到最後一刻。

任務過於宏觀就會使落實到每個人頭上的責任和勇氣少很多,人們總是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些同樣和自己迷惘膽怯的人身上,就這樣推來搡去,責任在一群假裝堅強和驍勇的人群中被消解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笑話,甚至是一個攝人心魄的悲劇。

安塞爾莫遇到喬丹後,也不止一次表現出厭戰思想,但他還是恪守自己聯絡員的使命,為喬丹炸橋前期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鋪墊。他在掙扎矛盾中感受到對宇宙萬物的敬畏之情,而這份敬畏帶着他走向人性最終的善和愛,他打算為他在戰爭中不得已殺死的每一個人,在日後的和平時代去逐一贖罪。但老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的死,並沒有占用過多筆墨,只是和戰爭中扣動的扳機一樣,發出了最習以為常又必不可少的一次聲響。

但對於喬丹,這樣一個質樸、堅韌、忠誠的戰友死去,其實他不動聲色的內心也被掃射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的洞口。他躺在五月飄雪的洞外的睡袋,他糾結掙扎的所有一切都在戰爭中得以驗證的時候,其實也是他在矛盾中一點點揭開人生的幕簾,不管是美好還是醜陋,他都在努力和自己和解並向前屏息騰挪的開始。再難也總得邁出第一步。

很多時候可以預測的悲慘結局到來前,沒有人有資格和能力提前按下暫停。

/Part 02

「生死契闊的愛情是一面風中帶傷的旗幟」

故事的另一條線,當然是愛情。但是在戰爭的硝煙中,愛情清澈有力,一點也不裝腔作勢。

喬丹從第一次見到瑪利亞就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他總是不敢正視她的臉,一說話就喉嚨發乾,氣若遊絲,後來在游擊隊長比拉爾的幫助下,他們彼此傾吐心聲,墜入愛河。戰爭年代的愛情很簡單但是也異常深刻,對他們而言,三個晝夜就是整個人生。

比拉爾是個果決能幹的得力助手,她力排眾議幫助喬丹樹立起了在當地的威望,讓周圍的人跟着他一步步執行炸橋計劃。而比拉爾做得更偉大的一件事莫過於她把視為女兒的瑪利亞託付給了喬丹。瑪利亞是個漂亮的姑娘,一個高知家庭的大小姐,但因為信念主義不同而被敵人凌辱轉而投靠游擊隊。所以她遇到喬丹那種讓她有些驚恐陌生又無法抵抗的魔力時,並不知道這就是愛情的降臨,她和喬丹開始都在不斷地試探和退縮,他們都知道一段不合時宜的愛情不開始,可能比無法善終的痛能更小一些。是比拉爾一個勁的撮合,才讓他們的有了不可抑制的情感噴涌和生死相依。

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了喬丹,而喬丹也把她當小兔子般呵護和珍惜。仿佛彼此就是彼此,他們的愛發生在最不該發生的時候,但也比任何時候都來的不容置疑般強大。

在隨時可能死去的戰爭中,愛情是一種信仰,是一面旗幟,是一捧能量,是一道光束。它可以如椽巨筆般讓人跨越生死。面對死亡,大多數人的恐懼都是相同的,但是面對生,恐怕人和人內心的感受就相差太大了。那些生而不知為何而生的人,那些行屍走肉的苟活,那些被人操縱的隱忍,那些毫無期待的混沌,在有些人那裡是莫大的恐懼,而有些人卻不以為意。而愛情在喬丹和瑪利亞之間的迸發,把他們對生的定義校準在了同一基線上:成為彼此,為彼此而活。所以衝破了世俗時間的長短,他們的愛情讓彼此相擁的最後三天獲得的幸福,不輸給任何一個庸碌麻木虛度此生的人。

羅伯特和瑪利亞在炸橋前的最後一晚,在雪凝清霧如仙境的山谷睡袋中相擁相訴,他們知道此刻就是永遠,生死的距離可以很遠,也可以近在唇邊。他們把行動後倘若能活下來的生活想象的越熱烈真實,再回到眼前的即將分離就格外悲壯痛苦。真正的結合和長久的相依,直到死亡迎面而來的時候,才知道愛情是否領着他們從密道已經跨越了這條天險般的生死線。

看着瑪利亞蜷縮在自己身邊無比踏實地睡去,而離炸橋的時間還有不到幾個小時,喬丹心想:「所以如果把一生七十年來換七十小時,我現在覺得也很值得,而且我能這樣認識是夠幸福的。如果並沒有那種所謂漫長的歲月,沒有人的餘生,也沒有從今以後,而只有現在,那麼這個現在就值得讚美,而且我非常滿意這樣。」

埃克哈特曾說:「如果人將自己以及一切被造之物都盡行拋棄掉,你越是這樣做,那麼,你就會越是在靈魂里的那個既不觸及時間又不觸及空間的火花之中得以合一和得到祝福。」喬丹和瑪利亞他們最終的合一,對這個被敵人之前蹂躪過的善良女孩而言,是一種身心的全方位解脫和救贖,她感到那一刻「地動了一下」。他們真的在靈與肉兩個層面同時擁有和走向了對方。

成功炸橋以後喬丹本來可以和瑪利亞如彼此在絕望的黑夜中期許的那樣去馬德里找一個臨海的小屋,幸福的相守在一起,哪怕一天天無事可做,那就做愛、享用美食、然後慢慢老去……

可是故事沒有在這裡結束,在他們大批人馬履行完任務撤離的過程中,喬丹被炸傷繼而被馬壓斷了腿。他知道他和瑪利亞的故事還是要在這裡畫上句號了。

/Part 03

「最恐怖的是所有已知中的無可奈何和非未知中的突如其來」

最痛苦的事不是我知道何時會死去,而是在已知死去前的這短短三天,我還必須有條不紊、積極樂觀地部署和鼓舞其他戰友做好最後時刻的一切準備。喬丹看着戰友一個個死去,其實早已想到了自己的結局,之前短暫的僥倖逃生,只是老天給他和瑪利亞最後一點告別的時間而已。他其實知道不會活着離開這片土地。

喬丹的祖父是戰爭中的英雄,而他的父親因為戰爭的殘酷自殺了,喬丹不希望像父親一樣,因為他認為自殺是一種懦弱,他寧肯在重傷前再殺死幾個敵人,這樣他會覺得自己的一生似乎和祖父一樣美好,至少最後這幾天,他遇到了真愛,保衛了家園,而且因為大腿的神經被切斷,所以在生死最後幾公里路上,他並沒有太多的痛苦。

關於他和瑪利亞之後所有美好的想象,娶她照顧她一輩子的願望,只能是一個寄托在瑪利亞身上才能繼續延續下去的火種了。最後時刻他讓瑪利亞帶着他的愛一起離開,不要回頭。他平靜但是霸道地對瑪利亞說:「站起來,你現在就是我。你是我將來的一切。站起來。快走,別回頭。」

他雖然狼狽,但神志清醒,他讓剩下活着的人都離開了,自己堅守在樹林中,摸摸地下的松針,又看看天上的白雲,還有眼前飽經風霜依然魁梧屹立的松樹,自然又一次以如此親密的距離把喬丹死前的心撐大了幾寸,塞進了最後幾包可以維繫到死的勇氣。自然在人面前總是那麼處亂不驚,他們可能根本無視人間的苦難,因為如若連生命都只是短暫的數十年,那其中的痛苦和絕望更是人造的事端了;當然自然也有可能在嘲笑人類戰場上那些視死如歸和生離死別,因為由欲望而起又因死亡止步的所有境遇,不過是渺小又自大的人類在自然壯闊山河中的大夢一場。

生命的最後,喬丹的願望還是得以實現了,他看到了濃密樹蔭下,敵人帶着似曾相識的心事,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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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及主播簡介


鈺迪:國家級資深電視主持人,一級播音員,高級工程師。中國傳媒大學播音主持專業本科,廣播電視語言傳播專業研究生,北京語言大學現當代文學博士。曾在三聯生活周刊公眾號連載24節氣文章。當選2021 北京青年榜樣。出版書籍《季候電影院》。









音頻製作:上官文露聲音工作室—昊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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